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那般沙啞低糜,篤定的,狠厲的,又充滿柔情,而那一字一句炸的江珃耳邊嗡嗡響。
江珃懵了一會,突然放開抓著他的衣服,徐梔夏的話再次浮現腦海里。
「你不要騙我了好不好,我不是你,玩不起。」她垂著頭,看起來狼狽又灰心,就連聲音也不如剛剛那樣激動亢奮。
楊繼沉輕笑了聲,問道:「徐梔夏怎麼和你說的?」
江珃不說話,她也不知道如何去闡述。
楊繼沉不疾不徐的說:「我不管她怎麼和你說的,現在你只需要聽我說的,相信我說的就可以了,江珃,只有我自己最了解我,他們都不是我,不會知道我在想什麼。」
江珃心突突突的跳了起來。
楊繼沉說:「那個女孩對我來說確實是個很重要的人,在你最困難的時候出現的人永遠都是重要的,感恩的,任何一個有良心的人都不會去忘記。」
他們那時候說是談戀愛也可以,說是最要好的朋友也可以,那一段時期楊繼沉連自己是什麼都不知道,更別說去弄這些兒女情長了,那時候他把命懸在褲腰帶上,想方設法的弄錢,自己生活,還債,到處躲到處藏。
這是一段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時光,他活得根本不像個人,從富家公子落到這副田地,一向心高氣傲的他扔揣著自尊高高在上,但脖子越是傲的高越是被人碾的低。
林之夏這人怎麼說呢,她不是傳統的乖乖女,她和江珃簡直是兩個類型,她出身在一個很貧困的家庭,當一個女孩想要的太多,家庭無法負擔,偏偏她還長了一副好皮囊的時候就會走錯路,她那會還在上高中,到處七混八混,認識了不小道上的小流氓,因為長得漂亮更是呼風喚雨。
明明像個女流氓,但心地比誰都善良,還愛管閑事。
楊繼沉就是她管的閑事之一,兩個人匆匆一面,後來無意一直碰到,幾次下來會說幾句話,時間長了林之夏什麼事兒都會和他吐槽,誰誰誰長得丑還想泡她,誰誰誰紋了個癩蛤|蟆,誰誰誰又打她了……
她總是笑著說那些事情,把楊繼沉當兄弟一樣,不開心了還要找他喝兩杯。
楊繼沉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根本沒有一個知心好友,也就林之夏對他坦誠相待。
他們沒有接過吻,沒有做過愛,為了避免麻煩,別人說是女朋友,楊繼沉通常不否認,他當時只想要錢,其餘的都是虛事。
所以當林之夏出國時他根本沒多大反應,她終於去了想去的地方,他為她高興。
她走了之後楊繼沉遇了很多糟心事,也有過一陣自暴自棄,不知道自己活著幹什麼,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活成這副樣子。
沒多久,那邊傳來林之夏去世的消息,他親自去國外把她接回來,這件事實在對他影響太大,他忽然發現生命是真的脆弱,明明前一陣子還打電話和他分享快樂的人忽然沒了。
安葬好林之夏,楊繼沉一個人待了許久,想了很多,一些飄渺的,不切實際的,卻又萬分真實的。
林之夏對他而言就是這樣一個存在。
這件事也就徐梔夏知道,就連張嘉凱他們他都沒提過,並不是因為多痛多難以開口,而是已經過去,不必再提,逝者不再來,何必。
他這輩子沒愛過誰,目前為止也就江珃一個。
他一向對愛情沒什麼多大興趣,只有這次是動了真心。
說到最後,楊繼沉彈了記她的腦門,「現在聽清楚了?不和我鬧彆扭了?」
江珃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眼淚還在裡頭打轉,他一彈,淚珠就滾了出來。
「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徐梔夏說她和她長得像。
