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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節 霜溪冷 月溪明(上)

  不難猜,當紅妝渾身濕透好像剛剛從水裡撈出來的那刻,雪蓮女也就沒那麼令人討厭了,好歹能不讓紅妝因為夢魘再受到刺激,說不定還能再睡個好覺。

  琵琶聲泠泠作響,紅妝閉著眼,靠在軟榻上失神。

  「睡不進?」雪蓮女很明顯的感覺到了紅妝的不自在。

  紅妝點了點頭,「很不舒服。」

  「若盟主不記得,國主與那面首甚好。」

  「你說什麼!」紅妝一下子扯掉了身上蓋的薄褥。

  「盟主不記得了,國主大可放了他。心裡有底氣,便也不怕夢魘了。」

  「你以為,就憑你能醫夢魘,便有了保命符?」紅妝眯起了眼,「你忘了我是誰?」

  「你是國主,可不是我的主人。」雪蓮女抬眼看了一眼紅妝,「國主應該知道,我為什麼替您治。」

  的確,不能殺她。現在自己不是女魔頭了,是需要人心服口服的國主。不光是因為撫雲,就算是為了給自己治了那麼久的夢魘,也不能殺了她。紅妝閉氣眼睛重新躺回了軟塌上。

  「你的身手不能浪費了,跟我一起去出征。」

  雪蓮女微微一愣,「我?我可沒什麼身手。」

  「你倒是謙虛。我親自出征,若是途中犯了夢魘,該當如何?」

  總也不能便宜她的,自己殺不了,出征時變數如此之多,誰知道她能不能撐過去呢?

  雪蓮女最終答應了,紅妝補了一會覺也就爬了起來。

  被夢魘搞的渾身酸疼,紅妝叫苦不迭,沐浴更衣之後便鬼使神差的走到了琅頤室外,隔著窗口往內望去。

  今日不同,有些熱鬧。

  那日紅妝說了找人來伺候月生,回去隨口一說,還真有人來了。不止百花夭,多少小宮女爭著被分到琅頤室,恨不得搶破了頭才好。

  紅妝看著屋裡兩個小丫頭圍在月生身邊,忽然,心裡就有了一些不舒服的感覺。

  「月大人,這墨我幫您研了吧!您莫要髒了手。」

  黃裙那個小丫頭臉頰微轉,紅妝才認出來了。那是百花夭的一一。

  原先落雨門掌門的嫡女.……紅妝心裡越發彆扭,看著一一裸露的臂膀,單從肩頭綴了曾薄紗系在了手腕上,就那樣伸到了月生目前,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月生沒有回答,只是搖了搖頭。背對著窗口,紅妝看不見月生的表情,卻是感覺到了他身上的冰冷。

  「那!月大人,我幫您拿吧!」

  月生抱起畫卷想放到畫架上,卻被一一一步上前,想要將畫卷從月生手中搶出。

  「啪嗒!」

  月生只一個抬手,腳下一轉,正避過了一一的觸碰,畫卷卻是落在了地上。

  最要命的是,臉頰稍側,紅妝分明從月生那極似撫雲的眸子里,看見了濃濃的厭惡與不耐煩。

  一一又上前蹲下去撿那無辜的畫卷,月生卻是退步到了另一側,好像是生怕碰見了什麼髒東西一般。

  本來,紅妝是不舒服的,如今看了這場景,忽然就心疼起了一一來。好歹是一個正值妙齡的如花似玉的黃花大閨女,好心好意了伺候他,他倒是一副嫌棄的要命的樣子。說到底,一一也是自己的人,被這樣對待,多少有些說不過去。

  「咳咳!」紅妝清了清嗓子,這才敲了敲窗戶。

  月生剛剛光顧著與一一周旋,還是真的沒注意到紅妝,如今猛地一個回頭,正見紅妝站在窗外,背後襯著桃花,一襲紅衣獵獵,眼神有些嗔怪嘴角卻是帶著笑意,明艷至極。

  紅妝莫名其妙的望著愣住了的月生,調頭走進了屋。

  「傻了嗎?」紅妝輕車熟路的摸出了伴月酒,盤腿坐在了席子上。

  紅妝還不曾注意,一一卻是看的真切,一直冷著臉不說話的月大人,見到國主時,竟然笑了,真的好想黑夜中柔軟的月光一般。

  「昨夜沒睡好?」這下近了,月生才注意到了紅妝有些發青的眼圈。

  「嗯,夢魘。」紅妝倒了杯酒在杯中,「老毛病了。」

  月生有些心疼的樣子,壓著眉頭想了想,這才坐在了紅妝身後,抬手替紅妝按起了太陽穴。

  一一看傻了,木訥的站在原地,還是無限的懷疑這個月大人,和自己見得月大人根本就不是一個人。自己見得月大人,可是都不能讓人靠近一步之內的,怎麼可能還會主動碰別人!

