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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鄭鋒看著手機簡訊上接收到的地址,火急火燎的往那兒趕。

  成好制衣廠。

  從楊繼沉的奶茶店過去明明只要一個小時,但鄭鋒對這兒不熟,硬是多花了一個小時,在這個沒有手機導航的年代,找路實在有點兒困難。

  成好制衣廠在杏花路的尾處,再往前幾乎沒什麼人家了,它躲在一條小橋後面,鄭鋒車開不進去,只好掉頭返回從另一個大橋過去,直奔制衣廠。

  小路崎嶇,邊上還有人家造房子堆的黃沙,鄭鋒將車停在廠門的邊上,銀色的鐵門輕輕合著,中間刻著制衣廠的名字,廠的面積不算小,車間長長的,很遠才能望見尾巴,中間空曠的水泥地上挺著一輛汽車,應該是老闆的車。

  路過的職工見有人張望,又見那人開著一輛嶄新的好車,以為是老闆的朋友或者客戶,熱情招呼道:「先生你找哪位啊?是不是我們老闆啊,他在那棟房子的二樓。」

  鄭鋒正了正西裝,客氣道:「請問,江眉女士是在這兒工作嗎?」

  職工面上雖是笑著,但眼神開始打量起來,最後指指右邊的車間:「江眉在那邊第三間。」

  「哦,好,謝謝,我可以進去嗎?」

  「我幫你去喊一聲吧。」

  「謝謝。」

  四月午後的陽光有些強烈,太陽暈在雲層間,鄭鋒望了眼天,因為刺眼而皺了眉,他從口袋裡哆哆嗦嗦的拿出了煙盒,打火機打了好幾下還是點不著煙,他看著指尖的香煙發愣,隔了會望向那個車間。

  這是第幾年,鄭鋒已經有些記不清,好像也快有二十年了。

  鄭鋒把煙頭塞嘴上,控制住顫抖的手,一穩,終於點著了。

  他終於想起來,這是第十八年。

  他和江眉已有十八年未見面,彷彿是一晃眼的事情,那些畫面他還記得很清楚,江眉的神情和聲音他回想起來依舊很清晰,可到底十八年了,無論是他還是江眉,都變了。

  那次在醫院的電梯間是他隔了這麼久第一次遇見江眉,實在要措手不及,就這麼一瞬間的事情,後來回去后他一直覺得是自己眼花,在一個陌生的小城市這般巧合的相遇,多荒唐多不可思議,但他分明記得電梯里那個女人的模樣和神情,那就是江眉。

  到現在也有兩個多月了,他派人找了兩個多月,江眉這個名字很大眾,在這個城市一抓一大把,那家醫院裡更是沒有任何關於江眉的記錄。

  鄭鋒實在沒辦法,一邊等消息一邊派人在醫院守著,雖然是大海撈針,但後頭終於撈著了一次。

  那天鄭鋒正在陪一個老闆在打高爾夫球,接到電話說在醫院看見了江眉,她剛從外面進來,鄭鋒打了個招呼就趕過去,也不遠20分鐘,可這20分鐘他心急的恨不得把方向盤砸了,到了后連口氣都來不及喘就奔向住院區。

  守在住院區門口的張輝攔住了鄭鋒,支支吾吾著。

  鄭鋒急火攻心,吼道:「你要說什麼就說!」

  邊上的保安指指他,「這位先生,等你安靜點。」

  張輝嘆口氣道,「嫂子剛出去了,扶著一老太太,身邊是一個中年男人,有說有笑,我看像是一家人。」

  鄭鋒本來熱的一頭汗,但那一瞬間後背都是冷汗。

  張輝說:「不過也不一定,人還沒走遠呢,大概去醫院門口攔車了,現在去還得及。」

  鄭鋒暈暈乎乎的跑了過去,趕上個尾巴,他看著江眉坐上了一輛黃色的計程車,那個男的貼心的幫她關車門,隨後坐在了前坐,車子揚長而去,很快消失不見。

  那幅畫面任誰看了都會以為是一家人。

  回去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鄭鋒都睡不好,好像忽然有什麼從他生命里抽離了,他和張輝去喝了一次酒,張輝頭一回見他醉到胡言亂語,平日里的鄭教練翩翩有風度,退進有度,不貪杯,也不嗜酒,雖然有時候人固執了點,但這些年張輝覺得他變了很多,少了年輕時那種張揚和狠厲,人到中年越發圓潤和好說話,對一些事情的看法和做法都開始漸漸不同。

