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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3

  李桐看到自家二弟終於臉色有所變化, 滿意地起身:「休息吧。」

  許輕言剛要敲門,李桐突然開門,從裡頭走了出來。他的氣場又沉又強, 許輕言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給他讓開道。

  李桐停在她面前, 打量了她一眼:「見空精神不太好,請你多照看。」

  許輕言低著頭:「這是我的職責。」

  李桐多起初並未對許輕言上心, 梁見空做事之小心, 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沒多問。可今天親眼所見, 這個女醫生秀外慧中, 心思細膩, 洞察敏銳,確實讓人無法輕視。自家二弟一直以來自視甚高,但碰上這個女醫生,估計討不到好。

  許輕言察覺到他的視線, 並未回應, 默默等他看夠后, 才進屋。

  梁見空屋裡的條件比她好不了多少。他正靠在床頭, 見她進來了,稍微直起點身子。

  即使在這樣艱難的處境里,他也不顯得落魄。

  他指了指不遠處的桌面:「剛到的血袋。」

  許輕言立刻問道:「血型對嗎?」

  「放心, 不是第一次。」

  許輕言拿出一套新的試管、針頭,用止血帶紮緊手腕,找准靜脈, 塗上碘酒,再用酒精棉球細細擦拭。

  梁見空斜著頭, 安靜地看她輕握著他的手找血管,他的手因長年打架,留下不少傷疤,皮膚也粗糙,而她的手,十指修長,膚色白皙,就連指甲蓋都晶瑩圓潤,兩隻手是鮮明的對比。

  她低頭專註手上的活,短髮長長了些,過了耳垂,被她夾在耳後,顯得很乖。

  替他輸上血后,許輕言略一抬頭,對上他沉沉的目光,他好像已經看了她有一會,許輕言有些被驚到,心跳沒來由地不正常起來,但她向來不太外露情緒,很快找來體溫計,在他耳側量了下。

  他的手,燙得嚇人,連她都覺得有點熱起來。

  體溫計顯示的數字也同樣嚇人,許輕言不由皺眉。

  見她一臉嚴肅,梁見空問道:「怎麼,溫度很高?」

  「你自己感覺不到?」許輕言沒什麼好氣。

  梁見空無所謂道:「是有點熱,過兩天就好了。」

  許輕言忍不住說:「你現在每一次受的傷,都是在折自己的壽,不是每一次都能熬過去的。」

  梁見空笑了笑:「哦,多謝許醫生關心。」

  許輕言怔了怔,意識到自己多言了。

  梁見空並不值得她關心,但今天發生的事,她也不得不承認,要不是梁見空罩著,她無法輕易過關。

  實際上,她也覺得有點奇怪,如同之前在日本人那次,她和梁見空事先並無串通,卻能很快就對方的想法心領神會。

  今天,當趙文波說她的手機沒有問題的時候,她立馬意識到,梁見空替她掩蓋了,而他這番態度,除了是維護自己,更是將矛頭隱隱指向蕭酒。聯想到與蕭酒的數次交鋒,以及阿豹的現狀,許輕言很快想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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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見空的目標是蕭酒,但他作為上位者,在事件不明朗之前,不能有個人的偏向。

  所以,讓下頭的人自己先撕起來,他再從中挑點錯,一來二去,把某些人處理掉,也就順理成章了。

  與其說,梁見空保護了她,不如說梁見空也利用了她,反正兩不誤。

  許輕言是這麼認為的。

  「你的手機。」梁見空沖床頭抬了抬下巴。

  許輕言早就看到了,但沒主動去提,她拿起手機看了看:「我的手機,是不是已經被監控?」

  「只是做了反追蹤處理。」

  許輕言半信半疑,但梁見空真要這麼做,她也沒辦法阻止,想了想,她還是把手機收好。

  她邊收拾醫藥包,邊問:「你早就覺得蕭酒有問題?」

  「你想知道?」

  許輕言沉默,這個問題並不好回答。

  梁見空沒追問,反而自己說開了:「我並不想他有問題,少了他,少了阿豹,只剩下夏葵和齊了梵,我們傷了多少元氣。但內鬼不除,就沒有一天安寧。」

  許輕言隱隱覺得痛快,木子社不好,對她而言就是好事,只不過想到阿豹,她難免有些不忍:「阿豹……真的被抓起來了?」

  阿豹為人不差,待她尊敬有禮,坦白說,她並不希望看到他出事。

  梁見空的神色有點冷,不過只是轉瞬之間,他已神色如常:「這種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反倒是程然那邊,你打算怎麼應付?」

