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怎麼,可是被子有問題?」沈驚衍眉頭微蹙。

  「不是……」時禮乾笑一聲,斟酌半天才開口,「只是這被子看起來價值不菲,我記得你以前最是清廉,為何會如此奢侈,買這樣的祛暑神物呢?」

  沈驚衍聽到她的話,定定的看了她許久,看得時禮心裡發慌時,才勾起唇角道:「夫人如今歸家這麼久,吃穿用度無一不精細,不會以為這些只靠夫君的俸祿便能支撐的吧?」

  時禮頓時尷尬了。

  「行了,這被子夫人既然用著舒服,那便繼續用,旁的不必擔心。」沈驚衍說完,便轉身離開了,雖然看起來沒什麼情緒,但時禮還是察覺到他不高興了。

  能高興么,曾幾何時清廉是他最堅持的底線,如今這道線早已經因為野心與不甘不再提了,只是不再提,不代表不存在,即便他如今結黨營私枉顧法紀,也不能說他內心不想當個好官。

  ……怎麼聽起來這麼像給貪官洗白呢?時禮思忖片刻,覺得在這種狗血小說里先暫時先別講三觀了,按照她的經驗,仇恨值降到50%以下的時候,雖然會比較好過,但之後再往下降也挺不容易的,如果男配在仇恨值降完之前被男主抓起來殺了,那她之前的努力就全完了。

  時禮嘆了聲氣,開始思考該怎麼讓沈驚衍度過這個死劫。首先她不能試圖喚起他昔日的理想,因為那會讓他反覆想起她的背叛,非常不利於仇恨值的降低,其次她得抓緊時間,一邊想辦法幫他度過危機,一邊讓仇恨值儘可能的降低。

  ……這樣一想,她要做的事還挺多的。

  時禮喪眉搭眼的抱著冰冰涼涼的被子,試圖找出解決這件事的辦法。

  然而她低估了一群貪官污吏的行動力,還沒等她想到辦法,沈驚衍便已經包了京都附近鄉下的大片農田,開始種桑養蠶了。

  敢用這麼重要的耕地種桑,他真是嫌自己活得太久啊。時禮去書房尋沈驚衍時,書房裡空無一人,她在桌上看到了他下屬送來的文書,看著上面詳細的寫了每畝地種多少桑樹,時禮就想敲開沈驚衍的腦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麼。

  「夫人找我有事?」沈驚衍突然出現在書房。

  時禮驚了一下,意識到書房可能有暗門、而沈驚衍將她剛才偷看文書的事盡收眼底后,她索性拿著他的文書,落落大方的朝他點點頭:「今日十五,聽說城中有花燈遊街,我想叫夫君一同去看。」

  沈驚衍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中,時禮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然後皺起了眉頭:「不過我倒是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這樣的東西。」

  「怎麼?」她隨意翻看書房東西,沈驚衍似乎並未動怒。

  時禮將文書放下,不甚高興的走到他面前:「你知不知道,濫用耕地可是大事,即便你是首輔權傾朝野,但只要有心人想對付你,便一樣能拿這件事治你的死罪。」

  「夫人多慮了,不過是幾畝耕地而已,即便被發現了,皇上也頂多斥責我兩句,不至於發罪那麼嚴重。」沈驚衍隨口道,顯然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時禮嘆息:「也許不至於,可你之前也說了,家中的吃穿用度無一不精,並非你那點俸祿就能撐得起的,若皇上因此事對你起了疑心,要細查你怎麼辦?」

  「夫人在擔心為夫?」沈驚衍揚眉。

  時禮:「……」都特么什麼時候了,還有心事在這兒調.情呢?

