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時禮以為按照沈驚衍的性格,說不定會把她丟在這裡轉身就走,結果沒想到他不僅沒走,還強行把她抱了起來,一臉鎮定的對男主道:「多謝許兄救命之恩。」
「是我不好,看到嫂夫人在這裡,便想著打個招呼,沒想到嫂夫人受了驚嚇,直接掉進了水裡,」許知雖然跟沈驚衍不對付,但一般也不牽扯旁人,看到在對方懷裡打哆嗦的時禮,不由得一陣歉疚,「今日實在抱歉,等過幾日定要登門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只是今日之事還請許兄保密。」沈驚衍淡淡道。
許知點了點頭:「涉及嫂夫人聲譽,我自是會小心。」
沈驚衍看了他一眼,見沒別的可說了,便抱著時禮轉身走了。時禮趴在沈驚衍懷裡,偷偷的往外看,卻看到一道瘦小的身影從角落裡跳了出來,直直的朝著男主去了。
……那就是女主吧,沒想到自己非但不能阻止男女主見面,還做了他們之間的墊腳石。時禮簡直氣憤。
然而等到了馬車裡,她就顧不上氣憤了。雖然夏日悶熱,可衣衫都泡了冰涼的河水,粘在身上十分難受,加上旁邊黑面神一般的沈驚衍,彷彿一台自動製冷的冰箱,叫她的體感除了冷,還是冷。
時禮咽了下口水,小小聲的開口:「我們先前不是騎馬來的么,你從哪弄來的馬車?」
沈驚衍不語,只是定定的看著她。
時禮乾笑一聲:「我剛才掉進水裡的時候特別害怕,生怕自己就這麼死了,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幸好被人救了,我才能繼續坐在這裡同你說話。」
沈驚衍依然不語,倒了杯熱茶給她。
……這些男配的性格為什麼都那麼像,一不高興就不說話,難道是男配的標配人設嗎?時禮心裡長嘆一聲,試圖往他身邊挪兩步,然而看到自己經過的地方都留了一片水漬后,她又停下了。
雖然這馬車像是臨時找來的,但也看起來不便宜,不能隨隨便便糟蹋東西。時禮本著節省的觀念,停在原位沒有動了。
「你是不是生氣了?」她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是氣我一個人坐在河邊玩水,還是氣我掉進水裡之後被許知給救了?你總要給我一個答案,我才能順著答案跟你解釋嘛。」
沈驚衍總算有了點反應,但只是把杯子遞給她,慢悠悠的說一句:「沒事。」
……沒事你就這個反應?時禮有些生氣了:「你這個人怎麼回事,我方才可是差點被淹死,你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還要我這個受了驚嚇的人來哄你?」
「你可以不哄,我沒生氣。」沈驚衍垂下眼眸。
時禮頓了一下,慫了:「想哄,可也不能一直讓我哄啊,你鬧兩下脾氣就差不多了,我雖然是被許知救上來的,但也沒有跟他過多接觸,你不至於醋成這樣吧?」
「沒有被他抱著從水裡出來,你很失望吧?」沈驚衍似乎終於忍不住了,目光清冷的看向她。
時禮一愣:「你什麼意思?」
「為了和他牽扯上,故意在他面前落水,我倒是不知道,夫人原來這麼好手段。」沈驚衍平靜的說著戳心窩子話,「只可惜夫人用錯了人,若是用在我身上,必然不會叫夫人失望。」
時禮怔怔的看著他,突然就不想解釋了,冷著一張臉坐在那裡。
