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失明女孩
意識如同經久不散的深邃迷霧般混亂不清，朦朦朧朧中，林志的腦海不斷閃過各種光怪陸離的詭異畫面。
有全部樹葉均為幽藍眼睛的魔樹、有長著無數觸手的怪狗、哭哭啼啼眼中溢出血淚的嬰兒……
時間在這種被無數信息擠壓得頭昏腦漲的痛苦中緩緩流逝，不知過了多久。
林志感受到有一絲暖意照在臉上，應該是初晨的陽光。
耳邊，屬於陰森黑夜的死寂也一點點消散，被清脆的鳥啼蟲鳴，與緩緩接近的腳步聲所取代。
「天，亮了么？」
林志渾身酸痛，剛想睜開雙眼確認周圍的環境，胸膛部位卻冷不防地被踩了一腳。
噗。
吃痛地發出一聲悶叫。
雖然腳上傳來的力量不像是那種動輒幾百斤的猛獸怪物，但突如其來的變故，也是讓他在瞬間清醒過來，猛地睜開眼睛，從地上坐起。
「啊？！」
驚慌失措的女聲傳來，緊隨其後，是身體重重摔倒在地上的聲音。
抬頭看去，只見一名身穿淺藍色長裙的女孩狼狽地躺在地上，白皙的雙手在黃土地上慌亂摸索。
在看到踩了自己一腳反被絆倒的是一名人類后，林志第一時間不是狠聲訓斥對方沒長眼睛，也沒有往對方是來碰瓷的方向上想。
而是左右觀望，尋找可以快速躲起來的隱蔽場所。
水潭倒影上那清晰可見的三頭獨眼怪的畫面還歷歷在目，他不敢想象，若是被人類，尤其是黑夜調查司發現自己的存在，將會出現怎樣可怕的後果。
輕則關押，重則解剖，屍骨無存！
林志心中驚駭，當下拔腿就跑。
跑出去不到五十米的距離，又像是發現什麼重要信息般，站定在原地。
「等等，我的雙腿，還有手臂……」
「都恢復原樣了？」
後知後覺的林志在慶幸與欣喜中抬起雙手，對著自己的腦袋拍拍打打。
確定是穿越初始那張英俊的帥臉之後，他驟然挺直腰桿，昂頭挺胸地往回走。
同時抬起目光，觀察周圍的情況。
溫暖柔和的太陽光線破開遠方重重迷霧，揮灑在寬敞的官道之上。
此刻已經是上午時分。
路邊高高聳立的大樹枝幹上空空蕩蕩，除了偶爾從密集樹葉內探出腦袋的小松鼠外，再也沒有其他詭秘魔怪存在的跡象。
更別說什麼白色少女了！
雖然不知道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不過好在，總算是苟延殘喘地活下來了……
林志暗暗鬆了口氣。
低頭看去，只見那名摔倒在地上的藍裙女孩仍舊保持著摸索土地的動作。
她雙眼緊閉，清秀恬靜的臉蛋上布滿了驚慌失措。
而就在她身側不遠的地方，散落著一根表面光滑的紅木拐杖。
簡單觀察一番，林志當即猜到女孩是個雙目失明的盲人。
心頭因為在睡夢中被狠狠踩了一腳的怒氣頓時煙消雲散，他緩步走到對方跟前，撿起紅木拐杖遞過去。
藍裙女孩一伸手，便握住了拐杖。
她的聽力很敏銳，從林志拔腿逃跑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周圍有其他人在，於是試探性地問道：「請問剛才我不小心踩的，是您嗎？」
聲音如同其主人的容貌一樣，清脆婉轉，帶著一股令人如沐春風的舒適感。
「沒錯。」
林志輕聲回答，「不過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我就是走累了在地上躺一會，責任不在你。」
「走累了？」
藍裙女孩動作緩慢而謹慎地從地上站起，聲音之中帶著疑惑。
現在分明就是黑夜消散不久的清晨時分，居住在外圍的居民才剛剛開始從惑命城出發，何來走累一說？
想到此處，藍裙女孩右手抓著用來探路的紅木拐杖，左手則悄悄搭在纖細的腰肢上。
那裡，掛著一個小巧玲瓏的秀花袋。
裡面存放著的，應該錢財銀票之類的貴重東西。
林志如此猜想。
畢竟對於一個無依無靠的盲人女孩來說，大早上躺在路中間「碰瓷」的陌生男人，怎麼想都非常可疑，不得不保持警惕。
他在腦海殘留的記憶中搜尋一番，並沒有關於眼前這個藍裙女孩的印象。
說起來，身體原主本身就是從別的地方而來，暫住在禍命城辦事的外地人，對生活在附近的居民沒有太多印象，也實屬正常。
「實不相瞞，我是從鄂權城而來的商人，昨晚為了躲避黑暗，緊急躲進禍命城，結果一夜沒睡好，導致睡眠不足。」
為了不讓女孩的神經持續保持著過度的緊張，林志隨便撒了個「善意的謊言」。
果不其然，聽到是這個還算合理的原因之後，女孩臉上的戒備之色稍微緩和一些，輕輕點頭。
「原來如此，如果不是提前預約的話，確實很難在夜晚時分的禍命城內，尋到合適的休憩之所。」
她的左手依舊保持著搭在腰間的姿勢，晃了晃手中的紅木拐杖，後退一步，彎腰鞠躬，答謝道：「十分感謝您剛才不計前嫌的幫助！」
望著眼前謙謙有禮的盲人女孩，林志不由得想起昨晚對自己刀刃相向的死刑犯趙明。
兩者相比，其差距猶如雲泥之別。
「舉手之勞，姑娘不必如此多禮。」
他本來想伸手將女孩扶起，但想到這麼做可能會冒犯到對方，只得將伸出去的雙手縮回。
「姑娘可是居住在禍命城外圍的村落？」
藍裙女孩站直身子，輕輕點頭：「是。」
「需要我幫忙帶路么？」
「多謝公子，只不過這官道我經常走動，已非常熟悉，就不勞煩公子了。」
藍裙女孩舉止優雅，搭在腰肢上的左手悄悄摸進秀花袋中。
林志並沒有注意到女孩這種細微的舉動。
剛才那句「帶路」本來就是客套話，現在遭到拒絕，他也就順勢說道：「如此的話，那姑娘路上小心一些，告辭。」
女孩很美，一舉一動也令人忍不住生出想要保護的衝動。
但此刻的他，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必須儘快弄清楚昨晚魔怪化的原因所在！
聞言，藍裙女孩沒有再說話，微微欠身表達告別之意。
隨後舉起手中的紅木拐杖，敲打著前方的道路，沿著官道緩慢行走。
直到女孩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之中，確定她不會遭遇到危險后，林志這才收回目光，邁步朝禍命城的方向前進。
走出去幾十米的距離，還沒見到禍命城的城門，一道站在官道中間的英氣身影，便提前出現在視野當中。
「沒想到，竟還有人從黑夜裡活了下來。」
身穿黃金鎧甲的許清渚雙手環抱在胸前，上下打量林志一眼，面露喜色，聲音則冷淡照常。
「恭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