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與君同夢（1）
林覓跟靈凡兩人坐在大堂裏守夜。一個睡得呼嚕連天，一個坐著跟個門神一樣。
珞薇拎了一壺酒，飛到後院的屋頂上。
汀正站在上麵，背對著她，頎長的身影與月光交相輝映。
她看著眼前的這個男子，突然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汀！”珞薇甜甜叫了句，就立馬躺在屋頂上擺成一個大字形，“你也像我一樣躺著吧！”
汀沒說話。
不一會兒聽到悉悉索索衣料滑動的聲音，珞薇偏過頭，正看見汀在他旁邊躺下，中規中矩地也擺了個大字形。
“咦！”珞薇撐起頭，“你什麽時候這麽聽話啦？”
珞薇哼哼唧唧又往汀這邊蹭了一點，借著月光打量他——穿一身算不得衣袍的蹩腳袍子，擺這樣一個滑稽的動作，這麽不倫不類的，還是那個不可一世的陌辰汀嗎？
“汀。”珞薇挪過去戳戳他的臉，“還是你嗎？你還是陌辰汀嗎？”
汀依舊麵無表情，順勢拉過她自動送上門的手，放在唇邊，印下一個涼涼的吻。
珞薇心又跳漏了幾拍，連忙把手抽回來。
是他。
“誰讓你老是一副高高在上遙不可及的樣子呢！”珞薇小聲嘀咕。
她身邊這樣的人太多了。
那個心懷天下眸中總含著一縷憂愁的男子，當了她十八年的父親；那個一襲白衣勝雪諱莫如深的男子，給過她兩條命；甚至有時包括她自己，也是這樣，他們都有與生俱來的傲氣。
羽千夜是那樣仿佛總要化為風去的感覺，她總是害怕地想要抓住他；而陌辰汀……她總想把他也拉下來讓他沾上點濁世之氣……當然……她也隻是想想而已……
“汀，有件事情我想問你，如果你不想回答可以不說的，我就是問問。”
珞薇側過身子，手指戳在旁邊的瓦片上。
“嗯。”汀起身嚐了一口珞薇送來的酒，淡淡道。
“我小時候……你是不是見過我？”
“……？”汀抬眸看看月亮，微微眯起眼。
“就是在一街上，很晚，一個人也沒有……那個時候……我似乎……中了某個妖精的迷煙……你就從白茫茫的煙裏走來……”
“見過。”汀想起來了，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依稀記得，她那個時候有點兒胖吧……肉乎乎的……像個肉丸子……
陌辰汀忍不住嘴角上揚了幾分，又仰頭喝了幾口酒壺裏的酒。
“那……那個時候……你見到我……是怎麽想的？”
那個眼神，那樣的眼神，其實現在午夜夢回時，她還是會有偶爾的心驚。不是害怕汀真的會對她做出什麽，而是擔心……
“你覺得呢？”汀反問道，“那個時候，你害怕嗎？”
害怕什麽？是他？還是一個人的她？
“汀……”珞薇眼睛變得霧蒙蒙的，起身一頭鑽進陌辰汀有著淡淡酒香的懷裏。
“我們這樣，沒關係嗎？”
他是首屈一指的上仙，她是無妄之果，她是他的生死情劫，他們在一起，真的沒關係嗎？
“別怕。”汀的聲音像是月光下的鳳尾竹，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
“從前，我一心隻想著飛升為神，現在，我一心隻有一個你而已。”
汀俯身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涼涼的吻。
“真好！”珞薇跟個懶貓似的懶洋洋往他懷裏蹭。
陌辰汀禁不住嘴角又上揚幾分，心情大好。
“酒好喝嗎？”珞薇笑嘻嘻道。
淡淡的月光下，她長而卷的眼睫毛有如蟬翼般輕顫，宛若凝脂般的肌膚，紅潤的櫻桃小嘴……
一切都是那樣美好……
“好喝。”汀輕笑。
朦朧中她好似聽見了花開的聲音。
珞薇整個心都快化散了。
“那我喂你喝啊！”她笑得像個不懷好意的惡貓。
兩手小心翼翼從陌辰汀手裏取出酒壺，笑嗬嗬地遞到他的嘴邊……
今夜安靜美好到不可思議……
————
“你別忘了汀身上的雷霆之力，這個力量太可怕，如果他無法修煉成神之金身，他終有一日會因承受不住這力量暴斃而亡！”
“我讓阿枚入仙籍時，你說過什麽？你承諾過什麽？你說你永不再見陌辰汀！你說你會離開他！”
“汜葉珞薇，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麽？你瘋了嗎？！”
————
子時一過，新年的鑼聲響起。
“過年啦！”靈凡從椅子上驚跳而起，“好啦好啦！守夜結束啦！我要回屋睡覺嘍！”
也不理會林覓還在原地挺屍，他一步三跳地蹦回自己的小屋——鎖上門！
嘿嘿！反正再過一會兒就要天亮了，林覓每天都早起睡也睡不了多久，還不如讓他好好睡個安穩覺呢！
三下五除二剝了自己的外衣，靈凡一咕嚕鑽進自個兒的被窩裏，這被子阿枚今早剛給他曬的，暖蓬蓬的，可舒服啦！