  沈驚衍見她表情嚴肅,雖然覺得小題大做,但心裡還是頗為受用的。他捏著時禮的下頜,輕輕的啄了一口,這才溫聲道:「不必擔心,我在官場多年,不會在這種小事兒上翻了車。」

  時禮抿了抿唇,半晌放低了姿態,小聲的哀求:「可我還是怕,若你出了事,我日後還能仰仗誰?」

  沈驚衍眼底起了一絲波動,時禮見有戲,立刻攥住了他的袖子,可憐無助的說:「就當是為了我,為了不讓我擔驚受怕,夫君這次不要再摻和這種事了好嗎?我總覺著那麼多農田毀了農物改種桑葉,不會輕易被遮過去。」

  她想了很多天,都想不到能和男主鬥法的計策,只能從沈驚衍這邊入手,原本還想著趁今日花燈遊街,她故意落水受驚,然後以生病為由整日纏著他,叫他騰不出手做這些事,只是現在看到他似乎已經動搖了,便立刻改了主意,想用最簡單的方法勸他。

  那就是裝可憐。

  她說完便眼眶泛紅的看著沈驚衍,沈驚衍和她對視許久,將人抱進了懷裡:「罷了,聽你的。」

  「真的?」時禮眼睛一亮,隨後有些不敢相信。

  沈驚衍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嗯,真的。」

  時禮簡直像被天上掉的餡餅砸中了,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看向沈驚衍的目光也是晶亮。

  沈驚衍看著這樣的她,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男配仇恨值:30%

  時禮一看,也跟著笑了,忍不住主動攬住他的脖子親了親,小聲說了一句:「我怎麼那麼喜歡你呢?」

  她說完自己先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自己會這麼說。

  沈驚衍也是一僵,隨後有些急切的問她:「你方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時禮回神,看向他努力裝鎮定、但還是流露出一絲緊張和期待的目光,不由得淺笑一聲:「我很喜歡你,沈驚衍,以往歲數小的時候,應該也是喜歡你的,只是時間太久,我忘了。」

  「沒關係,現在喜歡就好。」沈驚衍說完,掐著她的腰將人抱了起來,時禮驚呼一聲,下一秒被他放在了桌子上。

  隨著桌子上諸多物件落地,時禮也被他按在了桌子上,醬醬釀釀的吃了個徹底。

  他雖然已經學著要照顧時禮的感受,但每到情不能自抑時,還是會暴露粗暴的本性,然而有了之前那樣慘烈的對比,時禮覺得如今的他簡直不要太好。

  兩個人胡鬧了一個時辰才停下,沈驚衍直接讓人將水送到了書房,時禮身上掛著他的外衣,紅著臉抱怨:「哪有你這樣的,把水直接叫到這裡,恐怕所有人都知道我們方才做什麼了。」

  「你叫得那麼大聲,即便不讓送水,恐怕所有人也都知道了。」沈驚衍吃飽喝足,說話時透著一點懶散勁。

  時禮輕哼一聲,朝他伸出手:「沒力氣,你幫洗。」

  沈驚衍自然同意,時禮原本還想欺負他一番,結果被抱進水裡后就發現,被欺負的那個成了自己,頓時叫苦不迭。可惜悔悟也晚了,等他們從浴桶里出來時,桶里的水只剩下了半桶不到。

  「還去看花燈嗎?」沈驚衍問。

  時禮手指頭都抬不起了,聞言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沈驚衍被她的目光逗笑,揉了揉她的頭髮,將人抱回寢房歇息了。