  紅妝注意到了旁邊熱辣辣的目光,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你是不是欺負我們一一了?怎麼,人家一一屈膝來伺候,月大人,你還有什麼不滿意嗎?」

  「我不用人伺候。」

  「別的大人都有啊!我給你的,可是最好的!」紅妝語氣變得得意了一些,「你知不知道,我們一一可是曾經秘門落雨門掌門的嫡女!根正苗紅的!」

  「那又如何?」月生從紅妝太陽穴滑下了手,重新將手停在了紅妝肩膀上按著,身體微微傾下,用僅僅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開了口,「不是你,就都不是好的。只有你,是極好的。」

  「你!」紅妝感覺到臉上有些發燙,「一一,你帶著人先下去吧。」

  「那,國主,月大人,我先去後面喂禽鳥了。」

  等到一一和那個小宮女離開,月生迫不及待的從後面環住了紅妝的腰,「沒休息好怎麼不多睡一會?還是說,國主也想我了?」

  「你要死啊!」紅妝掙扎著,只是身上發軟,武功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也就變成了半推半就的模樣。「誰會想你,我自然是補了覺才來的!」

  「我知道。」月生眼底泛出笑意,「是我想你了,國主知道了嗎?」

  「你……」紅妝一時語塞,側靠在月生懷裡有些不滿的抬起了頭,忿忿的對上了月生含笑的眼眸。

  「我?我怎麼了?」月生好像沒看見紅妝要咬人的眼神一般,只是用力將紅妝抱的更緊了些,用下頜輕輕蹭著紅妝的額角,「今日無事,你也不用上朝,我都問過了。留下陪我一日,好不好?別走了.……」

  「為什麼啊?」紅妝不情不願的還想再躲,只可惜已經躲不開了。

  「我好想你.……你要走了,我捨不得.……」明明手下這麼用力,可語氣卻是軟到了骨子裡,「你一定要回來,好不好?」

  真沒辦法……紅妝一聽,這種語氣根本就沒辦法在硬下心來,只能無奈的哄著了,「放心,我肯定會回來的。」

  「那你會想我的吧……」

  「我想你幹什麼?」說白了,不過一個畫師罷了,想撫雲都……

  「別……你想想我……想想我好不好……」

  月生這個語氣委屈至極,就好像要被主人拋棄的小狗一般,還帶著若有若無的哭腔,紅妝立馬就忍不住了。

  這是什麼神仙?故意的嗎?

  紅妝倒吸一口涼氣,確認了原來自己也是吃裝可憐這一套的,「好!想你!我一空下來就想你!」

  月生好像滿意了,沒再說話,就是靜靜的抱著紅妝。這種寧靜,真的很好,很讓人滿足。

  半晌,紅妝才彆扭的開了口,「你,你下次對人家一一好一點嘛,最起碼要回答人家嘛……」

  「不要。」月生理直氣壯的嗅著紅妝的發香。

  「為什麼?」

  「不喜歡。」月生抬手揉了揉紅妝的頭髮,「國主用何物浣發?」

  洗頭髮嗎?紅妝想了想,「沒什麼講究啊,她們拿什麼我便用什麼了……」

  「我要用和你一樣的……好不好?」

  又來了!紅妝在心裡忍不住罵了月生一萬遍,只可惜,這樣的語氣紅妝還真的一點也沒辦法抗拒。

  「好好好!你說什麼是什麼!我等下找人送過來!」

  「明日.……國主說了,今日陪我的……」

  說了嗎?紅妝為難的撇了撇嘴,分明記得剛剛自己是搪塞過去了的啊。

  算了算了……「好吧,你說明日就明日吧。不過.……你要這個做什麼?」

  「想要和你有一樣的味道……」月生聲音低了些,「喜歡你的味道。」

  紅妝確信了,月生一定是老天爺派來克自己的。

  只是奇怪,為何這個懷抱這樣理所應當,這樣的水到渠成,這樣的輕車熟路?

  不是才剛剛遇見嗎?為何,沒有絲毫的陌生。

  又為什麼,撫雲,卻讓人感覺離自己那樣遠。遠到,即使面對面被握住了手,心也不會跳快一下。遠到面對面的對著,卻沒有想要再近些的慾望,為什麼?

  紅妝不願意承認,可這大概就是事實了。

  移情別戀了。那十年,紅妝因為一個半路忽然不知道從哪冒出的月生,終於放下了。

  「你能不能不要這樣?」紅妝推了推月生的胸膛,「你看看人家男子,哪個會像你這樣?」

  月生倒是將紅妝箍的緊緊的,貪婪的感受著近在咫尺的香氣,還有懷中的溫柔,「那是他們的心上人沒有你這般好的……我不想要你走……」

  紅妝放棄了。

  從來沒有,這是第一次,紅妝感受到了執著。這種從未有過的偏愛和不被放棄的感覺,讓紅妝再沒力氣去抽身而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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