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的情不自禁后江眉懷孕了,他們當時年輕不懂避孕之類的事情,發現懷孕之後江眉哭了一整晚,鄭鋒也愁的睡不好。
做人流,差錢,做葯流,萬一發生什麼怎麼辦?
瞞了一個月,江眉的孕吐越發厲害,人也精神恍惚,無論是上課還是其他時間,她都沒辦法集中精神,江眉有時候摸著肚子會想著豁出去算了,乾脆生下孩子,可是之後呢?
那天江眉在和父母吃晚飯,一時沒忍住,當場乾嘔起來,這也不是她最近第一次這樣了,二老有經驗,當場拍案而起,一通審問,江眉都承認了。
江父聽完,氣的直發抖,一個巴掌狠狠扇過去,打的江眉倒在地上,江母哭個不停,嘴裡喊著老頭子你消消氣,消消氣。
等二老冷靜下來后,果斷的帶江眉去了醫院打胎,學校那邊辦了一年的休學。
鄭鋒去學校等她,同學說她不來了,去她家找她,沒人,鄭鋒一下子慌了,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在鎮上亂轉。
一個星期後他在江眉的家門口等到了江母,江母沒見過他,但直覺很准,她抄起路邊的棍子往鄭鋒身上砸,邊哭邊問道:「你為什麼要害我家孩子,我們江家哪裡得罪你了?小眉怎麼會認識你這種人!」
鄭鋒不躲,跪在門口任由江母鞭打。
江母打了會便沒有力氣了,撐著棍子氣喘吁吁,老淚縱橫。
鄭鋒說:「阿姨,我和小眉是真心相愛,我想娶她的。」
「娶她?你拿什麼娶?看你的樣子就知道是什麼人,我們小眉從小錦衣玉食,嫁給你你能給她怎麼樣的生活?她原本上了大學可以交個和她一樣有文化,有教養的男孩子,以後開開心心的生活!你給我滾!滾!」
一向溫和的江母聲嘶力竭的喊著。
鄭鋒跪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江母從醫院裡回來時他還在,她心軟,給了他一碗水喝,鄭鋒咕嚕咕嚕一口氣灌下喉嚨,抹了抹嘴巴懇求道:「讓我見見小眉,好嗎?」
江母看著他,神色難明。
這些天在醫院,江父和江眉吵了好幾次,都是因為鄭鋒,江父派人打聽清楚了鄭鋒的底細,鄭家一窮二白,嫁過去就是受苦,江父怎麼都不肯,不允許江眉再和他來往,江眉鐵了心要跟他,在醫院裡鬧了回自殺,差點大出血死亡,這一鬧江父哭到眼睛發炎,收斂了點固執的脾氣,不再和江眉爭執,而江眉躺在床上越發虛弱,嘴裡嘀咕著要見他,不然就不吃飯。
江母嘆了口氣,眼角又濕了,說:「罷了罷了,你起來吧,我帶你去醫院見小眉,等會見到了記得勸勸她吃點飯,她爸那邊你別多說,別倔強,有什麼就受著吧。」
鄭鋒站起來時往後摔了一跤,著急的爬起來問道:「哎,好,阿姨,小眉怎麼樣了?不吃飯嗎?她怎麼能不吃飯?」
江母只是嘆氣,不再和他多說。
往後的一個星期都是鄭鋒在床邊伺候江眉,兩個人有說有笑,江眉的身體很快好起來。江母已經想通了,覺得孩子好就好,和江父也表達過這個意思,可這個老頑固怎麼都不肯,看鄭鋒就是看不順眼,像看仇人一般。
就這麼僵持了一年,江父一邊說不肯一邊任由他們出去玩。
這一年鄭鋒加入了一個地下車隊,和那些滿身都是紋身的人一起參加一些地下賽車,贏點小錢,江眉起初為他高興,覺得他終於實現了一點屬於自己的夢想,但後面鄭鋒屢屢受傷,江眉心疼極了,希望他別再參加那麼多比賽,拿命去賺錢,說一切都不急的,慢慢來,她會等他的。
可鄭鋒握著她的手說:「沒事的,我想早點娶你呢,造一個新房子,買一輛小汽車給你,婚禮也風風光光的,我也想在這條路上走的遠一點,小眉,如果我以後成了職業賽車手,那你說出去多風光,別人也不會看不起你。」
江眉抱緊他,說他傻。
濃情蜜意,傻也傻的樂意。
鄭鋒被老天爺眷顧,往後的半年裡在地下賽車黨里殺出一條血路,被職業隊的教練招入的那一晚他帶江眉去吃飯,一家餐廳,一份燭光晚餐,一枚戒指,一束玫瑰,一個親吻。
這是一場擱現在看起來無比普通的求婚,但在當時無比轟動和浪漫。
江眉沒再去讀書,因為她要嫁給鄭鋒,她要早點去工作養家,他們的家。
江父聽完她想結婚的想法,硬是從她手上扒下戒指,從窗口扔了出去,吼道:「那種混小子你也嫁?也不看看他什麼腔調!我告訴你,爸爸一輩子看人看多了,那種人以後只會讓你吃苦頭,有點成就就會忘乎所以,我不允許!」
江眉怒紅著眼道:「你根本不懂!他對我有多好你根本不懂!我不用你管!」
江眉跑出去找戒指,找了整整兩天。
臨近年底的時候江眉趁著父母出去走親戚,把戶口本偷出來,和鄭鋒跑去登記了。
江父是在半個月後得知的,氣到咳血,江母只好安慰他,「你就隨了女兒吧,她性格像你,認定了的事情就不會改變,證已經領了,我們又能怎麼辦?」
這場小小的婚禮沒有江父,他在廠里待了四天,婚禮辦完才回去,撕掉了所有喜字。
