002

  “還是個雛兒？嗯？”


  石顏陷入了一片波濤洶湧的風暴中。


  她劃著一葉扁舟在浩瀚無邊的海麵上隨波飄蕩，她被困在無邊無垠、驚濤駭浪的大海中，整個海麵上除了她自己空無一人，整個世界仿佛看不到任何盡頭。


  她心慌，她害怕，她感到無助與絕望。


  忽然，遠處一座巨浪、叫囂著向她席卷而來，頃刻間，她要被滾滾海潮吞沒——


  “姑娘，醒醒，醒醒···”


  “香樟別墅到了。”


  驚恐中，石顏猛地睜開雙眼——對上了一張中年男子的臉。


  男人的臉有些黝黑，正扭頭定定的看著她。


  石顏立馬嗖地一下坐直了身體，四下一看，發現自己坐在了車裏，扭頭往車外看去，車的兩旁，是一排排整齊的香樟樹，一片熟悉。


  她微微捂著胸口，猛地喘氣。


  原來是在做夢。


  她的背後冒了一層冷汗。


  她呆愣的坐在車後座，有足足半分鍾沒有緩過神來。


  夢裏那道聲音像是從遙遠的際傳來，又像是貼著她的耳朵，喃喃低語。


  聲音微啞、低沉，卻極為有穿透力，仿佛直達她的心髒。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一臉疲憊不堪，一時有些分辨不出那些斷斷續續的畫麵究竟是夢境，還是昨晚真實發生過的零碎片段。


  網約車將石顏送到了香樟別墅區門口。


  區叫水雲澗，海市有名的富豪別墅區，因區附近種植了大片大片的香樟樹，又名香樟別墅。


  石顏喜歡這片香樟樹，清風徐徐，香樟樹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令人心曠神怡。


  這片香樟樹，是她青春裏的味道，輕澀、微甜。


  至今，她的相冊裏，還夾著大片大片的香樟樹葉。


  區門口，豪車一輛接著一輛，來回穿行。


  此時色已有些灰白。


  石顏腳步未停，大步朝著別墅區深處走去。


  一路上，不斷有豪車經過石顏身邊，間或有人搖下車窗，禮貌向她詢問：“姐，請問你知道周家怎麽走嗎？”


  車中的人大多禮服加身，優雅貴氣。


  石顏每每禮貌淡然回道：“您請直走，最裏側那一棟。”


  那一棟，是區的樓王，水雲澗的帝王墅。


  一路走近，隻見豪車交錯，賓客雲集。


  這是周家舉辦的宴會，此宴為為周家周夫人五十歲生辰的賀壽宴。


  清爽的涼風襲襲而過。


  優雅華麗的鋼琴樂曲緩緩流淌。


  整個晚宴觥籌交錯，高雅如斯，毫無疑問，這裏是上等人士的聚會交際場所，在場的每一位男士都優雅紳士，女士則美麗大方。


  宴會快要開始了。


  她到晚了。


  石顏遠遠的立在別墅外，並沒有直接進去，而是直接右拐，繞到了別墅區域後那一座三層的附屬洋樓，那裏是周家傭人們的住所。


  石顏拿著鑰匙，打開後門，動作熟稔的往裏走。


  整個洋樓裏靜悄悄的，一路上沒有碰到一個人，傭人們都到前院忙活去了。


  石顏直接上了三樓，進了走廊最裏側的一間房間。

  房間不，陳設卻十分簡約，簡約中透著淡淡的溫馨。


  石顏進去後幹練的換好了一身衣服，中途沒有做任何停留，直接大步下了樓。


  出來時，原本清瘦清冷的臉上，已經換上了淡淡的溫和笑意。


  好像在這之前，這一整的恍惚與憔悴不過是一場幻覺。


  在這座帝王墅裏，無論有多少失意與難過，隻要踏出那間屋子，她的臉上永遠都會掛著溫和有禮的笑。


  她一路腳步未停，直接朝著前院走去。


  半路上，碰到了住在二樓的女傭曉桃。


  遠遠地隻見曉桃白色的工作服上染上了大片的紅色酒漬，她埋頭急匆匆的往宿舍趕，拐彎的時候差點兒一頭撞到了石顏身上。


  石顏喊了聲“當心”，抬手將人輕輕一扶。


  曉桃抬頭看到石顏，立馬有些驚訝的緊緊抓著她的手腕道：“石顏姐，你今一整去哪兒了，夫人的生日晚宴馬上要開始了，你怎麽現在才來啊，前麵來了好多客人，大家夥兒都忙翻了，趙姨一個人差點兒指揮不過來了。”


  著，指了指自己的工作服，有些沮喪道：“你瞅瞅，這是被客人撞的。”


  石顏聞言淡淡笑了笑，道：“你快去換衣服，我這就過去。”


  著，沉吟了一陣，想了想，忽而隨口問了一句：“對了，曉桃，今晚宴上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麽？”


  曉桃聞言立馬有些致衝衝道：“今晚姚家大姐也來了，聽姚大姐的父母也會過來為夫人賀壽，夫人特意命人將她那架什麽大師的鋼琴給搬出來了，好多客人都在圍觀，這個算是特別的事不，嗯···除了這個還有···還有···”


