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4
說是本家, 實際上只有李桐一直住在這裡。老幺還在住校,李梔三天兩頭換男友,住所也隨著男友三天兩頭換。梁見空管著社裡大多數業務, 也是居無定所的代表。
難得這幾天, 一家人齊聚在本家。
許輕言的工作就是照料好梁見空, 她敲了敲門,裡面很快有人回應。
「到時間換藥了。」
她站在門口, 望著屋裡煙霧繚繞的眾人, 現在她已經很習慣了,這幫大老爺們就喜歡把環境搞得又臟又臭。而這幫大老爺們也習慣了許輕言的存在, 定時定點, 這個醫生就會催著梁見空換藥。
她在這片煙霧中看到了夏葵, 夏葵也看到了她,她沖她笑,還是放電的那種。許輕言很想找機會跟夏葵單獨聊一會,可惜一直沒有辦法。
梁見空言聽計從地從煙霧中走來, 跟著她回到房間。
「你這個樣子, 傷口永遠好不了。」
「事情太多, 忙不過來。」梁見空不以為意。
許輕言把已經被血染紅的紗布換下, 神色嚴肅:「人不可能永遠這麼幸運。」
「那就祈禱多點運氣,儘可能活到運氣用完的那一天。」
許輕言抬眼見他枕著手臂,仰面對著天花板, 看上去並不像說的那樣滿不在乎。
每當看到他不顧傷口滲血還在那開會,她都不能理解這個人為之拚命的到底是什麼?不見他揮金如土,也不見他貪戀美色, 在這個見不得光的世界里,她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他卻以此為事業奮鬥終身,怎麼會有這麼想不通的人?@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許輕言收拾好東西,隨即在腦子裡又過了遍說辭,對他說:「我想回家一趟。醫院的工作,我也要去處理好。」
「給你下午的時間,晚上就得回來。我讓Mark送你過去。」
「不用,我會打車。」
梁見空直接忽略掉她的意見,Mark接到命令后,立馬屁顛屁顛開著一輛寶馬,在門口接駕。@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許輕言。」
許輕言抬起頭,梁見空倚在樓梯半道上望著她。
她用目光詢問。
「早點回來。」
許輕言有點恍惚,他的視線在這一瞬間似乎很柔軟,乾淨得不似傳說中的萬年大佛。
但很快,梁見空又跟上一句:「晚上我還要換藥。」
許輕言頭也不回走了。
一路上,Mark用他那流利的中文跟她滔滔不絕:「許醫生,我越來越蔥白你了,你救了二爺,you are my he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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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他話鋒一轉,說:「但是,豹哥竟被抓了,*****」
Mark用母語罵了很多消音辭彙。
提起阿豹,她心中也是一沉,說不上來的滋味。人總是有感情的動物,但她現在不希望有這樣的感情。理智上她要和這幫人保持距離,但這段時間的相處,讓她無法在阿豹身上打上「罪有應得」四個字。
「不過,二爺總有辦法把他救出來的。」Mark篤定道。
許輕言倒不認為梁見空有這麼通天的本事。
Mark將許輕言平安送到,並強行在小區樓下停好車位等她。她獨自上樓,一邊開門,腦子還在想著醫院、梁見空各種亂七八糟的事,可誰知,門剛打開,從裡面突然走出個人影。
許輕言被突如其來的人影嚇到,連連往後退了兩步。
「是我。」
許輕言定了定神,看清來人後,心頭一松,回過身慢慢關上門,換好鞋,走進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
「不認我是吧。」
許歲年看著女兒冷淡的模樣,也沒生氣,就站在客廳,看著她進進出出。女兒看上去是乖乖女,實際上骨子裡倔強的很,當初,他以為事情過去了,父女之間沒有隔夜仇,過個一段時間,就好了 。
沒想到,這一過就是這麼多年。
「你這幾天去哪了?」
許輕言回到卧室,拿出一隻袋子,開始收拾東西。
「你們主任電話打到了我這裡,說你翹班了兩周。」
「你媽給你電話,你也不接。」
「我回她微信了。」
許歲年愣了下,沒料到許輕言突然回他話,片刻后,他又說:「你回她說你在旅遊,你倒是跟我說說,你都去了哪,玩得工作都不要了。」
「嗯,今天回來就是去交辭呈的。」
許歲年以為自己聽錯了:「你當初為了什麼拚命考上醫學院,現在你說辭就辭?」
許輕言蹲在地上,手上疊著一件毛衣,她埋著頭,看不清表情。
許歲年也意識到自己提到不該提的,沉默片刻后,說:「小言,有些事情,不要那麼執著,或許有一天就豁然開朗了。你這樣下去,只不過苦了自己。」
許輕言不知道什麼是豁然開朗,她不去主動記起,也不去主動忘卻。
「你媽很擔心你。你可以不管我,也可以不理會其他人的看法,但別讓她傷心。萬一你有個好歹,你讓她怎麼辦。」
許歲年自知話說多了無用,女兒的脾氣在沈月初死後就變得有些古怪,好像沒有人能進入她的精神世界,她把自己跟其他人完全隔離開,尤其是他,不接受任何來自他這裡的信號。
許輕言背對著他,漠然說道:「鑰匙還給我媽,以後來前打聲招呼。我打算辭了工作,去外面歷練個一兩年,偶爾可能會失去聯,但不用太擔心,我都會安排好。」
許輕言今天跟許歲年說的話比過去一年加起來的都多。
許歲年立刻拿出老公安的架勢:「歷練?到哪裡去歷練,為什麼要失聯?」
許輕言並沒有回答他的追問,她繼續陷入沉默模式。許歲年很想打破砂鍋問到底,也很想乾脆把她關起來,讓她冷靜冷靜再說,但他也深知不可能了,她不再是十年前那個小姑娘,他們這樣吵下去只會讓事情更糟。
進退兩難,這位老公安面對自己的女兒,難得的露出惆悵的心情。
「爸。」
許歲年臨走時,許輕言突然喚了他一聲。他的背影陡僵住,女兒已經很久沒有叫他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的人生,我自己會負責,抱歉,讓你和媽失望了。」
這一下午,許輕言做了很多事,寫了一封遺囑,把自己所有財產清單記好,還有很多想要對父母說的,對好友說的,每一個落筆都很艱難。不得不說,許歲年的一番話對她深有觸動,這些日子的經歷讓她意識到,性命不保不是說說的,她可以不管自己的一條命,但最傷的是父母。她無法在這一輩子做到兩全,只能來生再報。
再然後她去了醫院,被自己的領導罵的狗血噴頭,她心中有愧,全然接受。但當她提出辭職的時候,主任反倒怔住了,聯想到一向工作表現優異的姑娘突然一反常態,忙反過來問她最近是不是遇到事了,工作的事不要輕易下決定,別衝動。
最終,主任決定先讓她休個長病假,調整好心態再說。
這也算是大家樂於見到的折中方式。
處理完這些事,外頭天色已暗,許輕言也沒來得及跟科室里的人一一道別。Mark載著她返回本家,許輕言剛回到本家,就被帶到餐廳,只見李家四兄妹正在吃飯。
梁見空隨口問了句:「吃過了嗎?」
「吃過了。」許輕言撒謊道,「我先上樓放下東西,你吃好了叫我,我來給你換藥。」
梁見空不語,看向Mark。
「許醫生是直接從醫院回來的,沒吃過飯。」
許輕言:「……」
梁見空立刻指了指自己邊上的位置:「一起坐下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