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豬頭面具
見離歌在一個攤子前停下,蕭莫塵才移開視線落在蕭莫寒身上,眼裡似暈著化不開的傷,聲音冷冽,沒有半點起伏:「都說虎毒不食子,父皇果然是最適合坐那皇位之人。」
話到這裡,蕭莫寒心裡才有一點點思緒,驚恐地張著嘴巴,蠕動下嘴唇,說:「難道說,說這一切都是父皇布的局?」
「十有八九。要不然,就算三哥再看不慣冷家,頂多暗地裡下些絆子,哪裡會像今年這樣,正面與冷家宣戰,當眾與皇后撕破臉,我們都以為他背後有高人相助,殊不知,那人就是縮在皇位上顫顫抖抖的父皇。」
「可、可是,既然父皇有這樣的實力,怎麼不自己.……」說話的瞬間,蕭莫寒臉上已褪去該有的眼色,唇瓣顫抖著,他萬萬沒想到,真的有人會為了權利,而眼睛都不曾眨一下,便犧牲掉自己的親生兒子,那個還是他的父親。
因他從小在沈家長大,這皇家的黑暗,原來只看了冰山一角而已。
蕭莫塵臉上倒沒有很大的波動,依舊冷冷地說:「他不敢,他怕激怒冷家,怕冷家揭桿而反,所以,他才躲在暗處,拿自己的親兒子當刀使。若是贏了,反正三哥的人都是他的,到時候他想要怎樣拿捏都可以,若是輸了也沒關係,冷家又不會因為三哥而遷怒於他。甚至有時候本王都在想,皇后之所以屢屢出手殘害我們的兄弟,是不是也是父皇默許的。因為,我們的存在對他而言,也是一大威脅。」
「不,不會吧。」蕭莫寒徹底愣住了,瞳孔渙散,只覺身心疲倦,腿軟了幾分,下一刻便要倒了下去。
見狀,蕭莫塵吐了一口濁氣,拍了下他的肩膀,說:「會的,你要知道,我們姓蕭,我們身在皇家,在皇家沒有情,只有利。若是哪天我們利益衝突了,說不定我們也會拔刀相向,互相殘殺。」
「不會的,我的刀永遠都不會對著五哥的,五哥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哪怕是要我的命,我眼睛也定不會眨一下,真的。」蕭莫寒一聽到有天他跟五哥會互相殘殺,他便急了。
我的命都是五哥給的,又怎麼會與你為敵呢。
「本王也不會。」呢喃了兩句,蕭莫塵立馬斂起眼裡的寒意,視線重新落回離歌身上,看著她眸里那一汪秋水,暈開了純澈,裡頭似是藏了無數的星光,下掃他心底的陰暗。
「寒哥哥,小潔有東西要送給你。」沈之潔先沖了上來,雙手負在身後,神秘兮兮地說道。
將頭撇到一邊,蕭莫寒調整了一下氣息,僵硬地擠出一個笑臉,問:「什麼東西?」
「十五鬧花燈的時候,民間不是有戴面具的習俗嗎,吶,這是給你買的,小歌兒說了,這個很襯你。」笑眼彎彎,沈之潔見一直藏在身後的面具遞給蕭莫寒。
蕭莫寒眉頭動了動,心裡泛起一陣感動,被人惦記著的感覺太好了,尤其是收到她的禮物之時。
嘴角不自覺揚起,蕭莫寒接過面具,反過來瞧了一眼,嘴角立馬沉了下去,還有規律地抽動起來。
這是什麼鬼!
看著離歌憋著壞笑,蕭莫塵終是好奇地看了眼沈之潔遞過去的面具。
是一個粉粉嫩嫩的豬頭像面具,細小的眼睛,誇張的圓形鼻子,笑咧到耳後的大嘴巴,還有雙頰上那油油膩膩,泛著光的高原紅。
看到蕭莫寒又紅又紫又黑的臉色,蕭莫塵心裡好受多了,相比這個面具,他更願意接受那個醜陋的泥公仔。
秋風過,樹葉落,場面一度尷尬無聲。
「寒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歡這個面具?」說話的瞬間,沈之潔眉頭已經聚起寒氣,不悅之情溢於言表。
是啊,不喜歡,小爺這麼英俊瀟洒風流倜儻,怎麼可能會喜歡這種醜醜,油油膩膩的豬頭面具。
離歌那個女人真是個害人精,流年不利,屢屢碰上她,我呸!
在心裡狠狠啐了一口的蕭莫寒突然笑起來,可是笑比哭還難看,昧著良心說:「喜歡,喜歡啊,豬頭,多可愛啊,呵呵,喜歡。」
「寒哥哥喜歡就好。」沈之潔這才笑的起來,突然扭頭對離歌說:「小歌兒,宸王的呢?一起給了呀。」
「哦哦,是哦。」離歌光顧著看戲去了,她也給蕭莫塵買了一個,差點忘了給他。
「吶,蕭莫塵,這是給你的。」離歌把手伸出來,她一直拿在手裡的面具終於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差點沒把在場之人的眼睛給閃瞎。
未等蕭莫塵反應過來,便已經有人開始捧著肚子大笑起來。
「哈哈哈!笑死小爺了,離歌你什麼眼光,竟然給五哥挑了這麼個娘們唧唧的面具,還不如我的豬頭呢,哈哈哈!」
離歌:「閉嘴!」
沈之潔:「閉嘴!」
蕭莫寒捧著肚子笑出了眼淚,可是還沒等他笑夠,就被人惡狠狠地喝止了。
笑尷尬地掛在臉上,他站直身子,不服地冷哼一聲,轉過身子,心裡委屈得很。
沈之潔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胳膊盡往外拐,他又沒有錯,那個邊邊插滿了花,其中鑲了很多水晶閃閃發光的面具,本來就是娘們戴的東西,離歌那個女人眼光本來就有問題,還不讓他笑了,還幫著她來凶我。
真是豈有此理!
蕭莫寒越想越氣,可是當他撇到他五哥氣紅的耳根子,心裡好受多了,相比那個娘們戴的面具,他寧願選擇憨憨的豬頭面具。
蕭莫塵那雙鳳眼在密長的眉毛下面炯炯發光,正像荊棘叢里生出的一堆火,不知是日光照的,還是離歌手裡的面具放射的光。
他終是抖著手接下那個五顏六色的面具,眉頭一蹙,問:「歌兒怎麼選了這個面具。」
「因為這個跟你氣質最搭了。」蕭莫塵是仙子,就是要挑花最多最美,最亮眼的那個,這樣的面具才能配得上他的氣質呢。
離歌暗自笑著,滿眼期待地問:「怎麼樣?蕭莫塵,你喜歡嗎?」
將面具收回袖子里,蕭莫塵無奈一笑,答非所問,說:「十五那日,我會戴的。」
他抱著僥倖的心理,反正帶上面具后,誰也不認得誰,也不算丟臉。
跟蕭莫寒打了個招呼之後,蕭莫塵牽著離歌離開了。
孤月夜,北城樓。
北城樓是金陵城地勢最高的地方,比無心湖的無心樓還還要高。
城樓最高處倒空無一人,因為守衛全都在下面,上面只有兩個單薄的身影,白素心,還有她新提拔上來的貼身婢女,秀兒。
城樓的風很大,白素心繁瑣複雜的宮裙被吹得鼓鼓的,風獵獵吹在臉上,彷彿小刀一般割得一樣痛。
她痴痴地遙望北夷的方向,不多時,幾行清淚滾落下來,滴在石板上,暈出了一朵朵妖嬈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