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章
晚上，何小美在晚餐時分過來了。
顧粵招呼她，“阿姨，坐。”
何小美不滿地斜眼看向他，“你叫我什麽？”
顧粵立馬改口，“大姐。”
從廚房端菜出來的駱曉素道：“都六十來歲的人了，你還叫她‘大姐’。”
顧粵和隨後從廚房出來的趙子衿都吃了一驚，“六十歲了？”
“六十七。”何小美糾正他們道，“都叫我‘奶奶’。”
顧趙兩人忙不迭地點頭。
“奶奶，你和我媽什麽時候開始打乒乓球的？”趙子衿沒有發現，自己的這一聲“媽”說得何其自然，以至於駱曉素盛湯的手微微一抖。
“一年前。”何小美接過筷子，得意道，“但是你媽從來都沒贏過我！從來沒有！”
駱曉素看了顧粵一眼，“你今天跟我說，你乒乓球打得不錯？”
顧粵將一塊雞肉夾給了駱曉素，然後看向何小美道：“奶奶，明天我們打一場怎麽樣？”
“想幫你丈母娘報仇？”何小美喝了一口湯，不以為然道，“那就來吧。”
趙子衿幫顧粵夾了一個雞腿，“加油。”
第二天，趙子衿早早起床，走到屋外伸了個懶腰，早晨新鮮的空氣讓她精神一振。
突然，一雙手從身後抱住了她，“怎麽起這麽早？”
趙子衿側過頭，蹭了蹭顧粵的鼻尖，“想從早晨開始，重新看看這個地方。”
“還生阿姨的氣嗎？”顧粵在她耳邊輕聲問道。
“很奇怪，昨天剛見麵的時候，我還是很恨她。但是後來看到她哭了，我就突然覺得有一種負疚感，好像我真的做錯了。我是第二次看到她哭，第一次是我爸車禍走的時候。我現在覺得，她一個人將我養大真的很不容易……”
顧粵將她抱緊，笑道：“我家今今長大了。”
“別叫我今今，肉麻！”趙子衿抗議道。
可是顧粵卻不聽，反而貼著她的臉，一遍接著一遍喃喃道：“今今今今今今……”
“羞羞！羞羞！”突然，幾個清脆的聲音打破了兩人的濃情蜜意。
原來是幾個八九歲的小孩背著書包，從房前走過。他們取笑兩個黏在一起的大人，明亮的眼中盡透著調皮搗蛋。
趙子衿馬上從顧粵的懷抱中掙脫而出，臉燙得不像話。
倒是顧粵一派泰然，“你們去哪兒上學？”
“那邊——”一個小孩指著一座山，一噠一噠地跳起來，似乎是說，在山的另一頭。
“這麽遠？”顧粵詫異道，“這裏沒有學校嗎？”
小孩指著對麵破舊的房屋道：“我媽說那裏以前是學校，如果現在有老師的話，那裏還是學校，可是我們沒有老師。”
趙子衿問：“你們要走多久才到學校？”
孩子們麵麵相覷，過了一會兒，一個大點的孩子道：“很久！”
其他幾個孩子也跟著道：“很久！”
說完，孩子們便笑著跑走了。
下午，乒乓球桌旁又聚滿了人。駱曉素未來的女婿要挑戰村裏的乒乓球王何小美，這讓一幫被何小美打敗的男人們非常激動，仿佛等了一個世紀，終於有男同胞站出來為他們出口氣了。
開場前，顧粵還在想著是不是要讓何小美幾分，可比賽剛開始不久，顧粵就改變了主意，他一定要全力以赴贏得這場比賽。何小美雖然上了年紀，但她的乒乓球確實很厲害，厲害到讓顧粵有種和專業運動員比賽的感覺。也難怪這幾年下來，沒有人能贏得了她。
比賽進行到大半時，顧粵以多出何小美兩分的成績領先。
“小顧加油！小顧加油！”顧粵的親友團突然齊聲喊道，這聲音顯然大多數都是男人的。
“小美加油！小美加油！”而何小美的親友團顯然大多數都是女的。
駱曉素在一邊緊握著拳頭，全神貫注地看著場上的比賽。她從來沒有領先過何小美，沒想到那小子竟然這麽厲害。