江珃靜下心好好想了一番,這句話沒說出口。思來想去,江珃好像明白了什麼。
徐梔夏和她說那些事情的目的,她胡謅的謊言,所以今天她不願意來。
江珃望著楊繼沉,破涕為笑,又覺得很尷尬,臉漲的通紅。
她剛剛朝他發火的樣子一定像極了電視劇里無理取鬧的女人。
楊繼沉嘆笑,「還有什麼問題今天說清楚。」
江珃抿抿唇,瞳仁里閃著光,她輕輕問道:「你真的喜歡我嗎?」
楊繼沉無賴道:「你猜。」
江珃立刻瞪他,腮幫子鼓成氣球,皺著眉要走,可楊繼沉往前靠了一步,雙臂撐在樹榦上,環著她,彎著腰,和她平視,讓她無處可逃。
江珃腦袋扭來扭去,避開他的視線,推他,「你走開。」
她聲音嬌嗔的不得了,楊繼沉眉眼間都是笑意。
他輕佻道:「好啊,那我走了。」
他真鬆手慢騰騰的走了,江珃氣的直跺腳,追了上去,指尖剛觸到他的手臂,他就轉過身來一把抱住她,江珃整個人被騰空抱起,她嚇得尖叫起來。
這是江珃這輩子第一次被公主抱。
楊繼沉笑說:「忘帶你一起走了。」
江珃手臂摟著他脖子,海風陣陣吹來,涼爽的風也吹不走他身上炙熱,也不知怎麼,江珃忽然也變得很熱,像是被傳染了一樣。
楊繼沉抱著她走到海邊,作勢要把她扔海里,江珃臉上的笑意剛揚起又立刻被他嚇走了,往前假裝扔了幾下,江珃捶了他一頓。
「楊繼沉,你討厭死了!」
這個人真是討厭死了,讓她哭又讓她笑。
可話音未落,他就這樣抱著她,落下了吻。
面前是浩瀚的大海,一輪明月掛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
兩個人回去的時候,那幾個人正探著腦袋,一雙雙眼睛跟狼眼睛似的,牢牢盯著他們,大氣也不敢出。
楊繼沉牽著她的手從遠處走來,江珃步伐拘謹,一直低著頭,扭扭捏捏的,一副小媳婦見家長的模樣。
其實江珃特想一頭扎大海里,她覺得沒臉回去見大家。
看清兩個人緊握的手後周樹大呼一聲:「成了成了!」
楊繼沉拉著江珃坐下,大夥識相的讓座。
楊繼沉跟個沒事人一樣,很自然的問江珃,「要吃點什麼嗎?我看你剛都沒吃什麼。」
江珃搖搖頭,「不用了。」
楊繼沉逗她,「怎麼不用,每天中午要吃兩碗飯外加一盆菜和一個白面饅頭,晚上要喝一大碗魚湯,蘋果香蕉能塞則塞,半夜還要吃宵夜,我也不能餓著你是不是?」
江珃臉發燙,幽怨的看著楊繼沉。
楊繼沉給她弄了個烤香腸,「剛剛都吃的差不多了,沒什麼了,隨便吃點。」
周樹拿著樹枝畫圈圈,小眼睛盯著他們轉,嬉笑說:「哥,還給小珃吃香腸呢,人嘴巴都腫成香腸了。」
江珃手一抖,香腸差點掉地上。
季芸仙狐疑的看了江珃幾秒,猛地一拍腦袋,指著江珃質問道:「你老實說,你上次是不是騙我了?」
江珃一頭霧水,啊了聲。
季芸仙:「你上次嘴巴也腫成這樣了!」
大夥:「哦~」
「哥,你下手真快啊!」
「嘖嘖嘖!」
江珃眼睛一轉,心虛的不敢回答,她看到一個小螃蟹在沙灘上刨了個坑鑽了進去。
楊繼沉往後一靠,懶洋洋的笑著,右手擱在江珃腰后,虛搭著。
江珃默默吃完了這根香腸,周樹他們你一句我一句的打趣著,油嘴滑舌的說了好一通,映著篝火,顯得格外熱鬧和歡樂。
又似故意在找話題聊,直到八點整,天空中突然炸出一朵朵煙花。
閃爍的星火在夜空中拼出一行字:畢業快樂。
停留了三秒似流星一般划落。
江珃仰著腦袋,望著璀璨的夜空一時愣住了,季芸仙早在那興奮的大喊大叫。
「找人訂做的,覺得還行嗎?」
耳邊突然一熱,江珃下意識的轉過腦袋,鼻尖撞楊繼沉臉上,他順勢親了她一下,嘴角勾著笑。
江珃耳朵紅成胭脂色,輕聲問道:「你早就準備好了?」
「不然是海的女兒給我送來的?」
江珃氣惱的拍了下他,這人說話總是不正經。