她不說話了,沈驚衍卻是不依,眯起眼睛緩緩問道:「怎麼,被我說中了?」
時禮把他當空氣,一個人瑟縮的滑到地上,抱著雙腿將臉埋進膝蓋,整個人都小小的一隻,說不出的楚楚可憐。
沈驚衍眉頭漸漸皺了起來,馬車卻停了一下,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家門口。因為時禮這一身水,若是被旁人知道了會引起爭議,所以他們打算從後門回府,後門這裡只有一盞燈照亮,周圍是黢黑的樹林,十分的荒涼和偏僻,絲毫不擔心會被人看到。
車夫跳下車叫人開了門,正打算駕馬進門,卻聽到沈驚衍冷淡道:「你們都先回去,將大門關上,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準出來。」
車夫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立刻應了一聲,叫上周圍看守的侍衛轉身回了府中。
隨著一聲門響,沈驚衍和時禮連同馬車被關在了門外,孤零零的彷彿置身於一片荒林之中。
沈驚衍看著縮成一團沒有動彈的時禮,淡淡的說一句:「以為這樣我就能就此揭過?」
不可能的,她方才看許知的眼神,她莫名其妙的落水,都讓他無法釋懷,更別說就這麼放過她。
時禮縮在那裡一動不動,彷彿沒有聽到他說話。
沈驚衍蹙起眉頭,冷著臉去掰她的胳膊,卻觸手一片冰涼。他頓了一下,強迫時禮抬起頭,卻看到一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
時禮哭的時候沒有聲音,只是安靜的掉著眼淚,這會兒眼眶都已經哭腫了。
沈驚衍抿了抿唇,努力讓眼神維持冰冷:「你覺得哭有用?」
時禮抹了一把眼淚,突然瘋了一樣朝他衝過去,沈驚衍下意識接住她,下一秒便被她狠狠的捶了一下肩膀。
「你個王八蛋!老子掉水裡差點淹死,你不關心也就算了,竟然還說什麼老子是為了被許知救才掉水的,你還是個人嗎?!」時禮完全忘了花燈節的感動,大有把這狗男人打死的衝動。
她的力氣雖然不大,可用了十成十的勁兒,沈驚衍還是被捶得疼了,只是他一動不動的任由她發.泄,直到她徹底沒了力氣,他才反手將她制住,抓住她身前的衣領一拽,生生將她的衣裳拽開了。
時禮心裡一驚,下意識的往後退,然而他卻梏住了她的手腕,將她剝了個乾淨。
時禮原本就冷,雖然濕衣服沒什麼用,但穿了這麼久,多少還是有點熱氣的,現在突然被他脫了,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過沒等多久,她便不覺得冷了,不僅不冷,還有些……熱?
時禮跪趴在座位上,膝蓋下是自己的濕衣,即便墊了厚厚一層,她的膝蓋還是磨得有些紅了。她的身子像小船一樣晃晃悠悠,腦子裡卻彷彿炸煙花,盛大的璀璨之後有一瞬白光,閃得她眼睛生疼。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撐不住了,兩眼一黑倒了下去,睡得人事不知。沈驚衍將自己還算乾燥的衣裳披在她身上,自己只著了一件單衣去了馬車外,駕著馬車進了府內。
等把時禮安頓好后,他便起身到外頭去了,不多會兒一個暗衛走了出來,看到他后直接跪下,不等他問便將方才的事都說了。
沈驚衍聽到時禮不是故意落水的時候,眼底浮現一絲波動。
