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恩德永生不忘
聽到這裏，戮閻蹙眉著，忽而想起什麽，轉頭看向地麵上跪著的眾鬼影，他們無不都齊刷刷心虛地低下了頭。
有隱情！
戮閻走近犼的身邊，開口道：“犼，地獄輪回道中，那第二條不成文的規矩又是什麽？”
“不愧是戮閻大人，想必早就有所猜想了吧。”犼甩了甩頭，這才接著說道：“其實那第二條規矩，也是邪門的。凡死後作惡多端者，勢必不能踏入輪回道，違者，無赦！”
嘶！……無赦，肉身都死了，卻還要將靈魂再懲罰一遍？
看來這地獄裏頭的規矩還真是森嚴。
戮閻倒吸一口氣，“這也是鮫女定的？”不用問為何如此肯定就是鮫女，鼻祖統領山河，哪有空管轄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可犼卻反駁道：“誒，戮閻大人可別小看了這兩條規矩，雖然確實如你所料，是鮫女娘娘生前辦的。不過我大致也能猜測到娘娘的用意。戮閻大人不妨仔細想想，第一條，冤魂不得輪回。其實也不無道理，要是怨氣重的突破了孟婆湯的作用，從而想起前生記憶為非作歹，豈非壞事一件？第二條，作惡多端者不得輪回，其實也是同一個道理，後者怨氣更加重，他們抵抗得了孟婆湯的作用，若投胎成功，這有違萬物法則。有些事情要是本該發生，卻因人為而改變，那就得不償失了。一般這樣的都是直接被派去地獄深處那邊同邪魔為舞，永生永世無出頭之日的。”
經過犼一番詳細的講解，戮閻也不禁陷入了沉思，以前他對鮫女很多做法都表示不解，甚至是反對。
現在看來，蝴蝶效應正是由小事而起，鮫女身為女子細心如此，同鼻祖配合治理江山……確實讓人心服口服。
戮閻忽而轉頭看向鬼怪們，開口道：“你們就是知道了這事，所以才寧願苟活也不願進入地獄門？”
“是的大人，我們薄命一條，死後卻還不得安生，不能投胎，可不做惡事，不吸人血。我們也無法存活啊，既然兩條都犯了，與其去和那些可怕的邪魔共存，還不如這樣算了……反正鬼火村常年荒廢，我們也不指望有人來解救我們的。”
說罷，跪在最前邊兒的鬼影露出了哀傷的神情。後邊的也跟著哀怨一片。
村長一直跪在旁邊不說話，他也知道，如今這情況沒他插嘴的份兒。
“那麽，你們現在也沒法再繼續做惡事了，還不是一個死，灰飛煙滅的下場難道比這些就好了？”
戮閻質問著他們，想聽聽他們的想法，若他們還心存歹念打算繼續為非作歹……哼哼！決不輕饒！
“不不不，我們不敢再做壞事了……隻是，說實話，我們也不知道現在該何去何從，畢竟像我們這些級別低的小鬼怪，死後也才習得了武學，有了內氣的級別，實在死不足惜……”
他們又齊刷刷歎了口氣，樣子顯得可憐兮兮，引人發笑。
犼忽而站在後邊開口道，“其實，也不是全然無路可走，雖然輪回道有兩條規矩把守著。但是隻要有人願意將他們的怨氣轉移到自己身上，也就是把自身當作一個容器，那這些鬼怪自然一身輕了，再加上有戮閻大人從旁協助，投胎不是問題的。隻是……人若獨自承受著怨氣，太多了也是會受不住的，到時候自然死路一條。”
這番話說完，無疑引來一陣失望和尷尬，現在荒郊野嶺的有誰啊，關鍵是素不相識誰會幫忙啊……這不是跟沒說一樣嘛……
犼尷尬地眨巴眨巴眼睛，沉默了下來。沒辦法啊，這確實是唯一的算不上辦法的辦法了。
戮閻顯然也有些糾結，他其實聽犼說完後心裏已經有主意的了。
哎呀算了算了，又不是他的事，總是要有人犧牲的嘛。
戮閻走到村長身邊，踢了他一腳，道：“喂，你方才也聽到了吧。你的同伴們要投胎，你可願做那容器，還是與你繼續苟活。”
村長一聽，有些錯愕地抬了眼，“大人的意思是……？”
“我什麽意思你心知肚明，你若真的為他們好，便自己看著辦吧，雖然這對你有點不公平，但是我也不逼你，你若不願意就算了。”
戮閻說這些話，眾鬼怪無疑有些不喜，“大人，村長為我們做了太多，我們這種事做不出來，要是如此，我們寧願不投胎！”
“對，不投胎！”
……
“吼！！”犼在一旁發出怒吼，似在不滿他們放肆的表現，“嚷嚷什麽？！都不想活了嗎？！一群愚昧的亡魂，你們的村長如今已修成鬼魅，他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根本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當初他自己為了你們選的這條路，何來公平之論？你們若想做人，他做容器最好不過。”