  時禮一沾床便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迷糊中還不忘問一句:「你真的不做了吧……」

  沈驚衍躺到她身側,將人抱進了懷裡:「放心,不鬧你了。」

  時禮:「……」

  她想問的是,是不是不做毀耕種桑的事了,誰問他那事了,她心裡有一萬句想吐槽的話,然而一句還沒說出來,就已經陷入了黑沉的夢鄉。

  翌日等她醒來時,沈驚衍照舊不在家,時禮早已經習以為常,起身簡單收拾一下,便往廚房去了。

  「夫人,您怎麼突然想起去檢查廚房了?」丫鬟疑惑的問。

  時禮好笑的看她一眼:「沒想檢查,是去做點吃的。」

  「夫人想吃什麼,奴婢這就叫人去做,不敢讓夫人動手!」丫鬟忙攔在她面前。

  時禮無語的停下腳步:「我要給大人做些吃食,這你也要攔著?」

  「……原來是給大人的呀,那奴婢不敢攔著。」丫鬟沒開竅的腦袋總算是回過味了,忙笑眯眯的讓開。

  時禮這才順利的到了廚房,思索半晌給沈驚衍做了幾道涼了也好吃的糕點。

  糕點這東西極費時間,她又到中午才醒,磨磨蹭蹭和面發麵,等她做完兩道時,天色都要晚了。

  沈驚衍如往常一樣從外頭回來,一進本便往後院去了,到寢房時發現時禮不在,臉色猛地沉了下來,儘管看似還算平靜,但往別處尋時步伐卻是有些凌亂。

  好在不等他多找,小廝便上前了:「大人,夫人在廚房做糕點呢。」

  沈驚衍猛地停下來,表情有些微妙的問:「糕點?」

  「是啊大人,夫人說您平日辛苦,她在家卻是無事,便得想著法子疼惜您才是。」小廝十分機靈,知道學什麼話沈驚衍會愛聽,便將今日聽到時禮說的話都告訴他了。

  果然,沈驚衍的臉色猛地放鬆下來,隨手從腰帶里掏個金錠子丟給小廝,小廝感天動地的道謝時,他卻急匆匆去了后廚。

  遠遠還沒到廚房,就聽到丫鬟著急的聲音:「夫人,此處油煙大,您先出去等著,剩下的交給奴婢們就好。」

  「這怎麼行,我要給自己夫君做東西吃,哪能要你們幫忙。」時禮清麗的聲音不滿道。

  沈驚衍聽到她怎麼稱呼自己后,眼底閃過一絲笑意,抬步往前走去。

  「夫人喲,奴婢知道您心疼大人,可今兒太熱了,這油燒起來,屋內怕是要悶死個人,您身子又不算太好,若是熏著了可怎麼辦?」丫鬟繼續苦口婆心。

  時禮剛要反駁,就看到廚房內眾人愣了一下,接著朝她身後的方向福身行禮:「參見大人。」

  時禮頓了頓,不由得跟著回頭,一個穿著絳紫長袍的男人猝不及防的出現在眼睛里。他生得俊朗,即便是這種沉悶的顏色,穿在他也上也不顯老氣,反而多了一絲穩重與矜貴,愈發襯得他的臉好看起來。

  男配仇恨值:28%

  沈驚衍看到她明顯的怔愣,唇角不由得勾了起來:「夫人看什麼呢?」

  「看夫君,」時禮誠懇的回答,接著淺淺笑了起來,「我一直知道夫君英俊,也總覺著看了這麼多年,早就該習慣了,可如今看著你的臉,還是忍不住失態。」

  「夫人這是誇我呢?」沈驚衍朝她走近。

  時禮眼中笑意更濃:「對,誇你呢。」

  沈驚衍笑笑,朝她伸出手,時禮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不由得握了上去,等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他帶到了廚房外。

  「……糕點還沒做好呢。」時禮蹙起眉頭。

  沈驚衍握緊了她的手,不打算放她進去:「無妨,叫其他人做便好。」

  「可是……」

  「夫人的心意,我已經感受到了,至於別的,沒那麼重要。」沈驚衍說著,指尖不經意的在她手心裡撓了一下。

  時禮縮了縮手,臉頰泛起點點紅暈。

  二人一同回了寢房,又話了會兒家常后,才一同到飯廳坐下。

  時禮做了一半的糕點,此刻已經被后廚的人收好尾送上來了,時禮在沈驚衍之前先嘗了一口,這才滿意的給他夾了一塊新的:「我做的都是不管冷熱都好吃的糕點,等明日你再去府衙做事,便帶上一些,沒胃口時可以用點。」

  「好。」沈驚衍欣然同意。

  時禮捏著筷子看向他,等他吃完露出滿意的神色時,才放鬆的笑了起來。夫妻倆邊吃邊聊,一頓飯快結束時,時禮蹙起眉頭:「你昨日答應我,不再做毀耕種桑的事了,可不是誆我的?」

  「自然,」沈驚衍垂眸,往她碗里夾一塊藕夾,「夫人放寬心。」

  時禮聽完,這才放下心,更加熱切的為他夾菜。原本她只是想讓仇恨值降得更快些,慢慢的也變成獎勵他聽話了,至於仇恨值的事,早不知道被她忘到哪裡去了。

  兩個人一起吃完飯,時禮想去院子里散散步,卻被沈驚衍拉住了,她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不是想看花燈?」沈驚衍含笑問。

