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7
她仰起臉看他, 素凈的臉上沒有任何躲閃的表情,眼圈很紅,眼眸像是被水洗過一般, 亮亮的, 純凈得沒有一絲雜質, 一點點透進他的心裡。他在這份注視下,心上彷彿被層層柔軟的羽毛包裹, 又酥又軟, 像是被一股力量牽引著,他俯下身, 捧起她的臉。
她的臉瞬間染上了紅暈。
他們之間的距離微乎其微, 許輕言的手緊緊抱住他的後背, 心臟快要跳出喉嚨口。
「我可以吻你嗎?」許輕言一本正經地徵求他的意見,在醫院那會她以為他會吻她,害她緊張了好一會,可他終究只是吻了吻她的額角。
她怕他又逃。
梁見空著實驚了下, 一直以來不動聲色的面龐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可以嗎?」許輕言靠近了點, 她的表情認真專註, 完完全全袒露著依戀, 甚至有點魔怔,絲毫沒有開玩笑的跡象。
這些年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人竟然開始緊張。
不等梁見空反應過來,嘴唇就被一股柔軟的力量含住。
脊髓處瘋一般竄上來的觸電感將他頃刻淹沒, 頭腦中接二連三炸開了無數火樹銀花,梁見空本能地回應許輕言,他扶住她的後腦, 加深這個吻,唇舌相觸的一瞬, 有一種瀕臨死亡而復生的快感。
原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發生的事就發生在此時此刻,令他欲罷不能。
相較於許輕言的主動,反倒是梁二爺有點不好意思,別看他以前總是厚著臉皮各種對許輕言好,實際上,如果公主殿下一個冷眼過來,他立馬變成玻璃心。
唇齒相依,他還是忍不住把心裡最在意的問題問了出來:「這張臉還看得習慣嗎?」
許輕言搖了搖頭,梁見空一愣,卻聽她很快說道:「我說過了,你在我眼裡,怎樣都是好看的。你變成什麼樣子都無所謂,你還在就好。」
在她眼裡,就連他左眼窩處的傷疤,都是動人的。
然而,他要把自己整得完全沒了原來的樣子,需要遭多少罪?
梁見空還是想不明白:「我現在這個樣子,你到底是怎麼認出我的?」
許輕言賣起關子:「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梁見空也不按套路來:「假話。」
許輕言眯起眼:「全身都是破綻。」
「……」
他偽裝那麼多年,自己都快忘記自己,好吧,許公主說有破綻就是破綻,也可能在她面前,他潛意識裡不由自主地想做沈月初。
「那真話呢?」
許輕言突然在他唇上親了一下,微微一笑:「我發現我喜歡上了梁見空,我只可能喜歡沈月初,所以,梁見空就是沈月初。」
梁見空愣神,抬手捂住額頭悶聲發笑,他現在終於明白當初為什麼追不到許輕言了,他那點手段,跟她現在隨意一句話比起來,都他媽不夠看。@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她的眼神執著坦率,這是她最真實的想法,在經歷了生無可戀的這些年,哪怕他現在缺胳膊斷腿地出現在她面前,她也會義無反顧地親吻他,擁抱他。
梁見空眼中的情緒迅速凝結,他略一低頭,再次吻住許輕言。
這一次,他的吻來得很快,卻很輕,像是安撫她的情緒,慢而溫柔地親吻她的嘴唇、睫毛、耳垂,一下一下,時而輕,時而重,溫熱的觸感令人神迷,她的耳邊全是嗡嗡嗡蝴蝶展翅的聲音。
他的吻又很重,只一下就烙在她心上,全身的血液都跟著沸騰。
房間里靜悄悄,接吻的聲音在空氣中燒出了極高的溫度。
許輕言始終閉著眼,仰著臉,素凈白皙的雙頰因為動情而透出迷人的紅色,沾染上了些許煙火氣,叫人移不開眼。她的吻如同她的人,生澀、清冷、矜持又充滿禁慾般的誘惑,以及此時此刻只為他綻放的甜美。
「月初。」許輕言貼著他的臉頰,輕聲道,「如果你下次還要離開,請帶我一起走。」
梁見空的心像是被蟄了一下,低聲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隱瞞,我沒有自信,讓你接受現在的我,也沒有自信,讓你安全無恙地留在我身邊,我只希望你能過上正常快樂的生活。」
「這十年,你有想過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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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得很苦澀:「想,很想。」
「你有來悄悄看過我嗎?」
她退後一點,凝視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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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誠實地回答:「我不敢,我害怕看到你,我已經變成這個樣子,怎麼好去打擾你。」
「所以,你不知道我有多傷心。」
「我以為,你只是傷心一時,過段時間就會好了。」
他是真的這麼想,或許許輕言對他有好感,也有喜歡,但她這麼冷靜理智的人,定然不會為了他難過太久,畢竟,她從沒去為他掃墓,她還有未來幾十年的美好前程,不必在他一個「死人」身上浪費時間。
他萬萬沒想到,也不敢想,許輕言對他感情這麼深。
許輕言正色道:「那你聽好了,你是我最愛的人,要是你不在了,我這輩子都不會真正快樂。」
「哪怕我不在了,你也要快樂。」梁見空禁不住搖頭,一邊撫摸著她的秀髮,盡量說得委婉,「言言,我之前說的都是真心話,人要向前看,我很高興自己在你心中那麼重要,但是,我並不想困住你,我希望我能給你快樂,但當我不再能給你快樂的時候,我希望你忘記我。」
