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夏確認完后,把筆和紙還給季赫。面前的男生好像走神了,她把東西舉到他面前,季赫也沒有反應。
言夏叫了一聲他的名字,這個大男生才回過神來,他不好意思地揉揉頭髮,然後接過言夏手中的東西。不知道是有意無意,他的指尖劃過言夏的掌心,觸感明顯。言夏微微皺起眉,可季赫卻略略帶著慌亂的表情,向她道歉。
「剛剛走神了,真不好意思。」
他好像完全沒有感覺到,自己的手碰到了什麼,或者即使感受到了,也當做是一次正常的接觸。
言夏覺得自己可能是多心了,但那種不太舒服的感覺依然縈繞著她,她的聲音淡下來,不過仍是接了一句沒有關係。
季赫的視線隱晦地在她身上流連了一會兒,離開時,唇角彎起來,帶著愉悅的笑意。
今日言夏下班早,她坐在車裡等喻薄,順便在手機下載了一個與廚藝相關的APP。言夏這些年,始終沒有學會做飯,早年是程卓然照顧她的胃,現在是速食的食材和外賣養活了她。她也曾嘗試過進入廚房幾次,可每回做出來的菜色都不如人意,乾脆不再為難自己。
沒想到喻薄也是如此,不擅廚藝。
她對喻薄總是有種錯覺,潛意識中她認為喻薄該是什麼都會,卻沒想到竟然在同一塊領域,他們居然都是新手。這讓言夏升起了一種毫無緣由的開心情緒。
所以晚上,他們約定,一起做一份晚餐。
APP上的各色菜式看得言夏眼花繚亂,她劃開一張張圖片,下面描述的烹飪方法一眼就能看懂,似乎特別簡單,這讓言夏覺得每一道菜,她都能準確無誤地做出來。
喻薄在微信中告訴她,還有十分鐘他才能到達。他有非常準確的時間觀,說是十分鐘,那麼連一分鐘都不會延遲。
言夏剝了一顆牛奶糖,放進嘴裡。手機上還是各色菜式的圖片,她現在不太想看,就把手機扔到旁邊,手裡拿著剝下來的糖紙,在摺紙。當喻薄打開車門的時候,她剛好折出一艘小船,
她把這艘小船放到喻薄手心,眉眼俱是燦燦的笑意,言夏對他說:「送給你,喻先生。」
之所以這麼叫他,是因為喻薄今天帶了一副眼鏡,金色的細細的邊框,將他的眼睛藏在那薄薄的鏡片後面。言夏知道他有一點輕微的近視,但並不嚴重,不論是否戴眼鏡,都不影響生活。不過戴上眼鏡,讓喻薄顯得更加斯文溫和起來,像教授,像先生。
大概因為五官里最凌厲的眼,被眼鏡隱藏了起來。
喻薄的動作很小心,這一艘糖紙小船太脆弱,他的動作稍微大一點,就有可能被遺失或者被散架。
言夏下巴撐在膝蓋上,歪著頭說:「不用這麼小心,沒有了我再給你折一艘。」她的髮絲晃下來,又被言夏撩過去,頭髮在這個時候,尤為不聽話。
喻薄卻輕輕搖頭:「這不一樣。」他說。
他最後將這艘小船收到車裡的隔間,態度小心鄭重。而言夏在喻薄彎腰將小船放進隔間的時候,手放到他的袖間,收回來時,她的手上多了一枚袖口。
「送你一艘船,換你一枚袖扣?」雖然是問句,言夏已經將那枚袖扣收了起來。
喻薄把另一隻手上的袖扣解下來,也給她,極度的縱容她的任性。言夏很懷疑,和喻薄在一起的時間更長一點,她的壞脾氣會通通恢復過來。
他們在離家最近的一個超市停下來,言夏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逛過超市,現在的各種APP太過便利,各式各樣的用品都可以在網上解決,大大增加了尤其是言夏這一類人的懶惰性。
所以當言夏走進超市時,毫不意外地對此感到陌生。
超市裡的購物車體型寬大,可以毫無障礙地容納一個七八歲的孩童。言夏在喻薄將購物車推過來的時候,忽然生出了坐在裡面,讓喻薄推著逛超市的想法。
言夏覺得可惜,在高中時沒能完成這麼一項應該會很有趣的事情
她搖搖頭,就嚴格按照剛剛在車上挑選的菜譜,往購物車裡放東西。為了給自己一定的容錯率,言夏特意每樣多拿了一些。加之她對超市有一定的新鮮感,看到每一樣感興趣的物品,都會往裡面,購物車因此滿得很快。裡面除了有食材,還有各色的零食和一些家居用品。
好在她不是一個人過來,還有男朋友,可以為她分擔諸多的購物袋。
喻薄的廚房也同其他房間一樣,乾淨到像是沒有用過一樣,介於他對廚藝的不擅長,言夏就自作主張認為,喻薄和她一樣,廚房的唯一作用就是擺設。她先將買來的食材填充廚房,空寂的冰箱一下子變得滿滿當當,煙火氣濃重。
