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以往之不諫（5）
珞薇剛從朦朧中醒來，就感覺有人在吻她。
令人毫無抵抗之力的，霸道地索吻。
仿佛哪怕她已經到了鬼門關，他也要用吻把她從鬼門關拉過來。
“……汀……唔……”
珞薇還沒有完全清醒，隻是模糊地低喃一聲。才微微張口，陌辰汀就乘虛而入，愈發肆無忌憚起來。
“汀……”
珞薇下意識想到抵抗，殊不知這樣低迷的輕喚隻會讓他更加燃燒，讓他的吻更加炙熱。
“汀……”
一滴鹹鹹的淚從珞薇眼角緩緩滑落，卷曲的睫毛像蝶翼一般輕顫，帶著溫熱的液體就這樣沾到了陌辰汀的嘴邊，融進他們的吻裏。
“汀……”
陌辰汀的動作突然變得輕柔起來，珞薇從沒有想過他也可以變得這樣溫柔。
像是他這一生最憐惜的，願意以生命去交換的至寶，他其實都舍不得觸碰。
誠然他是那樣強烈的想要占有她，當他完全明白他自己的心意後，當他真正明白她對自己有多重要後，他甚至不允許她離開他的視線半步。
這樣強烈的讓人窒息的愛。
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懂得怎樣去疼惜她，怎樣去嗬護她。
這樣他願意用一切去交換的女子，這樣本該就屬於她的女子。
他推開過，她逃離過，可最後他們還是回到了原點。
他隻是太過於生氣，氣得想把她揉進自己身體裏，讓他和她完全融為一體，這樣誰也不能再搶她了，她會完完全全屬於她。
懷裏的人兒在哭泣，在輕顫……
她在害怕嗎？
陌辰汀愈發溫柔起來，每一個動作都無比輕柔，無比憐惜，告訴她，他其實那樣舍不得她……
——
他從沒有見過這麽笨還強的女子。
胤軒說，她這脾氣不跟你一模一樣麽？
那時的他帶著滿眼的笑意，似乎已經料想到之後的事情，似乎在想，你們倆一模一樣的臭脾氣，到底會誰讓誰呢？
那點點笑意最後的意味，就是胤軒明了，一定是他輸給她。
是的，從一百五十多年前，他同意讓她住在竹屋，他就已經輸了。
他是誰？他是不可一世倨傲至極的陌辰汀。
那個在天虞山下苦等了二十多年的仙子，直等到容顏憔悴韶華傾負，他甚至都不曾給過她一麵之緣。
他的身邊，向來帶著四個字：女子勿近。
所以當日如果換作是別的女子，可能連她提出這個要求的機會都沒有，就已經被趕下山了。婚約不婚約的，豈是他陌辰汀會在意的東西？
但是他最後還是同意了。
冷冷的，用條件交換的暫住。
他能讓自己五十年來都不曾踏足過竹屋，不去過問和她有關的一切，他能讓自己看起來就像把她當不存在一樣。
可是他不能讓自己，在每一個漫漫長夜時，不推開遙遙相隔的一扇窗，去看那個執拗到瘋狂的紅衣，笨拙地劍劍。
就算笨到讓他不忍直視。
他那時自己都不願承認，他會每天在那個時候都看她，會一天又一天地看了五十年。
他那時自己都不承認，他喜歡紅色。
嗯，他那時候跟自己說的是，可能因為他正好也喜歡紅色罷。
……
等到這一切的一切都被鶴九捅破的時候，他才忽然明了。愛就愛了，喜歡就要得到。這世上，有什麽能夠阻擋得了他呢？
可是這個時候啊，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呆呆笨笨隻待在斷合頂，隻有他能發現的小丫頭了。
她越來越美，有越來越多的人發現她的美。
——
想到這兒，陌辰汀心中壓抑許久的悶氣又噴薄而出，不由得霸道了些，懷裏的珞薇就難受地低哼一聲。
於是他又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這個女子，真的是……
每次回來都給自己惹一身傷，再加上她之前還有舊傷，她就不知道乖乖地待在他身邊嗎？
她是瞎子嗎？為什麽看不出來他身邊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一個人生著悶氣，甚至越想越氣，要知道已經有四百多年了，還從來沒有人敢惹他生氣，更沒有惹怒了他卻又讓他無可奈何的還得好好哄著的人。
他的懷抱那樣溫暖，他的吻那樣誘惑，叫她忍不住想要跟著沉淪……
心底裏那個聲音再一次響起：這不是你一直渴盼的嗎？為什麽要拒絕呢？
這樣柔軟的懷抱，仿佛帶著會嗬護她一生一世的許諾，讓她甘願時光從此靜止。
這樣帶著某種熟悉的懷抱。
“那日從昆侖虛回來，你也是這般像小貓一樣窩在我懷裏。”
噯？
珞薇迷蒙地眨眨眼。
“那是你最聽話，也是最鬧心的時候。”
呃……
珞薇的大腦停止運轉了。
因為陌辰汀在對著她笑。
雖然是極淺的一個嘴角上揚的動作，可是怎麽就那麽好看呢？
好看到讓身為女子的珞薇都有些嫉妒了。
原來任它千世浮華，都抵不過他的回眸一笑。
墨藍的星眸裏含著點點笑意，溫柔得簡直要把珞薇融化了去。
……
斷合頂，月台。
珞薇畏寒的毛病好多了，鴻影居的火爐也一個個慢慢地撤下去。
而因為珞薇的軟磨硬泡，茂陵又再次獲得了鴻影居的通行證。
“姐姐。”