「回大人,確定,夫人不過是普通人,若是故意落水,會下意識保護自己,不會讓自己嗆那麼多水,而且夫人踩過的泥地上有雜亂的痕迹,若是故意的,該很平緩才對。」暗衛一字一句道。
沈驚衍沉默許久,才緩緩說一句:「知道了。」
暗衛走後,他一個人在院中站了許久,直到身子變得冰涼,才轉身回了寢房。寢房裡時禮睡得十分安穩,被疼愛過的小臉微微泛紅,眉眼間滿是慵懶倦怠之意。
他到她身邊躺下,因為身體很涼,怕熱的時禮下意識便抱住了他,腿翹到他身上的同時,還不忘枕上他的胳膊,將他霸佔個徹底。
沈驚衍伸手摟住她,靜了許久才閉上眼睛。
翌日一早,時禮迷迷糊糊要醒來時,意識漸漸回攏,昨日的事盡數在腦中浮現,一想到自己落水,沈驚衍非但不安慰自己,反而還強迫她,她這回說什麼也要給他個教訓,叫他知道自己不是好欺負的。
時禮越想越氣,直接把自己氣醒了,睜開眼睛才發現身邊沒人,她輕哼一聲,開始思考報復的辦法。
正當她認真思考時,丫鬟小心翼翼的進來了,看到她醒了后一臉驚喜:「夫人,您總算醒了!」
「我平日不也這個時候醒么,為什麼這麼驚訝?」時禮不解的看著她。沈驚衍不知道節制,平時蓋棉被純聊天也就算了,一旦要做點什麼,那就是不到精疲力盡不結束,導致每次應付完他,自己都要睡到日上三竿。
丫鬟聽到她這麼說,急忙搖了搖頭:「不是不是,不是這樣,是大人……」
「別跟我提他。」時禮還在氣頭上,一聽到她提那個人,就立刻板起臉制止了。
丫鬟急得汗都要出來了:「可是大人已經跪了兩個時辰了,您若是再不去看他,恐怕他就要不行了!」
時禮愣了一下:「你說什麼?跪什麼?」
丫鬟緩了緩,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是這樣的,大人一大早天不亮便起來了,叫人送了一大桶放了冰塊的水,又拿了幾根荊條,赤著上身背著荊條,還叫人往身上潑帶了冰的冷水,如今已經有將近兩個時辰……」
丫鬟話沒說完,時禮便已經從床上跳了下來,她昨天膝蓋用得太多,腳一接觸地面就軟了一下,差點跪倒在地上,但她咬了咬牙,忍著腿上傳來的酸痛跑到門口,透過門縫往外看。
寢房正門外,沈驚衍面無表情的跪在那裡,只穿了一條武夫練武的麻料粗布褲子,身上緊緊捆著幾根荊條。此刻荊條的刺扎在他身上,有許多地方滲著血跡,她最喜歡的腹肌上,也出現了許多細小的傷口。
他的褲子已經濕透了,地上也暈開一大片水,唇色不知道是凍的還是疼的,看起來一點血色都沒有,饒是如此,也有小廝站在他旁邊,戰戰兢兢的往他身上澆水。
時禮只看一眼便受不了了,砰的一下將門推開,衝到他面前冷聲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誤會夫人了,負荊請罪。」沈驚衍不急不緩道。
時禮離近了才發現,她方才以為是血跡的紅,根本不是血,而是被刺剌開的傷口,冰水潑下時,血早已經被沖刷,只留下已經泡得發白的傷口,以及傷口裡紅牙牙的肉色。
時禮沒想到他對自己下手這麼狠,當即就炸了:「這是我的夫君,沒有我的允許,誰讓你這麼傷自己的?!」
這話說得,好像她才是這具身子的主人一般。
沈驚衍眼眸微動,仰頭看向她。
時禮怒氣沖沖的斥退小廝,蹲在地上開始幫他解荊條,每次因為動得厲害而將他的傷口弄破。
時禮都膽戰心驚的,越是膽戰心驚就越是生氣,嘴上半點不饒人:「你以為苦肉計就有用了?就能彌補你的過錯了?我告訴你你休想,你這次真是要氣死我了,我絕對不會輕易原諒你!我要罰你三天都不準吃飯!」