  鄭鋒喝酒容易上臉,在那個燒烤攤上,他拍著桌子問張輝,說:「我今年四十一,二十三歲和江眉領的證,二十四歲離的婚,現在多少年了?多少年了?我是沒辦法要求她不結婚,但是張輝,我找了她這麼多年,我們以前真的,你不知道,我們以前真的經歷了很多,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這是以後誰也比不上的!那時候…是我混,但她怎麼能說走就走,怎麼都不能等一等我……」

  張輝看見他抹了把臉,眼眶泛紅。

  後來緩過神來,鄭鋒覺得自己應該再找一找她,能說上幾句話也是好的。

  於是鄭鋒重新找了人繼續去打聽江眉,有準確的消息是在今天,就是剛剛那通電話。

  找個人不容易,打聽點消息也不容易,只知道了這家制衣廠。

  這是家私人開的制衣廠,鄭鋒環視了一圈,想著工資最多一個月也就兩千塊左右,但那天看見的男人看起來神清氣爽,有點錢的樣子,這些年她應該過的不差。

  鄭鋒垂著眼皮,深深吸了口煙,再抬眼時那個車間的門口站著一個穿藍色工作服的女人呢,她束著黑髮,眉目清秀,雖然不似十八年前那樣年輕貌美,但風韻猶在,她一直是個美人胚子,當初追她的人擠破頭,可她偏偏挑了他,最後的時候她對他說:「選了你,我江眉是自己眼瞎,都是我自己一意孤行,但現在看清也不晚,鄭鋒,我真的很後悔。」

  那些話現在回想起來總是覺得心酸。

  江眉站在門口望著他,臉色難看到極點,她一點兒都不想朝他走過去,但身後看戲的人一堆,她厭煩那些流言蜚語。

  鄭鋒剛跨了一步,她就直直朝往她走去,也不停頓,路過他身邊,冷言道:「你跟我來。」

  江眉接孫婆婆回去的那天看見了鄭鋒,計程車的後視鏡里,是他木訥的身影。

  她就知道他會找來,這些日子寢食難安,殫心竭慮的事情終於發生。

  江眉走在他前面,她聽到他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聲音,身後男人高大的影子傾斜在她邊上,江眉冒了一身虛汗,渾身止不住的顫抖,那是一種因為怒火而引發的顫慄。

  江眉帶他走到了廠門外,一個轉角的角落裡,邊上是農戶的麥田。

  江眉雙手抱臂,不曾看他一眼,她淡淡瞟著麥田,抿著唇,不語。

  鄭鋒扔了煙,用腳踩滅,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江眉,他們確實都變了,都變老了,眼睛里的東西都不一樣了。

  鄭鋒淺淺吸了口氣,說:「你後來一直在這裡?」

  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江眉心中的怒意一股腦的衝上天靈蓋,沒回答他的話,冷著臉,低聲怒道:「你來幹什麼?見我活的太開心故意來折磨我嗎?鄭鋒,已經十八年了,沒一個前夫會搞這些東西,沒什麼意思的。」

  不知怎麼,鄭鋒忽然覺得欣慰,江眉的反應總比平平淡淡真的釋懷要好很多,就算是恨,那她也能一直記得他。

  鄭鋒:「我來找你,就想說幾句話,你說十八年,對啊,十八年了,我才找到你,小眉,那時候…..」

  「我不想聽關於那時候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江眉咬著牙,說:「我說過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算我求你,以後別出現在我眼前。」