鄭鋒拿賺的一點錢蓋了個一層樓的小房子,房間裝修成江眉喜歡的顏色,還給她買了一束六十塊的塑料花擱花瓶里,江眉每天早上給他煮早飯,白天出去找工作,晚上給他準備晚餐,這樣的生活他們在談戀愛時嚮往過無數次,如今得償所願,無比享受。
但新鮮的感覺總是維持不了很長時間,鄭鋒越來越忙,江眉知道他三個月以後有一個比賽,這是鄭鋒入隊后第一個正規的比賽,他比任何人都投入都努力。
江眉開始早上見不到他,晚上等不到他,她自己找了份口琴廠的工作,給口琴上蠟。
直到賽事結束鄭鋒才得以喘氣,比賽那天江眉去看了,她像個孩子一樣越過人群朝他奔跑而去,但被保安攔住了,鄭鋒拿著獎盃朝她走去,一把擁抱住了她。
他說:「小眉,我終於實現了我的夢想。」
她說:「我真為你高興,老公,你最棒了!」
這個慶功的晚上,一伙人喝酒瞎扯,每個人都笑嘻嘻的,喝到不省人事,鄭鋒喝醉了摟著江眉一直嘀咕著比賽時的想法和心裡的喜悅。
江眉將他抗回了家,給他擦身煮醒酒湯。
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們會吵架了,為了一些生活上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江眉買米,扛不動,他不在,比如家裡燈壞了,她一個人很害怕,他不在,比如他十天半個月不回來。
江眉越想越多,越發覺得委屈,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質問他,「你到底在忙什麼?我不需要你賺那麼多錢,能用就夠了啊。」
鄭鋒安慰她,「你別亂想,我一直在忙練習的事情,上次那個只是個小比賽,後面陸陸續續有很多比賽,這個圈子遠比我想象的複雜許多,要處理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再多了,錢是賺不夠的,以後我們有了孩子,又是一筆大開銷,別人家都是兩層樓房,我們也得再起一層。小眉,我真的窮怕了,從小到大窮怕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出人頭地,讓那些看不起我的親戚好好看看,你乖一點,嗯?」
江眉動容了,鄭家那點糟心的事情她都知道,鄭鋒也確實一直都不容易。
她只好低聲道句好,鄭鋒在她額頭落了一個吻,這短暫的安慰了江眉,在後來無數個漆黑的夜裡江眉總告訴自己要學著體諒他,男人就是要出去拼搏的,他是為了這個家,為了她,為了以後。
可有一天江眉給他洗衣服,衣領上有半個口紅印,上頭還有酒味和香水味,江眉眼前一黑,癱坐在地上。
鄭鋒聽到動靜急匆匆的從廚房間里趕過去,想扶她卻被江眉一把甩開,她把衣服扔他腳邊。
「你在外面有女人了?」她眼眶當即就紅了,聲音倔強。
「你瞎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有別人。」
「那這口紅印怎麼解釋,香水味怎麼解釋?」
鄭鋒嘆口氣,實話實說道:「昨晚和教練他們一起去玩,他們叫了小姐,有一女的直撲我身上亂親,我後來就把她挪開了,沒碰她。小眉,這是不可避免的。」
江眉冷笑,鄭鋒對天發誓,說了許多許多,江眉忽然發現才短短大半年,她已經完全不了解他了,他的生活她完全不了解。
這事兒過了沒多久,江眉晚上正在家裡打掃衛生,座機想了,接到個陌生電話。
那頭說:「嫂子啊,鋒哥喝多了,您來接一下唄。」
問了個地址,江眉趕過去,推開包廂門,裡頭只有兩個人,一個喝的爛醉的鄭鋒,一個被他摟懷裡的女人,女人正試圖解他衣服,江眉撈起酒瓶子摔過去,女人嚇一跳逃出了包廂。
鄭鋒上一股風塵味,江眉冷著臉把他扶了回去。
她的情緒他不是沒察覺到,但他忽然很厭煩總是去解釋這些沒有的事情,江眉以前從來不會這樣亂想,現在一回家就是冷眼相待,她不和他說一句話,他想哄她,但總是吃閉門羹,次數多了,鄭鋒開始不想回家,更多的時候睡在車隊的房間里。
但他想啊,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於是第二天他跑回了家,做了一桌菜等江眉,不管她怎麼發脾氣,他都死命抱著她,說了一堆甜言蜜語,江眉氣消了也就好了。
這一晚折騰到凌晨,他們很久沒有那個了,鄭鋒摸著她的手說:「老婆,你的腰真軟。」
江眉臉紅,不理他,翻身睡覺,他湊上來,說:「咱們不避孕了吧,要個孩子吧?」
江眉沒拒絕,這一次沒有避孕。
次日清晨江眉起來給他煮飯洗衣服,他睡的沉,桌上手機響都沒聽見,江眉順手看了一眼,有個名叫coco的人發來簡訊:鋒哥,什麼時候再來找我玩啊?