「好。」沈驚衍說。
時禮頓了一下:「我消氣之前你睡書房!」
「嗯。」沈驚衍垂眸。
時禮也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好說話,眼底閃過一絲奇妙的光:「我要離開你自己過!」
「不行。」沈驚衍這回拒絕了。
看來沈驚衍還是那個沈驚衍,時禮頓時放心了,把荊條弄掉之後,看著他身上繁多被刺破的小傷口,再看看自己昨天啃過的牙印,怒氣頓時少了大半。
她抿了抿唇,叫人去請了大夫,自己轉身回寢房了。為了讓沈驚衍長長記性,叫他以後別總懷疑自己,時禮即便擔心得要死,也沒去書房看他,甚至連寢房的門都沒出。
一個人待在房間里,很容易就冷靜下來,然後她又開始想,若是換了她,男人有過跟人私奔的經歷,恐怕她即便能原諒,也無法徹底信任了,再想想自己見到男主的時候表現確實有些不妥,換了誰都怕是要生氣的。
她自己在屋子裡想了很久,反倒是把自己勸好了,想去書房看看沈驚衍,又覺得沒面子,糾結半天還是去了。
書房裡一股濃郁的藥味,再看臨時在屋內支了張床的沈驚衍,上半身包得像木乃伊一樣,說不出的可笑。時禮一來到他便發現了,一雙黑沉的眼睛定定的看著她。
時禮看到他狼狽的樣子抿了抿唇,板著臉走到他身邊坐下:「知道錯了嗎?」
「嗯。」沈驚衍認錯態度良好。
時禮冷哼一聲:「以後還這樣懷疑我嗎?」
沈驚衍不說話了。
時禮皺眉:「什麼意思,下次還敢是嗎?」
「我沒辦法保證。」沈驚衍只說了一句。
時禮深吸一口氣,咬著牙道:「所以有了下次,你還是會懷疑我,還要將今日的事再重來一遍?你口口聲聲說不再提我私奔的事,不再輕易懷疑我,可你現在在做什麼?」
沈驚衍看向她,一句話也不說。
時禮被他看得心煩意亂,轉身便往外走,走到門口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我並非懷疑你,而是懷疑自己。」
時禮猛地停下。
「許知清廉正直,一直保持本心,而我早已經被權力腐蝕,到了無法抽身的地步,同樣的皮囊,他的皮囊下是清風朗月,而我的只有血蛆腐肉,我拿什麼同他比?」沈驚衍聲音中沒有什麼情緒。
時禮猛地停下,怔怔的回頭看向他。
沈驚衍眼底閃過一絲嘲弄,一步一步朝她走來:「不止這些,他心胸也要比我坦蕩,若今日換了他,他必不會疑心你,也不會如我一般,仗著自己是男子,便對你用強。」
他走到時禮面前站定:「更不會騙你。」
時禮張了張嘴,半晌艱難道:「……你騙我了?」
「嗯。」沈驚衍淡淡的看著她。
時禮眉頭微蹙:「騙了我什麼?」
「毀耕種桑一事,我答應你不再做,但最後還是做了,只是瞞著你而已,」沈驚衍目光淡漠,「你看,我就是這樣的人,疑神疑鬼、滿嘴謊言,根本不配……」
時禮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親了一下,沈驚衍的聲音戛然而止。
時禮深吸一口氣:「若不是因為我,你是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如果你是爛泥,那我也好不到哪去。」
她之前便想過,二十幾年的信念哪會說變就變,即便沈驚衍越來越不擇手段,可他內心深處,真的不會對如今的自己產生一絲唾棄?