突然,周遭亮了起來,纏在樹上的小燈串閃爍起來,照亮這一片,小燈串通通指向一個方向,江珃順勢望去,只見右邊那片沙灘上燈火輝煌,地上似乎鋪了什麼。
季芸仙說:「小珃,快去看啊!」
江珃腦子一片空白,虛著步伐走了過去,每走一步心跳就快一下。
沙灘上鋪了玫瑰花瓣,被風吹得已經有些零散,但依舊很美。
花瓣盡頭是燈盞,燈盞環繞著一樣東西,白色,精緻的,龐大的,是一架白色鋼琴。
江珃忽然停下來,回頭尋找楊繼沉,他站在不遠處,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讓江珃上去試試看。
季芸仙說:「沉哥挑了很久的,小珃,去試試!」
江珃張了張嘴,發現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走到鋼琴前,輕輕撫摸著,食指按下一個白鍵,叮,發出清脆的樂聲。
江珃看向他們,邊笑邊哭說:「我不會彈。」
她很喜歡,但是她從沒真正接觸過鋼琴,也沒有正式的學過,對鋼琴的唯一印象就是小學二年級,老師讓要組織一個音樂團,讓她試了試彈琴,學了一首小星星。
楊繼沉笑著走過去,壓著她肩膀坐下,說:「你會的,最簡單的譜子總會一點吧?」
江珃顫抖著手,勉強彈了幾個音,前前後後連起來也算一首曲子,雖然不連貫。
楊繼沉說:「這不是很好嗎?以後好好學一學就不一樣了。」
江珃搖搖頭,覺得這是在做夢。
楊繼沉揉了揉她的腦袋,「小笨蛋,畢業快樂。」
江珃忽然轉身抱住他的腰,嚎啕大哭,哽咽不已。
令她控制不住自己的不是這架鋼琴,而是他居然知道她想要什麼。
她從前只是和他提過她想學音樂,但從未提過鋼琴,和季芸仙也是,這是她一個人的秘密,看起來遙遠而無法觸及的秘密。
江珃斷斷續續的問道:「你…你…怎麼知道?」
楊繼沉:「第一次見你那天,看見你盯著KTV里的鋼琴盯了很久。」
江珃埋在他腰間,哭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後來江珃回想起這一幕,真的覺得萬分羞恥,明明是很歷史性的時刻,但實在太尷尬了。
就在她抱著楊繼沉痛哭的時候突然竄出一群人,舉著香檳和煙花,說:「小嫂子!畢業快樂!」
她一抬頭,妝也花了,頭髮也亂了,一臉茫然的看著他們。
楊繼沉說:「這是我女朋友,江珃。」
他正式的把她介紹給他的朋友們。
……
這個夜晚狂歡到凌晨,結束后,江珃和季芸仙睡進了蘑菇帳篷里,帳篷頂上有一小塊透明的,可以看外面的景色,江珃望著星空覺得暈頭轉向的。
季芸仙早就呼呼大睡,只有江珃翻來覆去睡不著。
幾番下來,江珃出了帳篷打算去吹吹風。
那堆篝火只剩下零星的火光,虛弱的光下坐著一個男人。
楊繼沉正坐那抽煙,看起來姿態愜意,神情輕鬆。
江珃快速跑了過去,輕盈的像只蝴蝶,楊繼沉一把拉過她,人就這樣跌坐在了他的懷裡。
楊繼沉把煙頭按在地上碾了碾,偏頭吐了口煙,轉頭看她,問道:「睡不著?」
「嗯。」
「想我想的?」他挑著眉峰,笑的有些壞。
「才沒有……」
江珃聲音柔柔的,楊繼沉望著她的目光深了些。
楊繼沉捏住她下巴,咬了下她的唇,兩人對視一眼,很快親吻在了一起。
他雙臂環著她,手掌貼著她的背部,漸漸的,手往下滑,落在她大腿根處,裙擺被風吹的一飄一飄,女孩光滑的肌膚是夜晚最具魅惑的東西。
楊繼沉手伸了進去,掐了下她的臀。
江珃一個激靈,心莫名一慌,卻摟他摟的更緊了。
兩個人廝磨著,安靜的夜晚只剩下兩個人急促的呼吸和炙熱的體溫。
唇齒交纏間,江珃聽見他問:「要不要去我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