閉上眼……
什麽聲音？
不管，天塌了還有林覓頂著呢！
翻身繼續睡……
可是……？
“誰呀！”
靈凡不耐煩從床上坐起來，還讓不讓人睡啦！
可等他看清眼前的一切……
“著！火！啦！”
靈凡趕忙披衣起身，隨手拿起擦桌子的抹布捂在前麵，“阿枚！阿枚！快起來！著火啦！著火啦！”
可是無論他怎麽喊都沒有回應他，除了大火燒著的劈裏啪啦聲，他什麽聲音也沒聽到。
“阿枚？阿枚？林覓！林覓！”
他忽然感到極其的不安，明明剛剛還好好的啊，剛剛他們還在一張桌子上有說有笑地吃年夜飯呢，怎麽他才打個盹兒，什麽都變了？？
用力揮開眼前的濃煙，靈凡摸索著走到門邊，打開門栓——
開不開？！
怎麽回事？難道有人把他鎖住了？然後故意縱火？
會是誰？是誰要放火燒店？
還是說……隻有他一個人被鎖住……是要燒死他？！
“開門！開門啊！快開門！！”
靈凡使勁兒拍門，可正如他所預料到的那樣，沒有人回應他。
看來真的是有人想要燒死他。
顧不上想許多，他又摸索著回去翻箱倒櫃。
他可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死的，他還年輕，怎麽能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呢？
更何況，他還沒有娶到阿枚呢！
“阿枚！”
站在門後邊幾尺開外，濃煙滾滾，靈凡默念著阿枚的名字，拿著他放在屋裏的小斧頭，盯準著大門——
“呀——！！！”
衝過去，用——力——砍——！！！
“阿枚！阿枚！”
靈凡衝到珞薇跟阿枚的住處，“快跟我走！”
可是，他一連推開兩道門，姐姐的房間跟阿枚的房間竟然都是空的！
直覺有什麽事情已經發生了。
他又立即衝到大堂。
“阿枚，阿枚你在哪兒？”
他一路喊著衝向大堂。
跨進去的一瞬間——
強烈的光線刺得他腦袋一晃。
這哪裏，還是他們的行雲樓？
他的麵前一排放了四個血淋淋的椅子，正中間坐著的是阿枚和珞薇，她們被捆在椅子上，臉色蒼白，奄奄一息。
另外兩個……則是林覓跟陌辰汀……
“阿枚！”靈凡喊破了喉嚨，衝到阿枚麵前。
卻被兩個陰魔用閃著寒光的大刀擋住。
陰魔……這裏嫣然已經成了陰魔的煉獄……
“你出來！我知道是你！”
靈凡大喊大叫，他長這麽大，見過的魔，也隻有一個而已。
“你沒被燒死啊？”
有如黃鸝啼叫的輕笑聲。
一位身穿鵝黃羽衣的女子緩緩出現在他麵前。
“放了他們！”靈凡惡狠狠地盯著這個女人，如果可以，他恨不能現在讓這個人死以一千次一萬次！她怎麽可以對阿枚下這樣重的手？
“嗬！”女人輕蔑地扭動她纖細的腰肢，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你以為，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談條件嗎？”
靈凡一下子泄了氣，別說跟這個人談條件，他連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都是個問題，剛剛還從火場裏死裏逃生呢……
“小東西，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靈凡如實答。
“那你還敢跟我談條件？”
“是你跟我說，如果姐姐突然有不尋常的舉動要立即告訴你，你就會告訴我阿枚喜歡什麽，怎麽才能討她開心……我們隻是進行等價交換，我沒有和你談條件！”
鵝黃羽衣女子一愣，隨即又笑得花枝招展。
“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就敢和我做交易？”
“我、我知道，你是魔！”靈凡指著她。
“哦？你竟然看得出來？”
“我看不出來，可是有人教過我，魔的身上都有一種惡臭，用心聞就能聞得出來！尤其是你，這種味道更甚！”
女子抬起自己手臂仔細嗅了嗅。
“可惡！”
鵝黃羽衣女子一巴掌摑上去，打得靈凡耳朵一陣轟鳴。
過了好一會兒。
那女子又道：“最後呢，你知道她喜歡什麽了嗎？怎麽才能討她歡心？”
“知道了。”靈凡毫不畏懼地瞪她，“可是不是你告訴我的！是我自己費了好大力氣才發現的，你這個不守信義的大魔頭！”
“哈哈哈！”女子笑得前仰後合，其他陰魔也跟著笑，“誰說魔要講信義的？魔本來就是背信棄義的好不好？哈哈！”
靈凡兩隻手捏得指節泛白。
“可是……”
靈凡抬眼看她。
“我突然想守信用一次了，這樣吧，這裏麵你可以任選一個人帶走，算我彌補你的，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