  曉桃費力想了想，雙眼忽然微微一亮，又道：“對了，石顏姐，今晚寅少爺一直在找你，都問了好多回了，還來咱們宿舍找了一回，還有，還有，聽大少爺回來了，聽下午的時候周老爺子身子骨有些不大舒坦，中午沒吃上幾口飯，先生跟夫人都趕過去了，結果剛一過去，差點兒沒被扔過來的瓶子迎頭砸破了頭，老爺子哪裏是身子骨不舒坦，他老人家身子骨分明健朗著了，原來老爺子當時正在鬧脾氣來著，吵吵得可厲害了，先生跟夫人過去了也不管用，誰都勸不住，聽老爺子手中的那柄拐杖差點兒都要砸到先生腦門上了，就在老爺子暴跳如雷的時候，這不，大少爺冷不丁地回來了，老爺子一時愣住，瞬間消停了。”


  “沒想到這世上還有能夠降得住周老先生的人。”


  “對了，我聽大少爺這一走就是五年，沒想到冷不丁的忽然就回來了。”


  “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大少爺長什麽樣了。”


  “聽仙子姐，大少爺從前可是周家的活霸王，比咱們寅少爺還要橫得很，不知道真的假的，對了，石顏姐姐，你見過大少爺麽，大少爺這些年都去哪兒了，怎麽從來沒有回過，往日裏老聽仙子姐大少爺長大少爺短的，我早就好奇的緊，也不知道今晚的晚宴上，大少爺會不會現身？”


  被石顏這隨口一問，曉桃瞬間就跟被打開了話匣子似的，嘴劈裏啪啦的，一時如何都收不住。


  她剛來周家半年，對周家很多事情都還不太清楚。


  而石顏聽了曉桃這興致勃勃的一番話後，心裏微微一怔。

  腦海中一時浮現出從酒店蘇醒後的那一幕——


  “是你！”


  彼時，男人赤、身、裸、體的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坐在床頭，微微偏頭，輕輕蹙眉一動不動地盯著身側的她，目光有些銳利。


  似乎，直到蘇醒後，才將這個共度良宵的人給認出來。


  吐出這兩個字後，隻見他伸出修長的手指，緩緩揉了揉太陽穴。


  看著床上的她，又似乎有些微微···頭疼。


  一大早上，那雙狹長、輕佻的丹鳳眼裏散發出著某種攝人的氣息。


  想到那個眼神。


  石顏忽然覺得整個後脖子微微一涼，立馬回過了神來。


  她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脖頸上此刻緊緊包裹著一條絲巾。


  將整個視野遮得嚴嚴實實的。


  “前麵應該有些忙不開，我先過去了。”


  良久，石顏臉上擠出了一道淺笑，衝曉桃淡淡的點了點頭，沒有跟她繼續深聊，很快轉身離去。


  夏日的晚風，吹打在石顏的臉上，及她精致美麗地側臉上，令人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側目。


  “石顏姐可真好看，比姚家那位千金大姐好看多了。”


  曉桃盯著石顏遠去的背影，歪著頭道。


  盛夏之夜，繁星璀璨，蟬鳴愜意，令人實在難以想象，在海市這座大都會，竟有此等靜謐安逸又雅致舒適的盛夏之景。


  這不僅僅是一場生日晚宴，更是一場變相的、別開生麵的音樂晚宴。


  宴會上除了尊敬高雅的客人，身份高貴的主人，還有著一群為晚宴鞍前馬後、忙碌不堪的傭人及侍者。


  為了這場宴會能夠順利優雅的舉行，周家特意從周氏旗下的五星級酒店抽調了一支專業服務團隊前來操辦，不過，對於別墅裏裏外外的情況，需要一名熟知別墅的人前來對接，這項工作一直是由周家的管家趙姨負責。


  而石顏這個拖油瓶不能在周家白吃白喝，每一次宴會，她都會私底下幫忙操持。


  “泳池噴泉的彩燈好像壞了，剛剛還是好的，仙子姐，可不可以麻煩你到一樓去看下開關有沒有問題，如果開關沒有問題的話，那麻煩將袁工請過去檢修一下，應該是線路鬆了。”


  “老陳，餐桌上的香檳消耗較快，已經快見底了，麻煩趕緊聯係酒水部將香檳補齊了，還有紅酒也是，不要讓賓客無功而返，那樣就太過失禮了。”


  “咦，程程人呢，不是讓她一定要寸步不離的守在夫人的鋼琴旁邊的麽，夫人的這架鋼琴價值連城，她從不讓外人觸碰的，在這個時候怎麽能離了人？”


  石顏進入宴會場地，熟稔地穿行在宴會廳中，一路上，她一個地方挨著一個地方，細細致致、得心應手的親自檢查著會場上的一應瑣碎事宜。


  她每呼叫一個人，就能聽到對講機裏有人應聲回應道——


  “顏顏，你終於回來了，那什麽，少爺在找你！”


  “顏，少爺在找你！”


  “顏顏姐，少爺在找你！”


  石顏聞言，用手調了調對講機。


  頭一次覺得對講機裏那一陣陣熟悉的聲音有些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