  許輕言知道逃不過,乾脆也不躲不避,直言道:「我不擅長這些,二爺有什麼高見?」

  梁見空對上她的雙眼:「你是個聰明人,但我勸你最好早點定下心,不然,總有一天我和程然都會容不下你。」

  許輕言不由抿起嘴唇:「我如果幫著程然,還會一而再,再而三救你嗎?」

  梁見空半開玩笑道:「或許,你想從我身上獲得更多,所以,還不能讓我死。」

  許輕言的心臟猛地收縮,第一次有種無處遁形之感,在梁見空面前,她就像被玩弄在佛祖手中的孫猴兒,怎麼都翻不出他的五指山。

  她第一次有所動搖,她真的能達成目的嗎?

  許輕言思量片刻,謹慎道:「我爸是公安系統的,但確實已經退休,閑賦在家。這件事太敏感,所以,我沒說,而且……我跟家裡關係並不好,十年前就搬出來住了,我和我爸一年裡也不會說超出三句話。」

  「嗯,你以為這點小事我會查不到?既然查過了,又把你放在身邊,就說明,我認為沒關係。」梁見空覺得累了,躺下身,閉上眼,懶懶道:「行了,我不是沒拿你怎麼樣么,別一副如臨大敵的表情。但你真要做什麼的話,可要想清楚。

  許輕言正要起身走,突然聽他說:「你今晚留下來照顧我,萬一我有個好歹,你也得跟著有個好歹。」

  這人說這話的時候還真是理直氣壯。

  許輕言繞到屋子裡唯一的一張沙發處,側著身躺下,她並不敢真睡,只是靠著假寐。

  屋裡,只有床頭一盞老式檯燈孜孜不倦地散發著光熱。

  格外安靜下,又在今晚受了那麼多衝擊后,許輕言忽然凝聚出了些膽氣,既然是梁見空主動提及,她不妨順著多問幾句:「那你還查到我什麼,讓我心裡有個數。」

  「許輕言。」

  許輕言立刻睜開眼,他一般都喜歡不正經地叫她許醫生。

  卻聽他的聲音輕緩地響起:「人最可悲的就是永遠沉溺於過去,想開點,何苦為難自己,有些人不值得你這麼做。」

  他不是第一次說教她,之前也跟她說過類似的言語。而這一次的意有所指,令她喉嚨口發緊。

  許輕言盯著不遠處床單發黃的邊緣,調整了下呼吸,她才能平靜地回道:「並不是為難,值不值得,我心裡最清楚。」

  梁見空卻說:「被你放在心裡的人,不見得感激你。」

  許輕言忽然升起一股惱意,她不用月初感激,也不需要梁見空這些風涼話。忍了又忍,她決定裝作沒聽到。

  床頭的燈似乎暗了些,梁見空沒再多言。

  這一夜,許輕言是睡不好的,輸血完畢后,又給梁見空換了葯,測了兩次體溫,這個男人昏睡過去后,就沒再清醒過,她甚至擔心高燒不退會引發諸多併發症,好在清晨時分,體溫終於降到37.5度,許輕言稍稍鬆了口氣。

  只經過一晚上的休整,李桐下令折返Z城。

  許輕言一夜沒睡,精神不濟,走下樓的時候,悄悄看了眼昨晚眾人集中的位置,那裡顯然被打掃過了,不留絲毫痕迹。

  蕭酒就這麼消失了,可能已經死了,但他昨晚經歷的恐怖,許輕言想都不敢想。

  許輕言跟著眾人上車,其他人知道她在梁見空屋裡呆了一夜,都用一種莫名敬佩的目光看著她。

  她不解,倒是在跟趙文波打招呼的時候,聽他說:「許醫生果然深得二爺信任,以往受傷,就連阿豹都只能睡門外的份。」

  是不是真的信任,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李桐跟許輕言之間並無多少交流,但大清早碰到了,還是互相打了個招呼,難得的是,他停下腳步仔細詢問了梁見空的傷勢,看來他對這個二弟確實非常關心。