現在沈驚衍親自給了她答案。
「我、我昨天看那個人,只是本能的覺得他不簡單,而且對你好像有防備心……就當是我做賊心虛吧,我總覺得他會背後對付你,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幾眼,至於之後掉進水裡,我真不是故意的。」時禮淺淺嘆了聲氣。
沈驚衍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時禮也任由他看著,直到他別開臉,才小聲嘟囔一句:「你是我的夫君,是我的男人,我只知道這一點就夠了。至於你是好是壞,是卑鄙無恥還是陰險小人,在我眼裡都沒什麼區別,至於別人,若對你沒有威脅也就算了,若是有威脅,我是不會坐視不管的。」
她這番話算是把心意說透了,就是不知道沈驚衍會有什麼反應,會覺得她虛偽、還是別的反應?時禮下意識的抬頭,猝不及防和他對視了。
男配仇恨值:20%
時禮唇角微微揚起,咳了一聲后才收斂些:「至於你剛才說騙我的事……你還是別做了,那事兒動靜實在太大,朝中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你,我怕你會出事。」
沈驚衍靜靜的看著她,半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嗯。」
「這次是真的不做了吧?」時禮懷疑的眯起眼睛。
沈驚衍微微頷首:「真的不做了。」
「……不行,我現在已經不相信你了,你現在給我寫幾封信件將此事後續處理好,再告病一個月哪都別去,我要仔細盯著你才行。」時禮眯起眼睛。難怪自己私奔一次,他便一直疑心她,合著有前科的就是容易被人懷疑。
沈驚衍看到她警惕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真的不做了,我這就寫信叫人去恢復耕田,再將場面上的事處置清楚,絕對不會再騙你了。」
「真的?」時禮眯起眼睛。
沈驚衍點了點頭,半晌斟酌道:「真的,若我再騙你,你就打斷我一條腿如何?」
時禮輕哼一聲:「你明知道我不捨得。」
沈驚衍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若真這麼不放心,不如你親自寫信如何?」
時禮心頭一動。一般情況下,她穿越時是不帶技能的,平時在現代世界還好,一旦到了古代,便跟睜眼瞎差不多,那些繁體字雖然認識,卻一個都不會寫,這也就算了,還不會用毛筆。
沈驚衍當初一直覺得她是文盲,平日夫妻相處的時候,便時常要教她讀書寫字,時禮不喜歡他在旁邊嘮叨,便讓他寫了一本字帖日日臨摹,結果練了幾年後,她把字寫得跟沈驚衍幾乎一樣了。
沈驚衍看到她心動的樣子,不由得失笑:「要寫嗎?」
「……寫什麼,你自己寫。」時禮輕哼一聲,前些日子她練過字,發現並未生疏,但也不代表她就喜歡寫這種費腦子的東西。
「好。」沈驚衍好脾氣的往書桌旁走。
時禮見他還真要寫,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沒好氣道:「你今日傷成這樣,如何能再費心,趕緊到床上歇著,要做什麼交代我就是。」
沈驚衍本想說不必,只是看到她滿臉的不認同后,便轉身往外走,時禮叫住他:「你做什麼去?」
「回房歇息。」沈驚衍回答。
時禮揚眉:「誰准你回寢房了?我要你在書房安置。」
沈驚衍沉默一瞬,看向書房內臨時放置的小床,床上鋪了一層薄被,說不出的可憐。他默默看向時禮:「不是已經原諒我了?」
「誰原諒了?昨日我落水,你不關心不說,還那般對我,我才不會輕易原諒你,你就在書房住著,什麼時候我覺得消氣了,你再跟我回去。」時禮雙手叉腰。他每次疑心完她,雖然很快便認錯了,可下次還是會繼續,她仔細想了想,分明就是因為沒受罰,所以才不長記性。
沈驚衍見她堅持,便沒有再爭辯,只是乖順的到小床上躺下,模樣說不出的可憐。時禮心軟一瞬,隨即想起他陰險的人設,強行沒讓自己心軟,昂著頭便離開了。