犼說著，停了會兒，鋒利的眼掃射到村長身上，繼續道：“而且他作惡多端，依我看不久後將會引來天劫，以他五十年的修為，不被天雷活活折磨死才怪。到時候是比做容器還要承受一萬倍的苦痛，戮閻大人一心助你們，誰再敢妄言！”
犼的話如雷貫耳傳到他們所有人的耳朵裏，天生的王者風範讓人忍不住臣服，也不敢再反駁，而且他句句在理，實在找不出什麽理由辯駁一二。
大家都沉默了，村長承受天劫和做容器，都是痛苦的，可是前者痛的更多……難道真的無路可選了？
這時，戮閻開了口，“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他既然沒了機會，為何不讓給你們成全你們？我相信你們每個人都是自私的，想要做人的欲望誰都不弱。老頭兒，你願不願意。”
大家齊刷刷看向村長，隻見他緩緩抬頭望天，眼底慢慢濕潤，繼而流下兩行清淚。
鬼魅流淚，這是多麽罕見的一件事……
“快百年光陰了，我早已手染血腥，再也回不了頭了。我本不願成為惡人，奈何天逼我……罷了罷了，我這種人爛命一條，手上人命太多賠不起咯。既然都是一死，我寧願成全我的同伴！”
村長再次磕頭，朝著戮閻就是重重的三下。
“戮閻大人，謝謝你助我們解脫……這一百多年的仇恨，我們真的該放下了。你說得對，他們都死了，我真的沒必要。冤冤相報何時了……”
說罷，他忽而起身，形如獵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瞬移到眾鬼麵前，道：“你們都不要掙紮，這是我自己選的路！”
不給任何人阻止他的機會，隻見他神色凝重，右手成爪就往他們的天靈蓋位置緩緩吸收。
他們有些痛苦，也有些難過，有的在過程中流下了淚水，發出了怒吼。
戮閻靜靜看著，眼睛都不眨一下，他知道，村長是在吸收他們百年的怨氣，也是在趁機抽取他們的記憶，讓他們忘卻。
不久後，一股股濃鬱惡臭得黑氣被村長提取出來，一陣風刮過。
村長虛脫地跌坐在地上，手中拿著的是一團巨大的黑氣。
他笑了笑，似乎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黑氣瞬間鑽進他的體內，與他融為一體。
這時候再看過去，隻見眾鬼原本濃鬱漆黑的身軀變淡了，有些白色的感覺。
他們一個個如懵懂的孩童，純真而快樂。
村長笑著，閉上眼睛跪在地上，忽然，他的身影開始變薄，漸漸……變得透明。
緊接著，是從頭到腳的消逝……
……他終於離開了。無怨無悔。
戮閻歎了口氣，看著他離去的方向，沉思著。
鬼怪雖然失去了記憶，可是看到這一幕，他們每一個人都哭了。
是的，縱使沒了記憶，他們還是感覺得到，那種本能的痛心。
犼沒說什麽，就好像一切與他無關。他早已看過太多生死離別，已經麻木了。
他身後緩緩打開一道綠色的大門，散發著通透的綠光，門裏麵是無窮無盡的黑暗。
“既然如此，也就到了時辰了吧。動作都快些，離天亮也就那麽些個時辰了，太陽一出來一切都是徒勞。戮閻大人，接下來就靠你的了。”
犼拍了拍地麵，警示著大家。
戮閻點了點頭，隻見地上的鬼怪抱成一團，都麵帶笑容朝戮閻重重磕了一個響頭。
“戮閻大人，你們的大恩大德，我們永生不忘。”
戮閻沒回答他們，卻很快張開手掌，一瞬間，地獄烈火的能量在他掌心中跳動，緊接著，一股強大的力量在他身軀四處遊走、波動。
頓時，天上烏雲密布，地麵上塵埃四起。
“啊！”戮閻忽而變出一把虛空的劍，隻見他發出一聲沉悶的低吼，神色凝重將地獄烈火引到劍上，頓時，熊熊烈火焚燒劍身，灼熱了眾人的眼。
他手撕了個口子，擠出些許鮮紅的血液滴在劍上，緊接著，用力一拍將劍拍到鬼影們的上空，很快又變成好幾柄同樣能量巨大的劍，緊緊護著他們。
戮閻咬牙，手一揮動，隻見劍頓時將他們包圍了起來。
隻聽他們發出一聲嚎叫，“嗚哇哇哇！！”
便與劍身融為一體，一團閃著光芒的白色光球漂浮在空中。
“去！”戮閻一揮袖，猛烈一拍，光球瞬間化作光芒快速鑽進地獄之門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