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除敵
清晨,上官鈺梳洗一番,換了件衣服就出去了,景然坐在那裏一直默默無言,最後伸手扶著廊下柱子站了起來——
這個孩子是自己親手殺死的嗎?
這是自己殺的第幾個人了?
自己就是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惡魔!
強烈的自責深深的充斥著景然的內心,自己一直糾結與自己孩子的夭折,這會子卻是親手殺了別人的孩子!
這些年對於秦毅淼的恨,心心念念都刻進骨子了,就屬這孩子的夭折是最深!
景然沒有考慮到上官釗的反應,這個殘忍的禽獸,會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是自己太自己以為是,一直都是!自以為是能控製全局,卻是在突發情況突然來臨時束手無策,最後導致悲劇的發生。
景然依稀的記得上官鈺那一眼裏包含的情感,是責備,是意想不到,是失望,是痛惜,是心寒······
紅綃,我該如何麵對?上官鈺,我又如何和他說?
景然緩緩起身,頭驟然疼痛,眼前一黑,就直直的載向地麵。
“奶奶!”
周圍人大驚失色,七手八腳的抬著景然進了屋。
景然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目之所及是一片光亮,一個女子站在床頭,俏生生的,景然覺得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
“元嘉,何苦在糾結與前世,何苦糾結於生生不息的痛恨,你也好,我也罷,有因必有果,因果循環,事事都有原因”
“你到底是誰?”
景然隻是感覺渾身無力,軟綿綿的再也打不起精神,虛弱的問道,心裏確實感覺這個人真的好熟悉。
“何苦呢?我的恨不是你的恨,何況事出有因,你該是學會灑脫的”
話音縹緲,隨著漸起的風,那抹白色的影子也漸漸消失在景然的視線裏,周圍徹底黑暗,景然陷入了沉睡。
綠蕪翹首望著景然院子裏的動靜,半天隻看見大夫匆匆進去,又匆匆出來,看來景然沒有什麽大礙,那三個丫頭的臉上也是淡淡的,綠蕪看不出來端倪,懊惱的一掌拍到牆壁上:
紅綃那丫頭真是個命大的,小產都叫她熬了過啦,怎麽就不和那孽種一起死了算了!
許氏也是個福氣好的,紅綃好不容易懷一個孩子,自以為是二爺的沒想到卻是三爺的,真真是活該!
爬床的丫頭都該死!!
綠蕪一使力,塗了丹蔻的長指甲“嘎嘣”一聲斷了,扣著牆壁的手立刻流出血來,斑駁的印在青磚之上。
綠蕪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既是得不到上官鈺的厚待,又是進不了景然的內部,自是痛恨這些個所謂的核心丫頭,一向自詡不凡,卻是偏偏明珠暗投,加之心高氣傲,不免生此番惡毒之情。
綠蕪高挑嫵媚的身段在長廊裏千姿百態的穿過,停留在紅綃的屋前,屋子裏死氣沉沉,槐花正在廊下熬藥,濃烈的藥味充斥著四周。
“綠蕪姑娘”?
槐花一看見綠蕪碧色的衣裙,嬌媚的站在那裏,就很是疑惑:莫不是又來奚落我家姑娘的?
便猛地站起身,怒氣衝衝的走到綠蕪麵前,伸開臂膀,怒目橫掃:
“我們姑娘今日不便見客,姑娘請回吧!”
霸道的語氣,絲毫不給綠蕪麵子,綠蕪氣結,掐腰叫道:
“好你個死丫頭!誰給你膽子來攔我的路!找打了是吧!?”
說著綠蕪揚手給了槐花一巴掌,槐花雖是個粗使丫頭,但是跟在紅綃身邊,尋常人也是不敢欺負,這會子被綠蕪打了耳光,心裏麵氣蹭蹭蹭蹭的越發的竄了起來。
“你打誰呢?”
