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假蓉身死神京震動 吹拉彈唱誰家喪鐘
賈蓉身死的消息來的很突然，長安城內了解些情況的眾人，只覺得早上剛有賈蓉中毒的消息入耳，待到下午，寧國府那邊就已經架起祭棚了。
祭棚自寧國府會芳園，一直搭至寧榮街口，其中擺放安排，皆有規矩，盛大華奢，難以言說，只白綢緞一項，就如同不要錢般，在牆頭、屋檐，掛的是滿滿當當，齊齊溜溜。
這些白綢白緞，都是賈珍情況不好后，周氏採購來，準備用給賈珍的。
奈何賈珍歿時，一頓發作惹到了周氏，被周氏借口遺言，將他草草打發了。
如此，這些東西還是第一次見天呢。
不止白綢緞，自進府門，便有被請來的，賈家家廟鐵檻寺的近百道士，一個個穿著大褂、得羅，手裡拿著金鑼、小鼓，在一紫道袍道士的帶領下，吹打著道家喪樂。
再往裡走，寧府下人皆一身縞素，個個紅著眼眶，手不停地抹淚。
停靈之處位於會芳園中心，那裡是一處池塘。
此時，棺木被懸吊在池上，池邊，正有近百孝子賢孫，跪倒在地，眼眶上抹了薑黃水，嗚嗚嗚的哭個不停。
賈薔一身壽衣打扮，靜默躺在棺木之中，他臉上罩著一白玉面具，身上的壽衣是金絲繡的麒麟，周身上下，掛滿了美玉珠寶，棺木之內，也被填滿了冰塊。
在李自在的手段下，賈薔此時通體僵硬，同死人一般無二，只面具下，有著不能為人感受的微弱的呼吸，維持著生命。
……
賈蓉的「喪事」辦的極急，且是沒有向宗人府報備的。
這是賈蓉琢磨后決定的，左右他又不是真的死了，忠順老親王同榮府賈代善曾有嫌隙，賈蓉覺得，若是去宗人府一報備，后說不得還有其他麻煩。
如此，除了離得近的、本就知道其中真相的和一些時刻關注此事的人外，許多人，還沒有收到這消息。
待寧府這邊收拾了個大概，賈蓉身死的消息，也就如同一陣風般，開始吹向了長安城。
榮府同寧府就隔了道院牆，他們知道這消息，是除了定下假死之計外，最早的一批人。
這邊寧府祭棚一搭，孝子哭聲一起，那邊人，就知道了這個消息。
由於有昨天的那事，今個榮府眾人多是沒有臉面過來的。
如賈母，此時她就在自己房中，望著寧府的方向，偷摸流著眼淚。
這人上了歲數，最是見不得後輩兒孫出事，白髮人送黑髮人的。
賈母是傷心欲絕，另一邊，賈赦卻不是如此。
昨天賈赦離開的早，待到榮府眾人回去，賈赦才得了他被剝奪爵位的消息。
得知這個消息，賈赦是無名怒火起，卻不敢發向賈母、發向乾明帝，再加之昨天賈璉回府後也沒來見他，如此，倒是把賈赦憋了個夠嗆。
當寧府那邊哭聲起時，賈赦正在書房裡發泄憋屈，砸他心愛的把玩。
書房裡一片狼藉，以往賈赦心愛的寶貝，此時碎了一地。
待到他聽見寧府那邊哭聲，手裡正欲砸的一田黃彌勒像被他猛的收住。而後，他便是面容扭曲，望向哭聲方向，嘴裡如同夜梟般刺耳的笑著，道:「死的好，死的好啊！」
與此同時，榮府正院中，賈政也嘆息著，手裡拿著一帖《臨江仙》默然不語。
在他身旁，王夫人與賈寶玉恭敬坐著，二人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來。
除此之外，再有如賈璉，一臉的歡喜，歡喜之中又帶著幾分悵然；如王熙鳳，端坐房中，眼底有著三分傷心的味道；如賈蘭，默默翻看賈蓉送給他的那本畫本，淚水，早已經打濕了書冊……
同賈蓉預料的絲毫不差，野心家們，是時刻關注著他的。
得到他身死消息最快的，除了榮府一家子，便是義禮親王府。
於?一直有安排人手在寧府旁打聽消息，這邊祭棚一搭，那邊人看見，便快馬將消息傳回了義禮親王府中。
於?得知這個消息，長久的鬆了一口氣。
未幾，他尋到那師爺打扮的人，吩咐道:「去安排些禮，待會兒，我要親往寧府一趟，去祭拜賈蓉。」
說罷，於?似終於下定了決心，他接著道:「我已經無年歲再等候了，這當真是千載難逢的一天，你再去吩咐所有人，讓他們都做好準備。」
「祭棚搭起，屍身停靈，想來他是真的死了，如此時節，神京動蕩，就這幾日，起事！」
「那位置……」
……
時間一晃便過去了兩個時辰，賈蓉身死的消息，也是傳透了長安城。
自從申時初起，便有四王八公故舊前來弔唁。