  「你脾氣還是這樣,我只想把一些東西和你說說清楚,這樣我才能跨過這道坎,已經活了半輩子了,不想帶著遺憾入土。」

  「你也還是這樣,一如既往的自私!你怎麼樣是你的事情,我沒必要聽你說那些有的沒的,我只想下半輩子再也見不到你。」

  「真那麼恨我?」

  江眉強忍著湧上鼻頭的酸澀,不語。

  鄭鋒聲音軟了點,道:「我知道那會是我不對,是我混,但小眉,我到現在還沒結婚,你明白嗎?」

  江眉雙手握成拳,指甲扣著掌心內的肉,她看著別處,一聲不吭。

  鄭鋒見她情緒稍微緩和了些,繼續說道;「如果你方便的話明天晚上我來接你去吃飯,我們慢慢說,這是我電話。」

  「我不方便。」江眉想也沒想就拒絕,「鄭鋒,別來找我了。」

  說完,江眉轉身走了,鄭鋒沒挽留,他深深嘆了口氣,望著她走進了車間,短短几句話實在來之不易。

  鄭鋒把名片託了職工傳給江眉,在車裡坐了一刻鐘才離開。

  她的臉,她的聲音重新出現時帶回了所有從前的畫面,都還歷歷在目。

  那會的江眉也是好人家的女兒,長得標誌,身段又好,江眉父母讀過點兒書,把江眉培養成了個書香門第的女兒,但她不是嫻靜的性格,總是翹著兩個麻花辮咧著笑,一雙淺棕色的眸子里總是靈氣閃動,頗有生氣。

  誰惹了她她就呲牙咧嘴,一定要反咬回去,有點任性有點固執,還有點天馬行空。

  那會她在一家老高中讀書,放學后總是會和同學一起騎車路過一個堤壩,女生之間喜愛浪漫,夏天會坐在看日落,然後討論著書中愛情的樣子,渴望遇見一個白馬王子。

  那個年代,一見鍾情彷彿是件常見的事情。

  鄭鋒和江眉的相遇實在是驚心動魄,他搞了個二手的摩托車,快報廢的那種,正美滋滋的享受著風的速度呢,前面的女生騎著自行車突然停下來,砰,倆個人沿著草坪滾下坡。

  摩托車翻了幾翻,摔的四分五裂,江眉的自行車橫躺在路上,車軲轆轉個不停。

  鄭鋒抱緊她,停下來時兩人都面紅耳赤,江眉當即給了他一個巴掌,說:「流氓!」

  鄭鋒從后抱著她的,這手兩邊一個,正好抓住了那兒,那會的女孩子保守,這不是流氓還能是什麼。

  這一巴掌打的他惦記了整整一個星期,但他知道她叫江眉,在那邊的高中讀書,她衣服上的牌子都寫著呢,

  江眉,多好聽的名字。

  鄭鋒躺在小床上,被蚊子咬了一身的包,癢的很,但心更癢,心動不如行動,第二天就去校門口等了。

  一來一去,他就天天來接她放學,夏天在堤壩看日落,冬天在街邊吃烤番薯。

  江眉很愛他,這是她周圍的朋友都知道的事情,她說起他時總是紅光滿面,眼裡有光,鄭鋒確實長得俊朗,身上有股風流的氣質,是女生容易傾心的類型,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這句話真是真理。

  鄭鋒讀到初中就沒讀了,家裡貧困,他早早出來打工,跟著一群朋友瞎混,那是江眉沒接觸過的世界,她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自由,特別是他載著她穿過大街小巷時。

  江眉的談吐和舉止都十分大方得體,她的世界也是鄭鋒不曾接觸的,這個女人對他來說像是名門淑女一般的存在,是不可褻玩的,是要捧在手心裡拿命疼的。

  在江眉的渲染下,鄭鋒還識了不少字和故事。

  他做過最刺激的事情就是江眉父母還在家,他翻窗去她的房間,聽她彈鋼琴,她有一雙纖細好看的雙手,什麼曲子都會疼。

  江眉說她以後想做一名偉大的鋼琴家,可惜不能出國深造,家裡供不起。

  鄭鋒躺在她床上拍著胸脯道:「這有什麼的,以後我供你去。」

  江眉驚喜道:「真的嗎?」

  「真的!」

  江眉歡天喜地的跑過去,俯身在他額頭落了個吻,膽子雖大,但臉已經漲得通紅,鄭鋒結巴的說不出話,他們平常只會拉手,但拉手也是少數,更別說親嘴了。

  男人更容易蠢蠢欲動,他一把拉過江眉,翻身把她壓在床上,急躁慌亂的吻她的唇,一個吻摸索的兩個人一身大汗,再睜眼時兩人已經衣衫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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