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以前的顧粵
門外安靜了一會兒，在趙子衿將睡未睡之際，顧粵的聲音像是在冰冷空曠的雪原中響起，遙遠、清冷卻帶著一絲哀傷。
“從小到大，我的理想有很多，但都被蘇敬美否決了。大一的時候，我想我要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不能再被蘇敬美左右。從小我就夢想著有一天能爬上珠峰，所以我用自己打工賺的錢買了登山裝備，然後退學去了西藏。當時隻是想爬珠峰，至於以後做什麽，我想等回來再說。站在珠峰腳下時，我以為我會很興奮，但那時，我心裏從沒有那麽平靜。看著周圍連綿起伏的山峰，我想就算死在山上，也沒有什麽遺憾了。”門外安靜了一會兒，顧粵的聲音緩緩響起，卻似乎夾了一絲哽咽，“剛要往上爬，醫院的電話到了，我爸爸突然腦溢血正在搶救。蘇敬美是第一個得到通知的，但因為公司所謂的緊急會議，竟然沒有去醫院看我爸爸。我準備連夜趕回去的時候，醫院又來電話了，說搶救不及時，已經無力回天。”
望著漆黑的走道，顧粵無聲地笑了，“當時我還抱著一絲希望，希望他在爸爸走後能良心發現，把更多的時間和感情放到我身上。但沒有，她最關心的還是她的工作。我不死心，所以我就進了娛樂圈，我想活在她的工作視線裏，這樣她就能更加關注我。但不論我怎麽糟蹋自己，這個女人始終沒有關心過我。後來有了名氣，她來了，要我拍她公司投資的電影。我問憑什麽要我拍，她說因為你是我的兒子，嗬，她還記得我是她兒子。從那以後，凡是蘇敬美投資的電影，我都拒絕參演，她想讓她的公司越來越強大，我便不讓她得逞。”末了，顧粵將頭仰起，抵著牆壁，良久方道了一句，“你不知道，我有多恨她……”
漆黑中突然透出了一線光亮，一個纖瘦的身影出現在男子身後，微弱的陽光將她的身影包裹在柔軟的鵝黃中。
“顧粵……”趙子衿蹲下身子，溫暖的手輕輕撫上顧粵不知何時已經濕了的臉，心中似乎有許多安慰的話，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她從來沒有看到過顧粵流淚，從來沒看到過這麽脆弱、傷感的他。
顧粵的手覆上趙子衿的手，聲音已經沒了傷感和哽咽，“你沒事了？”
趙子衿坐到顧粵身旁，抽回手，低聲道：“你……你呢？”
“嗯，”顧粵看著趙子衿道，“你沒事我就沒事。”
沉默了一會兒，顧粵道：“你的‘婉娘’演得不錯，但是還沒有完全放開，看得出是第一次挑大梁。”
這話本是中肯的評價，卻意外說哭了趙子衿，“他們都、都誇我，說我演技成熟，非常有潛力，可是你……可是你……”話說到這兒再也說不下去了，隻能在一旁抽抽嗒嗒地哭著。
“好好好，看不出看不出，一看就知道總是演主角，動作、台詞都把握得很好。”顧粵有些哭笑不得道。
“一聽就知道是騙我……”趙子衿邊抹著眼淚邊道。
顧粵輕笑出聲，“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能哭？”
趙子衿心有同感，邊哭邊道：“我也不知道……”
是啊，以前的趙子衿不會這麽容易被困難嚇哭，不會這麽容易懷疑自己，也不會這麽容易感到疲憊無力。
“就算、就算你說得對，那為什麽大家都不認同我？”
“他們不認同的是婉娘，你是她的扮演者，理所當然大家的憤怒都衝著你。憤怒遮眼，大家看不到演員的演技。如果你從此一蹶不振，你的演技就永遠不會被人發現。相反，如果你能逆流而上，總有人回頭客觀地評價你的演技，需要的隻是時間。”
“真的？”趙子衿睜著迷蒙的大眼睛問道。
“當然。”顧粵笑著揉了揉她蓬亂的頭發。
趙子衿沉默了一瞬，還沒說話，肚子就發出了響聲。
趙子衿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你不是說有外賣嗎？”
顧粵從地上站起，拉起趙子衿，“一個大廚站在你麵前，還吃什麽外賣？”
趙子衿東張西望，“誰啊？”
顧粵一把扳過她的頭，讓她對著自己，“這裏。”
不管趙子衿再怎麽難以置信，一桌香噴噴的家常菜已經擺在了她的麵前。
顧粵拿下圍裙洗了手，有些得意地看著她道：“嚐嚐。”
趙子衿夾了一筷茄子碎肉放到嘴裏，湯汁和著茄子和肉，味道甜美不膩，最難得的是自己的口味有些重，而顧粵能把鹽量控製得很好，不會覺得太鹹也不會太淡。
看到趙子衿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滿足，顧粵敲了敲她的頭道：“好吃就誇兩句。”
趙子衿心裏是將他誇了又誇，但麵上卻似乎有些不情願道：“唉，不錯啦，但還要繼續努力。”
顧粵看著她點了點頭，“我太了解趙子衿了，她嘴上說的要乘以二才能等於心裏想的，這樣看來，我已經做得非常好了。”
趙子衿給顧粵盛了一碗飯，有些埋怨道：“是啊，你做菜確實很好吃。但是為什麽要在我會做菜之前會做菜呢？這樣我就沒有不會做菜的盟友了。”
顧粵笑道：“我會做菜就行了，你不需要會。”
“但有時候延成不在，冰箱裏一大堆生菜都在向我招手，但我隻能吃麵包片。所以，我還是趁早學會做菜吧！”
顧粵聽完，夾菜的手一頓，“冰箱裏的菜都是他買的？”
“嗯。”趙子衿點了點頭，而後問道，“幹嘛？”
顧粵將筷子一擱，道：“他今天怎麽沒來看你？”
趙子衿咬著筷子，頓了一會兒道：“他工作忙……”
“我也忙。”顧粵定定地看著她，語氣平靜沉穩。
“那你今天怎麽還有時間來這裏？”
“因為我愛你，所以在所有事情裏，你的事永遠排在第一位。”
趙子衿聽了這話，忙為陸延成辯解道：“你是明星，娛樂圈的事你當然可以第一時間知道，可是延成的工作是關於科技方麵，而且他很少關注娛樂圈，不知道我遇到這樣的事也是情有可原！”
“趙子衿，”顧粵笑問道，“你是在說服我還是你自己？”
趙子衿的火氣被這句話激得“噌”地一下冒了出來，“我們之間的事情不需要你來發表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