  時禮愣了愣:「不是只有昨日一天嗎?」

  「今年特殊些,十六還有一天,你若是想看,就去換身輕便些的衣裳,我帶你去。」沈驚衍說道。

  時禮眼底閃過一絲疑惑,更加不解了。按照原文來看,花燈節確實只有一天,因為翌日便是男女主初相識的日子。

  記得在劇情里,花燈節剛過,男主負責節后的修整工作,便一整日都遊盪在街上,等待晚上做最後的檢查時,突然有路人落水,他便跳下水將人救了,目睹這一切的女主對他一見傾心,兩個人相識后,男主藉助女主母家的勢力,開始深入調查沈驚衍,然後順藤摸瓜找到了他其他罪證,最後一舉將他打入無法翻身的境地。

  也正是因為有這麼重要的劇情,時禮才確定花燈節只有一天的,然而沈驚衍卻說兩天。

  ……難道是劇情在什麼時候不經意間被改變了?時禮的眉頭越皺越深,隨後又覺得是件好事,如果劇情改變了,那今天依然是花燈節,男主也就不必出來巡視,說不定就和女主錯過了,之後自然也無法再藉助女主的力量對付沈驚衍。

  時禮豁然開朗,覺得老天都在幫她。

  「若你不願,那我們便在庭院里散散步,消飽之後回房休息。」沈驚衍見她遲遲不說話,便不緊不慢的開口。

  時禮回神,忙道:「願意願意,自然是願意出去玩的。」

  先不說劇情的事,單就出門玩這件事,她心裡也是非常想的。

  自從被他從茅草屋帶出來,便一直待在沈府,滿打滿算出去也就三回,還次次都是因為他,自己出去玩那種,可以說一次也沒有。聽到他這麼說,她的心思頓時活泛起來,連連點頭后像是怕他反悔一般,趕緊跑回寢房換衣裳了。

  她換了條淺色的衣裙,袖口利落的收起來那種,相較之前雍容的打扮,這會兒更像一個行走江湖的年輕俠女。

  「夫人穿什麼都好看。」丫鬟贊道。

  時禮在銅鏡前轉了一圈,心裡也是挺滿意的,便抬腳朝外走去。

  沈驚衍已經在外頭等著了,他也換了件淡青色長袍,身上也沒戴什麼珠玉的裝飾,只簡單用和袍子一樣顏色的髮帶,看起來不像權傾朝野的首輔大人了,倒像個還未浸.淫官場的書生。

  二人一碰面,皆從對方身上看到了以往的影子,或多或少的恍惚一瞬。

  最後還是沈驚衍先反應過來,朝她伸出手道:「走吧。」

  「好。」時禮笑著握住了他的手。

  兩個人沒有坐馬車,也沒帶什麼侍衛,只是共乘一馬朝街市去了。

  今日花燈遊街,沒有宵禁,哪怕夜已經深了,外頭還是有不少人在,街兩邊更是擺滿了小攤,時禮的目光簡直要黏在那些吃食上,第一次後悔自己出門時吃那麼多。

  像是察覺到了她的心情,沈驚衍翻身下馬,牽著韁繩帶她到路邊,把馬拴在樹上后,才伸手將人從馬背上抱下來。

  「多走走吧,興許待會兒就走得餓了,可以嘗嘗這裡的吃食。」沈驚衍道。

  時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隨後看著熱鬧的人群生出一分疑惑:「我們這樣連個侍衛都不帶,若是有危險了怎麼辦?」