  在得到許輕言「已無大礙」的答覆后,他回了句「辛苦了」,隨後滿意地上了車。

  令她意外的是,付叔也來跟他們匯合了,他老人家臉色很不好,但看到她還是抱以微笑,還關心了她幾句。她聽說那處老宅在警察抵達前被付叔燒了了,裡頭的東西沒被搜出來了,付叔能逃出來,已經算是命大。

  但他老人家神色很悲涼,畢竟那是他呆了一輩子的地方,卻在他手中化為灰燼。

  一行人並沒有乘坐飛機,車子開了一天,終於回到Z城。

  許輕言已經筋疲力盡,一路上,梁見空的情況偶有反覆,李桐像尊黑面殺神一般盯著她治療。反倒是梁見空還安慰她,說自己禍害遺千年,死不了。

  許輕言越來越看不懂梁見空,這個人明明很可怕,對她偶爾故意威脅,但轉個身好像就忘了,有點難以形容的……溫柔,她知道說溫柔很古怪,但她真的有這種感覺。

  本家的人早就收到消息,李桐和梁見空今日歸來。

  這裡是真正的李家本家,李槐和李梔一見到他們,立刻衝上來,尤其是三小姐,抱著二爺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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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李槐,這小子是這家人裡面唯一正常人,他見到許輕言,關切道:「姐,沒事吧,沒想到這一趟這麼兇險,你受苦了。」

  許輕言只有在面對李槐時,難得露出微笑:「沒事,好在性命沒丟。」

  梁見空瞄見這一幕,不由出聲喚道:「你就只關心你姐,你哥還在這呢。」

  「哎呦,二哥,你這不是能喘氣嗎,好得很,肯定是我姐醫術了得,救你於危難之中。」

  他這一口一個姐的,引來不少人注意。

  李桐有點意外自己的小弟這麼喜歡一個外來的女醫生,李梔見老幺摟著一個女人比自己還親,有點吃味,這個弟弟對自己可沒這麼親昵。

  至於夏葵和齊了梵,之前已經見識過,再看到,不得不感慨,李槐恐怕是從小被三姐打罵慣了,碰上個講道理,懂禮數的姐姐,就格外親近。

  一家人回到屋裡,李桐的意思是,在梁見空沒完全康復之前,許輕言得留下照看。許輕言應下,一則不敢違抗李家老大的命令,二則反正她已經收到主任的「擬辭退」郵件,科室里已經通報批評她,並抄送了科室的大主任,她估計是回不去醫院了。

  許輕言被帶到客房,她剛進門,李梔後腳跟了進來,還關了門。

  只見這位三小姐施施然坐到床上,翹起大長腿,自下而上仔仔細細打量著許輕言。

  這次見面比上次好不到哪裡去,都是經歷了一路兇險,神色疲倦,眼皮都是腫的,身上更是髒兮兮的,還沾著血跡,怎麼看都是平淡無奇的樣子。

  但她能在二哥身上動刀子,能在二哥房裡待著。

  李梔是個女人,別看她一副弔兒郎當,橫向霸道的樣子,但她也有女人特有的直覺。

  二哥是個不太有安全感的人,所以不願人近身。

  所以說,許輕言能給他安全感,這份信任究竟從何而來?

  「許醫生,多謝你啊。」

  許輕言默默站著,任由她的目光肆意打量她,而她這句道謝,聽不出多少真心實意。

  「不過,你是簽了合同的,這也是你的本職工作,說句謝謝,是我跟你客氣。」

  「三小姐不用跟我客氣,這確實是我的本職工作。」

  「嗯,記得是你的本職工作就好,別動什麼其他歪腦筋,我說得夠直白了吧。」

  確實直白,許輕言也不卑不亢地回道:「三小姐放心,我只做我分內的事。」

  「嗯,別讓王玦為難,壞了王李兩家的好事。」@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許輕言微微挑眉,原來是為了王玦。

  見許輕言一副不爭不搶的樣子,李梔也沒法挑她什麼錯,畢竟她現在是二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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