江眉不傻,看過不少香港電視劇,這一看就是女性的名字,她盯著那個再字出神。
這個清晨,他們又大吵一架,鄭鋒吼道:「我懶得再和你解釋了!一次又一次!你這麼不相信我我還回來幹什麼?吃飽了撐得!」
他摔門而去。
江眉坐在他們的床上,掩面哭了起來。
年底的時候,江眉給他發了簡訊讓他回來吃飯,順便去趟父母那邊,即使他們在吵架,但父母那樣總要去的,可鄭鋒三天沒給過她一個迴音。
江眉沒轍,去了他車隊的所在地,一問,他們說鄭鋒他們去夜總會玩了,江眉心裡一緊,空著腦袋去了夜總會。
好不容易摸到包廂,裡面沒有鄭鋒,一男的喝醉了,摸著身邊的女人說道:「鋒哥啊,他去和小紅開房間去了,就在對面酒店,媽的,那妞胸最大,可真是爽了他了。」
江眉抑制住全身的顫抖,走去了那家酒店,一番哄鬧,酒店人員沒辦法就把房間號告訴了江眉。
江眉暗響門鈴,是一個裹著浴巾的女人開的,身上吻痕遍布,房間里瀰漫這一股情|欲氣息,鄭鋒就躺在那張床上,睡得又熟又沉。
江眉什麼都沒說,轉身走了。
這個年,江眉回了娘家,只說了一句話:「我打算和他離婚了。」
得知原因,江父氣出心臟病,罵道:「我就知道那小子不可靠,混蛋!」
這一氣,江父走了,江母一瞬間老了,江眉在靈堂前跪了三天三夜,她說:「是我不孝,是我不聽爸爸的話,是我害死了爸爸。」
鄭鋒在大年初六回了家,家裡落了灰,像是許久沒人來過,向邊上的人一打聽才得知道江眉的父親去世了,等他趕去,江眉不咸不淡的說:「等我處理完爸爸的事情再和你去辦離婚。」
鄭鋒不可思議道:「小眉……別……」
「你說我懷疑你,可是你在外面幹了什麼,和別的女人在酒店爽嗎?開心嗎?你終於過上了你夢想的生活,什麼都不缺,美女投懷送抱,你現在成功了。」
「你…你知道了?小眉,那事不是我想到,真的喝醉了一時糊塗一時衝動!我真的只有那一次!」
江眉說:「選了你,我江眉是自己眼瞎,都是我自己一意孤行,但現在看清也不晚,鄭鋒,我真的很後悔。」
她關上門,再不給他一絲機會。
這事已成定居,無論他怎麼挽回,當時正有一個事關年度積分的比賽,鄭鋒兩頭忙,怎麼都勸不回江眉,一氣之下說了句隨便你。
江眉很快收拾好東西搬出了那個家,三月初春,他們去民政局辦理了離婚證,他沒空耽擱,當即趕去了賽場。
江母因為丈夫去世,女兒離婚,很快身體也變得不好,江眉發現自己懷孕的時候江母去世了。
這一個孩子來的太突然,江眉猶豫了很久才把它留下。
這座城市對她來說實在沒有任何留戀,半個月後江眉隻身一人去了外地,從此一別兩寬。
鄭鋒站上領獎台的時候再無人向他擁抱,他忽然覺得很落寞,什麼都失去了意義。
小眉,他的小眉,已經不是他的了。
鄭鋒重新去了趟江家,鄰居說江眉走了,不回來了。
她永遠都不回來了。
鄭鋒在她家門口坐了很久很久,煙頭堆了一地,他抬頭望向二樓的窗戶,那時候多美好,怎麼會變成這樣,他怎麼就把她放走了,他怎麼就做出那種混蛋事!
鄭鋒飛馳在公路上,與一輛卡車相撞,傷到了腿部經絡,從此很難再開好摩托車。
一個用了一年就成為傳奇的男人,從此止步於此。
但他天生有野性,即使不參加比賽,但依舊在這個行業混的如魚得水,五年後是業內大名鼎鼎的神手教練,創建的雲鋒車隊一下凸起,成為國內數一數二的優質車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