待走到門口時,她突然停了下來,扭頭看向床上的人:「既然自己都不喜歡如今做的事,那以後也不要做了吧。」
沈驚衍指尖一動。
時禮淺笑:「如今你已經位至首輔,再無可上升的位置了,反正再怎麼貪墨也不過是錢多錢少的問題,不如做些以前想做卻做不到的實事,我不討厭如今的你,但如果能讓如今的你開心些,自然還是想勸你做個好官的。」
沈驚衍靜了許久,在時禮以為他不會回答時,聽到他淺淺的應了一聲:「好。」
時禮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剛要繼續說話,就聽到他說了一句:「以前做的事有不少都沒料理清楚,在做一個好官之前,我需要先收一下尾。」
「……你倒是警醒。」時禮無語的掃了他一眼。
既然他反偵察能力這麼強,又看起來還算有犯罪天賦,她倒沒怎麼擔心了,只是在他處理毀耕種桑這件事的時候,還是得親自盯著他才行。
「夫人,我既然已經答應了你,自然不會違約,你不必一直盯著我。」沈驚衍有些無奈。
時禮輕嗤一聲,抱臂站在他旁邊:「不行,我得親自看著你了結此事。」
沈驚衍只好在她旁邊寫信,時禮湊過去,看著他把信件寫完,又不放心的看了幾遍,確定內容是要放棄這個營生,而且紙張沒有別的玄機后,她才算鬆一口氣,將信交給他蓋章。
「這下相信了?」沈驚衍好笑的問。
時禮斜了他一眼:「還行吧,只要你乖乖聽話,我自是相信的。」
「既然如此,便交給下人去送吧。」沈驚衍說著,便要把信件拿回去。
時禮忙往後退兩步,一臉警惕的看著他:「你想得美,別以為我不知道,交給下人之後,下人就不送了,你們就是合起伙來忽悠我。」
「那你說,該怎麼辦?」沈驚衍無奈。
時禮想了想:「送到哪,我去送。」
「胡鬧,你堂堂首輔夫人,怎麼能做跑腿的活計。」沈驚衍蹙眉。
時禮橫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想騙我。」
信任感這東西,真是一旦失去了,便很難再建立啊。沈驚衍嘆息一聲,總算是妥協了:「那好,你去送,我叫人和你一起。」
「別太引人注目了,就用平日小廝坐的馬車,再叫個車夫便好,其他的我親自來。」時禮順暢得說出自己的計劃。
沈驚衍哭笑不得:「你未免防得太緊。」
「誰讓你總是不聽話。」時禮斜了他一眼,拿著信件便轉身離開了。
其實也不是因為沈驚衍不聽話,而是因為原文中男主在認識女主后,便得到了女主母家的助力,買通了沈驚衍身邊的小廝,拿到了之後沈驚衍和下屬往來的信件。
也就是說,如今送信的小廝很可能已經被買通了,雖然今日的信件是了結此事的,可一旦被男主拿到手裡,就成了指認沈驚衍的證物,她也想過不留書信,讓沈驚衍和屬下直接見面,但想想沈驚衍又不知道後續劇情,如果她這麼安排了,他不一定聽不說,說不定還要懷疑她為何知道這些。
沈驚衍斟酌片刻:「你一個女子,這般去見人到底不太好,不如這樣,你帶上還算相信的奴才,等馬車到了,你就在外頭等著,叫奴才去送信如何?」
時禮想了想,勉強答應了。
沈驚衍當真給她安排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時禮和丫鬟坐在車裡,心裡還算滿意,覺得沈驚衍這次是真沒打算騙她了。
「夫人,咱們這是做什麼去?」丫鬟疑惑的問。
時禮笑笑:「去送點東西,待會兒到了門口,你直接送過去便好。」
「哦。」丫鬟懵懂的點了點頭。
時禮對這個丫鬟還是比較放心的,所以想了半天才決定帶她來,到時候自己直接在門口等著,丫鬟送完信出來便一同離開,不會給男主接觸她的機會。
盤算好了,兩人很快到了目的地――
一間有些破落的小院子。
丫鬟按照時禮的指示進了院子,時禮便坐在馬車裡等,順便偷偷撩起車簾往外看,果然看到有人在四周巡視。
時禮警惕起來,等到丫鬟從裡頭出來后,二人便往家裡走。不知道是不是不太相信自己的運氣,時禮總覺得這事解決得太容易了,等回到家,還反覆追問沈驚衍:「你確定只需要寫一封信便好了嗎?你確定這樣就沒事了?」
