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眉間痕
那人一愣，再一次看見她眼中的倔強。有多重視多在意，她才會毫不猶豫地拿命去搏呢？隻是這丫頭太死心眼兒了，什麽都在意，什麽都是用性命做賭注。
他隨即又輕輕一笑——雖然還是用劍指著自己，可她好像沒有之前那樣排斥自己了呢，有進步。
“該放心了吧？你乳娘有了歸墟冰，不會再缺水變魚幹兒了！”他不知何時已經繞過劍身到了她麵前。
“你！”珞薇氣急，抬手一掌竟然直接劈過他的身體，她麵前的這人一如泡沫幻影般虛無。
她不但不驚奇反倒帶了幾分嘲諷，“咦？哪來的小鬼頭啊。”
唔……
羽千夜原本眸如星河的光芒有些黯淡，他是有些不快的，把他當成孤魂野鬼了是嗎？可如今他這模樣可不就跟鬼差不多麽？
罷了罷了，這樣也好。
他揚起臉含笑看她。
浩瀚星空下，他一襲白衣如雪，唇角總是帶著似有若無的微笑，五官明晰，閑淡瀟灑。他看著她時，眼中是她，卻又感覺他在透過她看著極遙遠的地方，琢磨不透。
“嗬嗬。”她笑得有些意味深長，臉上的溫度卻如沉石一般迅速降下來。
猛然間劍氣陡轉，利刃直逼命門！
珞薇運足靈力，手微微一抖，竟然堪堪吃力。
他哭笑不得。
女人啊，真是說變就變。
“你究竟是誰？”
為何他每次出現她都渾然不知？為何他可以在斷合頂來去自如？這可不是別的地方，這是首屈一指的上仙陌辰汀的寢宮。
他眉眼彎彎，笑容極澄澈，極無辜，“我是可憐的小鬼頭啊～”
“羽千夜？這是你真名？”
“是。”他看著她，黑眸猶如鑽石，“你若是不相信我，也不必聽我的去陌辰汀那裏偷歸墟冰。”
“……”她竟無言以對。
“承認吧，你一直都是相信我的。”
他依舊笑得像個要糖的孩子，但那笑裏麵分明又帶著幾絲邪魅。
珞薇看不清他的笑，但她確實是選擇相信他。而且，她現在可以確認他對她並沒有惡意。
“看什麽啊！”
珞薇被他瞧得不自在，想這些又實在腦仁疼，她卸下戒備後準備再賴回石台上，但礙於羽千夜在這裏，不能和剛才一樣四仰八叉的，她居然一時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羽千夜看她糾結的模樣禁不住笑出聲來：“你自己找個地兒好好歇息吧，我不看你。”語罷飄飄然，躺到旁邊一棵梧桐樹上去，搖搖晃晃好不自在。
珞薇左右瞧瞧，思慮一遭，還是坐到樹下，靠著樹幹小憩起來。
風輕輕吹，帶著淡淡的不知名的花香，甚是怡人。
唯一有些煞風景的，是石台旁一處被燒焦的地方，嗚咽著好像在哭訴自己的無辜。
羽千夜仰頭看著夜幕上不停眨巴眨巴的星星，唇邊蕩漾起淺淺的笑，他想要跟她說點什麽，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從何說起呢……丫頭你知不知道哦……
這樣靜的夜空，這樣近的他們，多美好！
過了好久，羽千夜感覺底下沒動靜，翻身下去才發現她已經睡著了。想她本就靈力虧虛，方才又對他消耗了許多，體力不支也是必然。
他正在走向她的腳步停下來，有些茫然地看著自己的身體，伸出自己虛無的右手，用左手輕輕一戳，穿了過去。
他有些喪氣地喃喃：“還不行呢，不過丫頭你等等啊，很快就可以了……”
他站在那裏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目光如水，泛起幾許瀲灩。
珞薇在睡著的時候還是眉頭微皺，那表情好像在夢裏也正和誰生氣較勁。微風把她額前的劉海吹得飛飛揚揚，羽千夜發現她原本白淨的眉間此刻多了道傷疤，紅紅的，有如一粒朱砂痣。
這疤痕也讓他吃驚不小，居然還微微四散著主人的靈力，尋常的遮掩術根本遮擋不住它的存在。它好像要深深刻進她的骨肉裏一般，任誰也無法遮蓋它的存在。
這樣驚人的力量，不是陌辰汀還有誰？他如此自負過人，對女子也下這樣重的手？更何況她還是他的未婚妻。
陌辰汀……
羽千夜感覺胸口有些悶悶的，想要離開卻又頓住身子，俯身來在汜葉珞薇周遭畫了個圈兒，設下禁製。
要好好地睡一覺哦，做個好夢。
嘴角浮起淺淺的笑，他像煙霧一樣輕輕消失不見。
等珞薇醒來時，竟然已經到了午時。她站起來動了動身子才被太陽刺的兩眼發疼。
驚覺乳娘還被她禁在竹屋裏，珞薇連忙跑回去。卻見乳娘早做好了飯菜，切切等著她。
無一不是她愛吃的。
吃了幾口下肚，卻是食之無味，“乳娘，我們……”
珞薇不知該如何開口，當日她與陌辰汀有過約定，乳娘傷勢痊愈後就會離開，雖然還有五十年，但乳娘已經能像平凡人一樣生活了。
“小姐，我們去和掌門道歉吧，他雖然脾氣古怪，但一定會原諒小姐的。”芾青經過一晚，發現自己已經完全能適應天虞山了，雖然猜不出是什麽，但小姐傷成那樣又不吭聲，定是從陌掌門那裏得來的。
珞薇停下手中的動作，眼簾低垂，如果離開天虞山，她們真的能像平凡人一樣生活嗎？
“小姐……”芾青把手覆上她的手背，“要不我去和掌門道歉？”
“不，我去道歉。”珞薇平淡無痕地說著，左手在身側無聲捏成拳。
芾青還想說什麽，但已經抓不住她了。那次之後，她昏迷了將近五十年，三天前她第一次睜眼發現自己靈力盡失後就本存了死誌，可是一想起那個人要她幫忙照顧好他的女兒，就算她現在已經沒有能力保護珞薇，她還是選擇守在她身邊。畢竟，這孩子現在是把她當做唯一的依靠了。
她又想起陌辰汀。陌辰汀會成為小姐的依靠嗎？雖然不知道五十年來小姐和他究竟發生了什麽，但她原先得知陌辰汀性格是有些暴戾的，小姐偏偏又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脾性，他們兩人在一起真的會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