  畢竟這位的身份不同一般,平時樹敵頗多,要是他那些對頭髮現他一個人上街,真有可能對他動手。

  「夫人,我以前怎麼沒有發現,你是這麼杞人憂天?」沈驚衍有些無奈。

  時禮掃了他一眼:「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全。」

  沈驚衍靜了一瞬,淺淺笑了起來:「放心,帶人了,不過是不想他們打擾,便叫他們散布在百姓里了。」

  時禮一聽頓時放心了,接著斜了他一眼:「還說我杞人憂天,你若是不擔心,為什麼還要偷偷帶人?」

  「因為怕夫人有什麼危險。」沈驚衍好聽的話張口就來。

  時禮輕嗤一聲,沒有同他計較,看到前方有賣花燈的后,趕緊拉著他跑去買。兩個人邊走邊逛,心情都十分好。

  等把街市逛了大半時,時禮總算是累了,找了個無人的角落歇腳,還仗著這裡無人,偷偷將鞋子脫了,光腳踩在涼涼的地面上。

  沈驚衍掃了一眼她如白玉珠般的腳趾,不輕不重的斥了一句:「胡鬧。」

  「我歇歇就穿上了。」時禮討好的看著他。

  沈驚衍知道她累了,也沒要同她計較,見她跟自己服軟,唇角翹了起來:「那你在此處歇息,我去給你買些吃食。」

  「我一個人留在這裡?」時禮看了眼黑漆漆的周圍,眼底閃過一絲不確定。

  沈驚衍失笑:「放心,有護衛看著,你不會有事。」

  「哦,那你去吧。」時禮鬆了一口氣。

  沈驚衍點了點頭,接著轉身便離開了。

  時禮一個人坐在石頭上等著,時不時欣賞一下周圍的美景,起初還覺得有趣,漸漸的就開始無聊了。

  沈驚衍遲遲沒有回來,她一個人無趣,便穿上了鞋子,繞著石頭來回走動,好半天試探著問:「大人為何遲遲沒有回來?」

  沒有人回答她。

  時禮抿了抿唇,乾脆順著沈驚衍走的方向找去了,不一會兒便從無人的地方走進了熱鬧里。

  花燈遊街還在繼續,百姓們興緻很高,哪怕夜已經深了,也沒多少人先離開。時禮一邊從人群中穿過,一邊四下張望,尋找熟悉的身影,結果找了半天,人沒能找到,卻聽到了花燈節舉辦兩日的原因。

  「其實我還是覺得,花燈節有一晚就夠了,你看看今日,雖然人也多,可哪有昨天熱鬧?」

  「可不就是,若是明日再來一天,恐怕還不如今日。」另一個人接話。

  時禮頓了一下,在旁邊疑惑的問:「既然只有一晚就夠了,為何今日又辦了?」

  「聽說是沈首輔要辦的,說什麼攤販們準備許久的東西或許還未賣完,若是只一晚上,恐怕有不少人都會血本無歸,還說什麼老百姓也覺得一日不夠……」

  那人還在吧啦吧啦的說著,時禮卻什麼都聽不進去了,滿腦子都只有那句『聽說是沈首輔要辦的』,她突然就明白過來,今日的花燈節,其實就是為了她而來的。

  這可真是……時禮心情突然複雜,一會兒覺得自己像什麼禍國殃民的妖妃,一會兒又擔心沈驚衍會因此被非議,這些複雜心情中,還夾雜著一點上不得檯面的欣喜。

  像是為了襯托她的複雜心情一般,方才還一直沒找到的沈驚衍,突然就被她發現了。時禮眼波微動,快速跑過去,叫了一聲夫君后笑意盈盈的往他懷裡撲。

  沈驚衍手裡還拿著吃食,看到她撲過來了忙張開雙臂,等她進到懷裡才無奈道:「外頭不比家裡,要注意些。」

  「管他呢,反正也沒人認識咱們。」哪怕周圍有不少目光都掃了過來,時禮依然抱緊了他。

  沈驚衍唇角勾起,還未開口說話,旁邊就響起一聲乾咳,時禮順著聲音看了過去,看到一張英俊正氣的臉后愣住了。

  沈驚衍平靜的朝對方點點頭:「讓許兄見笑了。」

  「無妨,只是我也沒想到,嫂夫人竟然如此大方。」對方含笑看向時禮。

  時禮喉嚨動了動,乾巴巴的問一句:「這位是?」

  沈驚衍察覺到她身體變得僵硬,以為她是不好意思了,便主動解圍道:「這位便是我多年好友,許知許大人。」

  許知溫和的朝時禮點點頭,時禮訕訕回禮,努力讓自己表現得鎮定一點。

  她也是沒想到會突然遇到男主,今日已經改成花燈節了,他要巡視也該是明天,怎麼今天還是跑來了?那這樣一來,他豈不是很大概率上會遇到女主,然後慢慢發展成他藉助女主勢力,一舉扳倒沈驚衍?