「確定,定然會沒事的。」沈驚衍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單對這件事這麼緊張,但還是耐心安慰她。
時禮抿了抿唇,半晌小心道:「要不再叫人去問問?」
「……真的不必了。」沈驚衍無奈。
時禮皺起眉頭,想想也確實不必,畢竟信件是自己親自看著送到院子里的,應該不會再落在男主手裡……而且真要落在男主手裡了,她也無力挽回,只能想別的辦法保住沈驚衍。
總之不能讓他被關押,一旦被關押了,他便不好再運作,到時候其他罪行也會被順藤摸瓜的找出來。時禮嘆息一聲,扭頭往外走,卻被沈驚衍一把拉住。
「還有事?」時禮問。
沈驚衍頓了一下:「我昨日後半夜起了燒,一直到天亮才下去。」
「那你為何沒告訴我?」時禮心裡一驚。
沈驚衍抿了抿唇:「書房離寢房太遠……」
他只說了一句便不說了,時禮眯起眼睛,盯著他看了片刻,輕哼一聲:「也是,那你日後還是別叫我了,盡量找大夫來就好。」她說完就要轉身離開。
沈驚衍蹙眉攔住了她的去路,滿臉委屈的看著她:「我身上的傷還沒好。」
「……你昨日剛受的傷,自然不會好,」時禮無語的掃了他一眼。
沈驚衍沉默的看著她,
時禮嘴角抽了抽,最終還是心軟了:「我、我睡覺不老實,你又一身的傷,若是碰疼你了怎麼辦?」
「我不怕疼。」沈驚衍立刻道。
時禮揚眉:「既然不怕疼,那應該也不怕一個人睡。」
沈驚衍:「……」
時禮被他的樣子逗樂了:「三日之後吧,等你的傷都結了痂,再回寢房休息。」
男配仇恨值:10%
時禮:「……」這得多高興才會如此?
告別了依依不捨的沈驚衍,時禮一回到房內,便把所有人都攆了出去,自己在寢房裡忙活了大半天,才算鬆了一口氣。
……
自打時禮答應三日後同房,沈驚衍便一邊日日盼著,一邊處理昔日做事不縝密留下的麻煩,就這樣總算到了三日後,而許知也在皇上面前呈上了他交給時禮的信件,沈驚衍被扣在了皇宮中,傍晚時便查清了毀耕種桑的事,他也從皇宮被轉到了天牢。
時禮聽說這件事的時候,竟然沒什麼驚慌的感覺,只是托所有人脈趕去天牢見了沈驚衍。
「這事不是我做的!」這是她見到沈驚衍的第一句話。
沈驚衍看到她緊張的樣子,不由得淺笑一聲:「我知道。」
「……你相信我?」時禮驚訝了。
沈驚衍點了點頭。
時禮頓時有些糊塗:「不是……你為什麼會相信我?你當初跟人往來那麼多信件,一直都沒有事,可偏偏我送的那封信出了問題,而且你之前還覺得我跟許知……」
「我信你。」沈驚衍打斷她的話,眼底滿是堅定。
時禮張了張嘴,半晌憋出一句:「夫君,你認罪了?」
沈驚衍微微搖頭:「自然沒有。」這種事只要否認,便還有轉圜的餘地,承認了便只有死路一條。
時禮聽到后鬆一口氣,接著認真道:「夫君,不是我把信交給許知的,但我有辦法救你出去,你既然信我一次了,那能不能再信我一次?這次能同你見面,是因為旁人還不清楚你犯的事,所以賣首輔府一個人情,等明日起估計就見不了了,你相信我一次行嗎?」
沈驚衍定定的看著她:「好。」
時禮嘴唇有些發乾:「那、那你認罪。」
她說完這句話,天牢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不知過了多久,沈驚衍點了點頭:「好。」
時禮眼眶紅了:「你就不怕我會害你?」
「不怕。」
「可我如果真的害你了怎麼辦?」時禮追問。
沈驚衍沉默一瞬:「我只問你一句,你可有愛過我?」
「……一直都愛,從未變過。」雖然已經沒了第一次穿越時的感情,但她無比確定。
「那便夠了,」沈驚衍唇角揚起,「夫人,其實你我之間不必談信不信任,也不需要,你只需知道一件事,哪怕你想要我的命,我也會雙手奉上。」
時禮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轉身便離開了。
沈驚衍當天夜裡便認了罪,只是不知道為何,並沒有人來審問他,把他關了兩三日後,皇上親自來了天牢,一看到他便嘆息一聲,怒其不爭道:「你作為當朝首輔,天子門生,怎麼能如此糊塗,連替罪這種事也做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