其中有北靜郡王水溶、南安郡王嚴灼是親自前來，西寧郡王和東平郡王則是派人前來。
除寧榮外，另外六大國公府則是都齊齊派出了當家人。
如鎮國公府，便是鎮國公牛清之孫，現襲一等伯牛繼宗；理國公府，便是理過公柳彪之孫，現襲一等子柳芳；齊國公府，是齊國公陳翼之孫，現襲三品威鎮將軍陳瑞文；治國公府，是治國公馬魁之孫，現襲三品威遠將軍馬尚；修國公府，是修國公侯明之孫，現襲一等子侯孝康；繕國公府，是繕國公石鎮之孫，現襲三品威永將軍石光珠。
當初賈珍歿時，最先來的，大差不差也是這些人。
周氏是處理過這種事的，自然是得心應手，井井有條，一一仔細接待了，沒有落了任何人的面子。
待到四王八公弔唁罷，便有得到消息的其他勛貴和天家宗室開始一一上門。
如此，又是一陣麻煩。
其中，有賈蓉外公周永林這般沾親帶故之人，這些人是極其傷心，周永林身子剛利索，這次卻是直接哭昏了過去。
賈蓉見了，心裡頗不是滋味，只想著，那幕後之人早些露出馬腳，好讓他快些結束掉這一場鬧劇。
當然，除了沾親帶故的，還有十分不著調之人。
那便是於燔，其人領著二十位貌美膚白、氣質頗家的女兒前來弔唁。
若不是見他在棺木前哭的當真撕心裂肺，賈蓉都想直派人將其攆出去了。
時間過去了大半個時辰，一輛打著義禮親王府招牌的馬車，緩緩開到寧榮街口。
未幾，於?從車中下來，領著一眾府吏，往寧國府去了。
而此時，賈蓉已經不在寧府了。
他尋了個空擋，又偷摸著，去了大明宮。
……
勤德殿中，乾明帝看著又偷摸過來的賈蓉，心裡是一陣無奈。
他道:「你這走來走去，若是被人認出來了，豈不是你成了一場笑話，朕的安排也做了無用功夫。」
賈蓉無奈嘆了聲，而後上前苦著臉道:「臣已經有些後悔了，現陣仗越大龐大，只怕到後面，臣是不死都不行了。」
「如此玩弄文武百官，臣已然是自絕於天下了。」
乾明帝聽見賈蓉如此說，倒是笑了出來。他道:「這不是你想出來的法子嗎？朕可沒有逼你。」
說罷，乾明帝安慰道:「行了，你那祭棚，只要宗人府還未報備，朕也不曾親身去，那就是個玩笑，有朕在，你如何自絕於天下。」
賈蓉其實來這裡，也沒有同乾明帝要安慰的意思。
他在府中又一次思索了整個計劃，覺得計劃十分順當，若他是那野心家，定然不會放過如此機會。
賈蓉身死，明個便是乾明帝以謀逆罪名將於湎打入天牢……
賈蓉想過背後的野心家會是誰，他有十足的把握，背後之人定然是同乾明帝一個輩分的宗室子弟。
或是義禮親王、或是義德親王、或是……
畢竟，十五年前，眼見於湎就要榮登大寶，那野心家陰謀害死於湎兩個兒子，造成於湎同乾寧帝心中不睦，差點釀成人倫慘案。
現在乾明帝皇位一天相比較於一天安穩，背後之人若是還有想法，定然不會放過如此機會。
多好的機會啊！
首先，乾明帝最大的爪牙賈蓉死了，其次，於湎下獄，這絕對不是乾寧帝願意看到的，說不得，到了那時，乾寧帝都會下場。
如此混亂局面，若是能讓乾明帝再出個三長兩短……
是的，賈蓉一次又一次思索計劃，覺得其中最容易出現問題的一欄，便是乾明帝的安危。
這也是，他又突來大明宮的原因。
現情況已經如此，他打定了主意，在長安沒有完全安定之前，他要保證乾明帝的絕對安全。
賈蓉將心中擔憂同乾明帝說了。
乾明帝雖覺得賈蓉有些小心過頭，卻也是接受了賈蓉的一片好心，吩咐左右去拿了身龍禁尉的穿著來賜給賈蓉，讓其在他身邊，做了個暫時的貼身保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寧府那邊，於?雖不能動手觸碰「賈蓉」屍身，卻是根據手下記錄的賈蓉的身材特徵，通過三兩次不經意的靠近棺木，完全確定了那棺中之人，就是賈蓉無疑。
得了這個情況，他是欣喜若狂。
如此，於?強忍著激動，又待走完了所有弔唁流程后，這才壓抑著跳動的心，往義禮親王府去了。
在他就要離開寧榮街的片刻功夫，寧府內，突奏起喪鐘之聲。哀樂陣陣，於?耳中聽著，卻是覺得比仙樂都要動聽。
只就是不知，這喪鐘，究竟是為誰而奏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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