  不行!絕對不行!沈驚衍即便放棄了目前的營生,可以前也是不幹凈的,若是被他查出來了,豈不是還要出事?時禮下意識的蹙起眉頭,覺得還是儘可能的破壞男女主今日的見面。

  ……只是該怎麼做呢?時禮剛開始想,視線就對上男主清明的目光,頓時忍不住別開了臉。

  其實在這種小說世界,時禮作為男配的身邊人,遇到男女主都是常有的事,可沒有哪次會比這次更心虛,一來是因為男主清廉正義,而她的沈驚衍卻是不折不扣的貪官污吏,二來男主是未來殺了沈驚衍的人,現在兩個人看似關係還不錯,其實只是沒有戳破那層窗戶紙而已。

  早在沈驚衍當上首輔開始結黨營私的時候,兩個人便已經越走越遠了,如今雖然對外依舊稱對方為好兄弟,實際上卻在暗暗較勁,是典型的面和心不和。

  時禮低頭看著地面,越想越是心慌,不由得再次看上男主。許知始終保持大方的淺笑,即便被她這麼盯著,也一副沒什麼反應的樣子。

  兩個人一個走神一個深沉,誰也沒有表露出過多的情緒,倒是沈驚衍注意到時禮的反應,眼底薄涼一片,不動聲色的擋在了她身前,阻斷了二人的『對視』。

  「時候不早了,我再帶夫人逛逛便回去了,許兄繼續忙吧。」沈驚衍淡淡道。

  時禮回神:「別啊,相逢便是緣,不如一同逛逛?」按照時辰推算,男主再過不久就要救落水的路人了,接下來便是男女主見面,她必須拖時間。

  沈驚衍聽到她這麼說,眉頭蹙了起來。

  許久的目光從沈驚衍臉上掃過,最後含笑看著時禮:「還是不了,此處太鬧,我找個僻靜地方歇歇。」

  「僻靜地方有什麼好的!」時禮忙道,「哪比得上這裡,許大人就隨我們一同走吧。」

  許知笑笑,依然堅定的拒絕:「還是不了。」

  時禮看著他的臉,恨不得把人打暈帶走,然而她如果做了這種事,那可真就是神經病了。她繼續想勸說男主的理由,然而還沒想出來,就聽到沈驚衍說了一句:「讓許兄見笑了,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

  說完握住了時禮的手,不由分說的轉身就走。時禮哎哎了兩聲,見抵不過沈驚衍的霸道,只能跟著他走了,一邊走一邊思考,該怎麼阻止男女主見面,即便阻止不了他們見面,也該想個辦法,讓他們的感情線發展得慢一點,至少在男配仇恨值徹底消除前,男主不能取得女主母家信任。

  時禮安靜的跟在沈驚衍旁邊走,滿腦子都是遇見男主的事,什麼時候被沈驚衍放開的都不知道,更別說發現他心情不好了。等兩個人越走越偏,眼看著快到河邊時,時禮才反應過來:「不是要再逛逛,怎麼跑這麼偏僻的地方來了?」

  「夫人也發現我們越走越偏了?真是不容易。」沈驚衍涼涼道。

  時禮頓了頓:「你在不高興?」

  「夫人想多了,我怎麼可能會不高興。」沈驚衍話雖這麼說,表情卻迅速冷了下來。

  時禮疑惑的看著他,半晌才恍然:「你是因為我邀請男……許知嗎?我就是覺得他是你朋友,一個人逛街也是挺可憐的,所以才想叫他一起的。」

  「夫人可真是心善,怎麼我之前那麼多朋友,你都沒有如此心善呢?」沈驚衍並不上當。

  時禮嘴角抽了抽:「你之前那麼多朋友,有哪個是花燈節一個逛街的?我剛才真的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應該看在你的面子上邀請一下而已,如果你不喜歡,那我以後不邀請了。」