槐花猛地撞向綠蕪,綠蕪給這突發其來的碰撞,驚恐的不知躲避,一下子就栽倒在地上。
自己這會子隻是來看一看紅綃這丫頭,並沒有什麽落井下石,槐花這賤蹄子!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死丫頭,你作死啊!”
綠蕪強忍著臀部的疼痛,扶腰站了起來,指著槐花罵道。
槐花也是一腔怒氣,隨性而為,這會子看見自己闖大禍了,愣怔著不知所措。
“住嘴!”
紅綃虛弱的影子在昏暗的屋門口出現,白色的紗衣,烏黑青絲,越發襯得柔弱,楚楚可憐,好不惹人憐惜。
綠蕪看了心裏的邪火也竄了起來:這個賤人!什麽樣都是這麽作!裝給誰看呢?
“你丫頭欺負人,你叫誰住嘴呢?”
紅綃白了她一眼,伸手拉著槐花的手就往回走,並不搭理綠蕪如何。綠蕪被氣咬牙切齒:這個賤人!這是擺架子給誰看呢?
“叫你爬床啊,現在爬的好吧,都爬到別人床上了,還好意思說自己對二爺是一往情深,我看你就是個婊子還要立貞潔牌坊······”
“大清早的你吵吵著什麽啊?!”
景然剛剛轉醒,就要去看看紅綃,哪知剛剛走進後罩房,就看見綠蕪在撒潑,立刻臉上陰沉一片,綠蕪嚇得的“噗咚”一聲跪倒在地上:
“奶奶啊,我也是為您難過啊,好好的待著她,卻是沒想到養出這隻白眼狼,我為奶奶不值啊我······”
綠蕪的哭訴,在景然淡漠的眼神之中,漸漸的變成蚊吟,最後歸於不甘的眼神,垂首不語,四周噤若寒蟬。
“趕緊給我下去!”
袁媽媽聽見景然暈倒的消息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這會子看見這院子裏丫頭不像丫頭,主子不是主子的,就氣不打一處來,瞪大眼晴瞅著綠蕪,綠蕪被看得心驚膽戰,心有不平的屈膝行了一禮,繼而不陰不陽的對著紅綃道:
“紅綃姑娘且安安心,流了三爺的孩子,以後會懷二爺的孩子的”
語畢嫣然一笑,輕蔑的挑起眉毛,扭著纖細的腰肢,噔噔噔的離開了院子。
景然聞言,心裏原本的憐惜之情,這會子又變成憤怒,掃了槐花一眼,槐花嚇得戰戰兢兢地俯身道了一聲:
“奶奶安”
景然點點頭,目光移向紅綃,紅綃嘲諷的扯扯嘴角,並不行禮,轉身走進屋子。
“姑娘,姑娘!”
槐花嚇得連忙叫了幾聲,紅綃根本不搭理,槐花心裏害怕景然發怒,想去找紅綃勸和幾句,可是在景然眼皮子底下,又不敢起來,頗為躊躇。
景然看了看槐花糾結的樣子,徑直而入。翻飛的裙擺在槐花的視線裏一閃而過,細密精致的繡花,讓槐花不經心往神馳:要是自己也能穿上,那該多好。
“你來做什麽?”
紅綃正坐在暖炕上,慘白的臉,沒有一絲血色,因為纏綿病榻,瘦得厲害,烏黑的眼睛大的嚇人,看往景然的眼神裏是羞愧和不甘之色。
景然聞言淺笑,行至她身邊,二指並攏,緩緩的抬起她尖尖的下顎,盯著她的臉龐道:
“嘖嘖嘖,沒有綠蕪的嫵媚,倒是另有一番風情,加之和上官鈺又有幾年情分,就起了不該起的心思了嗎?”
景然想到這裏,猛地手一揮,把紅綃的臉甩向一邊,紅綃不甘的端正姿態,直視景然道:
“我起什麽心思?我一個丫頭能有什麽心思?怎麽做,還不是任由你拿捏!”