許輕言一把推開他,有些冷漠地問道:「你什麼意思。」
梁見空欲言又止,他怕她生氣,但他還是要說:「我回不了頭了,你難道要跟著我吃這些苦。」
「是,你到哪裡,我就要到哪裡,你以為我現在還能回去過所謂正常人的生活?除非……」許輕言咬住嘴唇,不甘願地說,「除非你對我沒有感情了。」
梁見空有些無奈,他不是沒想過對她冷酷些,用點手段讓她死心,但到頭來,是他捨不得,讓她有一丁點誤會,他都捨不得。
「唉,你說,我怎麼就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呢,我現在可是梁二爺,跺跺腳,有幾個敢跟我嗆聲的,也就你敢懟我。」
「那不好意思了,梁二爺,我就這麼有恃無恐。」許輕言摟過他的腰,微微笑道。
說不開心是假的,但梁見空知道這並不是長久之計,她不應該跟他活在擔驚受怕之中,可如果她覺得這樣才快樂,他似乎也沒有理由拒絕,唯一能做的就是竭盡全力保她平安。
「好吧,還有那什麼……」梁見空有點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湊近她,用鼻尖點了點她的,「我在十年前就很確定,我愛你。」
梁見空必須要趕回去處理的事。臨別前,他替她調好暖氣的溫度,用厚厚的被子將她包裹住。
他坐在她的床邊,她躺在床上,握著他的手,神色疲倦,雖然心裡一千萬個不願意,但她知道他不得不離開。
他輕撫她的面龐,低聲道:「我會儘快回來,有事給我打電話,我一定不會再錯過。」
「我沒事,只是,你們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
她很擔心他們的處理方式,她實在不想他手上沾上洗不掉的血。
梁見空明白她的擔憂:「這件事,大哥不會輕易放過,怕是不會善了。我有分寸,別擔心。還有一件事……」
「你的事我不會說的,對誰都不會說。」
「老大和三妹,還有小槐都知道我是沈月初。但他們並不清楚我們的事,尤其是三妹,她太偏幫王玦,容易壞事,我沒想到她還是壞了事。」
許輕言把前後一串聯,腦中基本上有了推測:「所以,當初李家沒有馬上接納你,李桐找人或者根本不需要人,他直接幫你掩飾,製造了李家有個梁見空,而真正的你去程家做了替身,實際上是李家的卧底,裡應外合,削弱了程家的勢力。「青山焚」那次,程然已經察覺到你的身份,你就將計就計,算計好假死,改頭換面,也憑著這份投名狀,讓李桐完全信任你。」
他怔了半天,不得不服:「我沒什麼好說了,許公主,你還有什麼是不知道的,每次我都聽得心驚膽戰,好像你有上帝視角,什麼都能看透。」
不論多少次,她都能帶給他震撼,她的心思太通透。
許輕言卻說:「我都是猜的,也沒有那麼神,只是用盡了全部的心思去關注一個人,一件事,自然想得就比較多了。」
梁見空低頭親吻她的唇角:「現在不要想了,好好睡一覺,醒來了,我就回來了。」
「幫我看看小槐,一定不能讓他有事。」
「放心。」
時間太短,她還有很多話要跟他說,但她心裡明白,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處理,攥著他的手慢慢放開:「你也千萬小心。」
梁見空在家周圍留了保護的人,隨即立刻返回本家。
他在的時候還沒感覺,他一走,身體里那股恐慌不斷上涌,只要一閉眼,李槐沒有呼吸的那一刻無限循環地出現在她面前。
許輕言把自己縮成一團,躲進被子,不住地發抖。
畢竟一個活生生的人為了她差點死去,還就在她面前,而那個人還很有可能是她的親生弟弟。
只要想到這一點,她的頭就要炸開般疼痛,許輕言強迫自己不去想,慢慢的,也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夢裡光怪陸離,毫無章法,一會是少年月初帶著她跑,一會是李槐笑著喊她姐姐,又一會是父親把她鎖在房裡,面對她的哭喊一言不發……
父親。
許輕言猛然醒了。
「醒了?」
心狂跳,許輕言轉過身,梁見空就在她身後,身上帶著沐浴后的清爽味道,短髮上還有點濕,隔著被子抱著她,可能是她醒來的動靜吵到了他,他揉了下眼睛,也跟著醒過來,看上去應該是剛睡下沒多久。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梁見空看了看錶:「大概一個小時吧。」
許輕言坐起身:「現在幾點了?」
「五點,再睡會,還是起來吃點東西?」
她竟睡了這麼長時間。
「起來吧,你呢,要不再睡會?。」
「沒事,我也睡不太著。」
梁見空也跟著起床,看著床尾疊好的衣服,猶豫了下:「你的胳膊能行嗎?」
許輕言抱著被子,笑了笑:「不行啊,你幫我。」
梁見空覺得自己被調戲了,許公主自從知道他身份后就能耐了。
他拿過一件薄衫,示意她小心胳膊:「慢慢來,先右手,輕點,可以……左手,小心,慢一點,好,疼嗎?」
「還好。」
在梁見空的幫助下,許輕言終於把衣服穿好,他幫她把翹起的長髮夾到耳後:「頭髮長了,你以前最長也就是現在這個長度吧。」
許輕言也摸了摸齊肩的長發:「最近忙得忘記剪了,不好看是嗎?」
梁見空頓了頓,目光錯過她的面龐,好像在回憶什麼:「我只是想到高一運動會的時候,你的頭髮好像也這麼長,你就把頭髮紮起來,然後去參加跳高比賽,我那時就想啊,你這個樣子真好看。」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手指穿過她的黑髮,輕輕扣在她的腦後,對上她澄凈的眼睛,完全沒辦法忍耐,低頭吻住她。
「那就留著這個長度吧。」她被他含著嘴唇,模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