  「撒謊,方才眼睛分明都要黏到他身上了,也好意思說是為了我?」沈驚衍臉色冷冰冰的,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醋意。

  時禮看到他這麼明顯的表達情緒,反而不擔心了。她眨了一下眼睛,故意放慢了語速:「你這麼一說,我才突然發現,他好像長得確實不錯。」

  沈驚衍的眼睛眯了起來。

  時禮嘿嘿一笑,直接抱住了他的胳膊:「可惜了,跟我家夫君比起來確實差了點。」

  「你倒是會說。」沈驚衍依然不怎麼高興。

  時禮歪頭看他:「夫君總是能一眼就看出我有沒有撒謊,那你再仔細一點,看看我接下來有沒有撒謊。」

  沈驚衍頓了一下,淡漠的看向她的眼睛。

  時禮也同他對視:「我家夫君是世上最英俊的男子,也是最疼我的男子,我方才聽到有人聊起今日的花燈節,才知道我今日能玩得這麼開心,全靠我夫君幫忙,我真心覺得他最好,願意一輩子都當他的小妻子,給他做一輩子的糕點。」

  沈驚衍定定的看著她,喉結微微動了動。

  「我真的好喜歡他,好喜歡好喜歡唔……」

  時禮話沒說完,沈驚衍便扔掉了手中的東西,將她梏在懷裡惡狠狠的吻了上去。時禮小貓一樣哼唧幾聲,便乖順的抱住了他勁瘦的腰,承受了他這個帶點痛意的吻。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溫柔起來,不住的在她唇上廝磨,時禮閉著眼睛,也小心的回應著,兩個人吻了許久才分開。

  時禮擦一下還在發疼的唇,打趣的看著他:「不是說外頭不比家裡,不可放肆的嗎?」

  「為夫允你放肆,但只准對我放肆。」沈驚衍呼吸還有些不穩。

  時禮在他唇角親了親,笑意盈盈的看著他。

  沈驚衍揚起唇角,看了眼方才被他扔在地上的吃食:「可惜這些都不能吃了。」

  「那你再去給我買一些。」時禮神色懶倦,顯然已經疲了。

  沈驚衍頓了一下:「叫侍衛去買吧,我們回府。」

  「不行,你給我買。」時禮說著扯到了嘴角,不由得輕吸一口涼氣,於是捂著嘴氣哼哼的看著他。

  沈驚衍知道自己剛才不夠溫柔,她才要故意折騰自己,於是只能聽話的轉身去買。

  時禮一個人站在河邊,漸漸的覺得無聊了,便蹲在水邊一邊玩水一邊等沈驚衍回來。河水冰冰涼涼,同有些悶熱的天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時禮盯著水面思索,要不要脫了鞋襪泡泡腳。

  正當她認真思考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嫂夫人?」

  「叫我?」時禮下意識的回頭,卻因為扭頭時用力過猛,結果身體失去了平衡,直愣愣的朝水裡跌去。

  許知心裡一驚,急忙衝過去拉她,然而還是晚了一步。看著她撲通掉進水裡,他想也不想的解下外衫,跳進水裡去救人。

  時禮其實是會游泳的,只是猛地掉進水裡嗆了水,本能的開始掙紮起來,等手被抓住的時候,她下意識的握緊了對方,然後感覺自己被抱住了。

  「咳咳……」她劇烈的咳嗽,越咳吃進嘴裡的水就越多,好在許知的動作夠快,兩個人很快就到了岸上。

  就這一瞬的功夫,那些隱匿在暗處的侍衛們都沖了出來,只是看到時禮被救后,猶豫一瞬又回到了暗處。

  時禮趴在地上咳得昏天黑地,意識模糊中感到一隻寬厚的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她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男主,不由得一陣無語。

  ……原來文中說的那個路人,就是她時禮嗎?

  然而更無語的在後面,她呼吸平復些后抬起頭,正對上站在男主身後的沈驚衍,對方一副抓姦的架勢,手裡還死死攥著一大袋小食。

  ……你聽我解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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