說完,痛惜的癱坐在暖炕上,撇過頭去,根本不去看景然。
“你說,素心和素蓮是不是每晚都來找你啊?你可是給了她天大的禮物呢,不感謝感謝,實在是不想相府走出去的丫頭”
景然略帶冰冷的氣息在紅綃脖頸間環繞,紅綃聞言,突然瞪大眼睛,抬頭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景然。
“你在說些什麽!我不知道!”
“不知道?嗬嗬嗬”
景然啞然失笑,突然止住笑聲悠悠的說:
“你敢說去李氏那兒告密的人你不知道?你敢在李氏趕我出府的那天我的意外摔倒你不知道?你敢說素心慘遭橫死的間接殺手你不知道?”
景然越說語調越高,紅綃聽了心一寸一寸涼了下去,再在看到門口突然閃進來的影子,一下子就驚慌起來,滿臉的恐怖,盯著來人,一個勁兒的往牆壁上靠:
“你不是死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不要來找我!不要來找我!我隻是去說許氏不是真的生病而已,誰知道你就死在庵裏了!不要來找我······”
“是你害死素心的!是你!”
紅綃猛地看見來人居然有影子在地麵上晃動,立刻恍然大悟,嗖的抬起頭,看著來人道:
“我真的沒想到啊,你居然沒死,一直以來我的冤魂纏身都是你來演的!嗬嗬嗬,我竟然會相信鬼神之說,甚至每天每夜嚇得睡不著,原來所謂的冤魂一直都是你裝的,嗬嗬,嗬嗬嗬·····”
這個來人就是重傷的素蓮,這會子應經養好身體了。
紅綃仰天長嘯,自己害人,到最後又被人害,一切都是有因果的,這是報應!蒼天讓我失去孩子就是為素心的命抵債的!這是報應!
紅綃抱成一團,失聲痛哭······
“你見害不死我,就打起上官鈺的心思,竟然會下藥!?你說那一晚的酒中是不是有男女合歡的藥?”
“你怎麽知道?”
紅綃聽罷,止住了哭聲,詫異的看著景然。如果說剛剛的事情讓紅綃驚訝,那麽現在就更加的震驚,自以為一直隱藏的很好,到頭來卻是關公麵前耍大刀,這真是天大的諷刺!諷刺啊!
“沒錯,我卻是下藥了,可是······”
“其實你想下藥的一直都是上官釗!你見二爺這邊得不到什麽好處,就想投靠到於氏那裏,於氏對你成見很大,上官釗就是你的突破口!可是在壞了孩子的時候,對二爺餘情未了,放不下,就謊稱是二爺的孩子!這是你自編自導的一場戲,紅綃你的心真狠!都忍心欺騙二爺,混亂二爺的血脈,差一點就讓上官釗那樣人的種叫二爺爹,這真是恥辱啊!!”
寶簾奪過紅綃的話,大聲咆哮道,景然很是意外的看著寶簾一臉惋惜的樣子,有些不知所措——
這明明是自己下的局啊。
“紅綃,你太讓我失望了!”
門外怒氣衝衝的躥進來上官鈺的影子,痛惜的看著嚇得心驚肉跳,手足無措的紅綃。
他一直以為紅綃是一個善良的女子,卻是沒想到竟會出賣自己,投靠於氏,難道自己這麽多年的恨,在她麵前就是一文不值!
上官鈺對紅綃太失望了,看著她的眼神裏滿滿的是嫌棄之色,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甩袖離去,轉身決絕的背影映在紅綃的眸中。
“二爺?二爺,二爺!······”
紅綃踉踉蹌蹌的跑到門外,慌張的叫道,上官鈺至死都未回頭,她最討要背叛自己的人,恨到骨子裏!
“二爺······”
仿佛是一座城在紅綃的心裏轟然倒塌,那原本神采飛揚的眸子,漸漸地灰暗下去,滿臉的頹廢,靠著門框,緊緊咬牙還是落下淚,緩緩地倚在門框坐下。
此時屋外正好下了雨,朦朦朧朧的,紅綃一下子就想起自己剛剛進侯府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