茂陵給珞薇遞過一小塊西瓜，果盤裏還擺放著其他的果蔬。掌門人說姐姐的體質還不適宜吃冷寒的食物，但是姐姐口渴又不想喝水，他就隻能冒著被掌門人責罰的危險偷偷拿一些瓜果來給姐姐解渴。
珞薇淡笑著借過，茂陵不小心碰到她冰涼的指尖，又道：“隻吃這一個哦，吃完就不能再吃了。”
說著，他又把小手爐遞給珞薇。
珞薇輕笑著推開，“我沒那麽嬌貴，真的。我現在一點兒也不冷，就是不知道為什麽手還這麽冰。”
六月盛夏天，他們都隻穿一件薄薄的長衫，而瘦骨嶙峋的珞薇裹著一條火紅的厚披風，手那麽冰，她還說自己不冷。
茂陵有些心疼，繼而又開始懊惱起來。
“茂陵！”珞薇語有怨怪，“我不冷，真的！這可能跟我過去修煉的功法有關，但是怎麽也算不到你身上去！跟你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珞薇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茂陵抬起頭來，微微一笑，“我知道了姐姐，不關我的事，我隻要好好照顧姐姐就好了。”
珞薇看著他，估摸著這孩子心病還得需要點時間才能治好，也就隻能裝著放心的樣子。
卻又發現他猶猶豫豫支支吾吾的在一邊，想開口又不敢開口。
珞薇伸出手，茂陵隻好把另一塊西瓜遞過去。
“你想問我霽昀？”
茂陵低著頭，他知道他不該問，可是他就是想知道她怎麽樣了。
這些年，他沒有她的一點兒消息，現在好不容易有一絲可能，他終歸還是想試一試。
珞薇歎口氣，“我沒辦法給你準確的答複，因為我也不知道。”
茂陵眼光暗淡下來，“沒……”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圍攻天虞山的不是霽昀，她還不是天虞山的敵人。”
茂陵忽然覺得世界在那一刻變得明朗起來。
珞薇看著這個眼底憂鬱的大男孩，因為她的一句話，因為和霽昀有關的一句話又忽然明朗起來，她隻覺得莫名心酸。
世上多少癡情人，莫笑癡情太癡狂。
“茂陵啊，最近有沒有什麽鴿子啊鳥啊在鴻影居頭頂飛來飛去的，陌辰汀有沒有逮到它們啊？”
珞薇迅速地搜塞一塊西瓜放嘴裏，坐在石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腿。
“沒有啊。”茂陵實誠地答，這幾天鴻影居平靜得和往常一樣。
“哦。”珞薇晃腿。
“那也沒有人到天虞山來？我是說貴客什麽的。”
“司命星君來過一次，不過那時姐姐尚在昏迷，掌門人就沒帶他上來了。”
“哦。”珞薇繼續晃腿，又問，“他，怎麽樣啊？”
茂陵思索了一會兒，答：“風采依然。”
那就是還好，看來陌辰汀回來了他也就好了。
“那……”珞薇依舊晃腿。
“姐姐，陰魔族長那邊，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茂陵一針見血，不愧是上桓真人的弟子。
“咳咳！”
珞薇被自己口水嗆到了。
“姐姐？”
“沒事、我沒事！”
珞薇一邊給自己順氣一邊腹誹，寒陽還真這麽絕情啊？居然就把她扔這兒不管了？？羽千夜也是？？？
他們的協議呢？他的計劃呢？寒陽現在不是已經暴露了嗎？怎麽還待在天虞山？
還是說他們已經有了更進一步的計劃，卻不讓她知道？！
珞薇越想越氣。
茂陵審視一周，見四下無人，便湊過去壓低聲音對珞薇說：“姐姐，表麵上風平浪靜，並不意味著什麽也沒有發生。”
珞薇腦子裏一轟！
——是了！魔族和天虞山都太安靜了，安靜地就像什麽事也沒有發生，就像那一天汜葉藍錦帶兵進攻天虞山一樣，所有人就跟睡著了似的。
以陌辰汀的實力，怎麽可能查不出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可是在珞薇麵前他卻一個字也沒有提，甚至都沒有問她身上的傷是怎麽來的。
如果說當初的鶴九不問是答應了她絕對信任，那麽她現在覺得，陌辰汀的不問，是因為對於他來說，一切答案他都知曉，也沒必要問。
這麽一來，反倒是她被蒙在鼓裏，什麽也不知道的那個人是她……
“天虞山，很有可能要進行一次大換血了。必要時……掌門人可能會采取非常手段。”
珞薇隻覺心中霍地一炸！
非常手段？！
三百年前，陌辰汀是用了怎樣的非常手段當上了天虞派掌門人，廢除了天虞山百年門規？
“茂陵！”
珞薇彈跳起來，臉色還透著些蒼白，茂陵突然有些後悔自己把這件事告訴她。
“你帶我去第六峰好嗎？帶我去找曼秋師太！”
珞薇的傷還沒有痊愈，還無法禦劍飛行。
茂陵有一絲憂鬱，畢竟掌門人吩咐過，絕不可以讓姐姐離開斷合頂半步。
“茂陵，算我求你好不好？帶我過去，是我讓你帶我去的，陌辰汀要是生氣了，罰也該罰我。”
“姐姐，你別這樣。”
罷了罷了！他從今天一開始就在違背掌門的命令，也不差再多違背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