看著顧粵充滿戰鬥力的認真模樣，趙子衿覺得他真是帥呆了！怎麽以前就沒發現他這麽帥？哇，這麽帥的人竟然是他的男朋友！趙子衿心中頓時像吃了蜜一樣甜。
在比賽最後一分鍾裏，何小美以一個擦邊球追上了一分，但而後兩人你來我往，硬是沒有人輸掉一個球。哨聲響起的那一刻，全場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
顧粵以一分之差，險勝何小美。
“過癮！”有人喊道。
“何小美終於遇到對手了！”
“曉素，你女婿幫你出口氣了！”有人對著駱曉素喊道。
駱曉素的臉上笑開了，可嘴上卻謙虛道：“是小顧運氣好，下次可能就沒這麽好運了！”
顧粵來到何小美麵前，笑道：“對不住了，奶奶。”
體會了多年“獨孤求敗”的寂寞的何小美，此時胸中熱血沸騰。她拍了拍顧粵的肩膀，笑道：“好樣的，小子。但是你奶奶我沒這麽容易放棄的，下次見麵的時候，我們再來一場！”
“好，”顧粵笑著答應道，“您隻要準備好了，就給我打個電話，我保證馬上就來。”
趙子衿這時走了過來，將一塊毛巾遞給何小美後，拿著另一塊毛巾對顧粵道：“把頭低下來，我幫你擦汗。”
顧粵乖順地低下頭，眼中滿含情愫地看著幫他擦汗的趙子衿。
趙子衿在他炙熱地注視下，臉漸漸燙了起來。
顧粵趁著沒人注意，親了親趙子衿的唇後，像個大男孩般笑了起來。
晚上，駱曉素特意為顧粵頓了雞湯作為嘉獎。晚飯過後，三人在大廳一起看電視。此時播的是有何玉客串演出的都市情感劇《愛你三天》。
“你認識這個男的嗎？”駱曉素指著電視裏的男主角問顧粵。
顧粵道：“見過麵，但是沒有說過話。”
“他是不是跟這個女的在一起？”駱曉素指著女主角問道。
顧粵笑道：“我不知道，要不我打電話問一個朋友？他的消息很靈通。”說著，就要拿出手機。
駱曉素連忙按住了他的手，“算了算了，不要麻煩人家。”末了，像是自言自語道，“我倒是很希望他們兩個在一起，多配啊，不在一起可惜了……”
顧粵問一旁的趙子衿，“他們在一起了嗎？”
駱曉素這才把視線放到趙子衿身上。
趙子衿搖頭道：“我沒這麽八卦……”
“是嘛……”顧粵若有所思道，“我怎麽經常看到你看娛樂新聞呢？”
趙子衿被他嗆住，瞪了他一眼。
“今今，”這是從見麵到現在，駱曉素第一次叫趙子衿的乳名，也是第一次和她心平氣和地說話，“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看著電視裏的人，問了我什麽問題？”
“不記得了。”
“你問我‘媽，他們怎麽從電視裏出來’。”
趙子衿忍俊不禁，“那你怎麽回答的？”
“我說‘他們跟守電視的人請假，就出來了’。”
說完，三人都笑出了聲。
這一刻，趙子衿才真正感覺到，阻擋在她和駱曉素之間的隔膜已經消失，那種血濃於水的感情讓她的心溫暖起來。
這個短短的假期裏，趙子衿帶顧粵遊了一遍這個人煙稀少卻有山水環繞的村子。而有時駱曉素會帶兩人去釣魚，去爬山，去遠足，去各家串門。日子過得悠閑而充實，這樣的日子自然也過得很快。
在趙子衿將要上車離開的那一刻，她問駱曉素，“媽，你愛這個村子嗎？”
駱曉素回答她，“我希望下輩子還生在這裏。”
趙子衿笑道：“我也是。”
當車漸漸駛離村莊時，趙子衿將依依不舍的視線收回，對顧粵道：“我不想讓這個村子消失，我要為它做一些事。”
顧粵騰出一隻手，摸了摸她的頭，“好，我們一起。”
趙子衿頓時覺得安心又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