喻薄在洗砧板和刀具,還有那些言夏說過,將要成為今天菜色的那些食材。
她今天對自己有異樣的自信心,不過這自信心首先在切菜這一環節,就被打敗。言夏實在想不通,在視頻和描述中說得極為簡單的切成片,切成丁,在她手下卻極難視線。
好好的一塊肉,切得大大小小,四分五裂。
後來喻薄接手,言夏在旁邊,看喻薄一開始切出來的肉丁,也是和她一樣,沒有什麼分別。他們肩與肩相挨,靠得很近,她的手撐在料理台上,發覺學霸也不是樣樣都會,於是就生出了一點洋洋自得的心態。
「原來你切的也沒比我好多少。」她作勢要接過刀,「給我給我,我練練說不準就能成功了。」
喻薄沒有把刀給她,只是側過頭,聲音疊著層層溫和的語氣,對言夏說:「我先把這塊切完,好不好。」
與他溫和的語氣相反,喻薄的表情是認真的,抿著唇,專註地看著手下的動作,好像不甘心就此認輸。一塊肉切完,分成了極為明顯的兩部分,前半部分大塊小塊,如同將這塊肉凌遲了一樣,後半部分逐漸變得齊整,薄厚均勻,大小也一致。
喻薄放下刀,剛剛抿著的唇線揚起,是輕鬆上揚的弧度,他讓言夏看他的成果。言夏從他的舉動中,察覺出了喻薄隱藏在其中的得意心情。
她第一次發現,覺得新奇,於是這次本應該是由她展示身手的晚飯,主廚就這麼換成了喻薄。他炒出了一盤色澤鮮艷的宮保雞丁,一盤青翠的上海青,還有一鍋魚湯,伴著雪菜與冬筍,正在鍋中慢煮。
每一盤菜出鍋前,第一個品嘗味道的人都是言夏。大概學習好的人,學什麼都強,喻薄第一次做出來的菜,意外的好吃,完全是可以出去賣藝的水平。言夏口沒遮攔,心中想什麼,嘴上就說出去了。
喻薄重複了一遍兩個字:「賣藝?」
他想捏言夏的臉,卻被她笑嘻嘻地躲開。
後來,她在喻薄的身後,兩隻手因為剛剛才洗過,還沒來得及擦乾,因此只能背在身後,而下巴就毫無阻礙地,擱在他的肩上。因為身高的關係,言夏悄悄踮起腳。
她說:「喻薄,你怎麼就那麼厲害呢。」
這只是言夏一句無意的感嘆,喻薄卻想了想,回答:「可能想,更配得上你吧。」
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就知曉他與言夏是兩個世界的人,如同陽光與塵埃,他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離他的光更近一點,或者,用更貪婪的說法,他想擁抱陽光。
魚湯在鍋中煮著,時間放長,就發出了鮮美的味道。光聞這個味道,言夏就知道,這一鍋魚湯,必然也是成功的。
喻薄關掉火,言夏四下尋找大一點的湯碗,能夠放下這鍋魚湯。後來她終於找到一個,白瓷的湯碗,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花紋,恰好能夠放下這一鍋魚湯。
言夏在此時想到了今天她要向喻薄尋求答案的一個問題,於是等這碗魚湯上桌,她問喻薄:「你還記得那個姓耿,負責市政廣場項目的總監嗎?」
喻薄的神色告訴她,他知道這個人。
「我今天上班,聽說他好像犯了一個什麼經濟罪名。」
喻薄點頭,他在桌上布置碗筷,眼瞼垂下,那一面臉是平和的,他說了一個拗口的罪名。對於言夏來說,是一個聽過就能立刻忘記的罪名。
可她裝作若有所思的模樣,點點頭。
喻薄笑了起來,他彎曲食指,在言夏鼻尖上颳了一道。
「我原本想辭退他,可是後來卻發現他幹了許多不正當的事。」
言夏一點也沒有掩飾自己的偏見:「這種人,干出多少壞事來也不覺得驚訝。」說完這句后,她恍然意識他說的前半句。
「你要辭退他,這是不是叫做公報私仇。」
公報私仇這四個字,被她說得飛揚起來,那一雙漂亮明媚的眼裡,驟然亮起了光。
每一次每一次,他都會為此沉醉。
「嗯。」喻薄輕聲應下,「我向來是一個自私狹隘,睚眥必報之人。」
「所以也會,公報私仇。」
言夏笑著,很想擁抱這麼貶低自己的喻薄,當然,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她不會拘束自己的動作。
為什麼這樣的一句話,在他說來變得如此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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