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簡單，粗暴，直接，急速，且無解的毀滅
梁溪從道具欄里取出壓縮工具箱，看標誌應該是學者提供的。
拿出針頭針管，抽血檢測，儀器啟動發出淡淡的綠色光茫——十分鐘之內，這台儀器就能完成對狼人基因序列的檢測。
「但很粗糙……不詳細，所以陸銘先生，也別指望有太大的收穫。」
就像戰地醫生和三甲醫院的區別，梁溪手邊設備不足，活兒做得自然也糙。
陸銘卻只是微微搖頭，並不言語——顯然，梁溪並不知道陸銘究竟猜出了什麼。
倒是段雲看了看並未變狼的王小利，眼中若有所思。
……
趁著這十分鐘的檢測空隙時間，陸銘從道具欄里取出了商人的賬本。
翻開黑色封皮，大片大片的文字落入陸銘眼中。
【您獲得了三條支線任務的線索。】
【一：追逐永恆！】
【追逐永恆：尋找到存在於本副本內的特殊房間！】
【任務成功獎勵：無。】
【任務失敗懲罰：無。】
【二：古老傳說：遭遇任意古老傳說怪談，並從事件中存活下來。】
【任務成功獎勵：1000點經驗值，1000點遊戲幣。】
【任務失敗懲罰：若未遭遇任何古老傳說，則任務失敗，靈魂強度-1。】
【三：獵魔人：狩獵異常。】
【任務成功獎勵：取決於您狩獵的異常數量及質量！】
【任務失敗懲罰：若您狩獵的異常數量少於三，則任務失敗，隨機銷毀道具欄中的三樣道具。】
【註：請於五分鐘之內做出選擇，如果您五分鐘時間到后仍未做出選擇，將視為自動放棄任務。】
陸銘對任務是來者不拒的。
看到任務，接受任務，收起商人的賬本，陸銘抬頭看向了眾人。
梁溪正在工作，除段雲外的其他人則坐在地面上歇息或清潔，唯有段雲看著躺在炕上酣睡的王小利，眉頭越皺越深。
「他是天殘。先天智力不足且聾啞瞎。」
陸銘輕聲開口這般說道，話畢，段雲眼中閃過恍惚，隨後便是苦笑。
他轉頭看向陸銘，雖然只能看到陸銘的面癱臉，段雲卻還是隱隱猜到了什麼。
「所以您讓梁溪給狼人做基因檢測？」
陸銘再點頭，段雲則不說話了。
兩人之間的玄機別人猜不透，他們也沒好意思問，眾人只是等待，直到梁溪的工作有了結果。
「奇怪啊。」
看向顯示屏，梁溪這般嘟囔一嘴，隨後轉頭看向陸銘。
「這頭狼人的基因序列，跟王小利沒有區別。」
換句話說，狼人的基因，就只是副本內土著的基因——沒什麼狼神之血在我胸中沸騰的說法。
「再去找其他基因樣本，再查！」
梁溪點頭。
……
半個小時后，更多的結果出爐了。
「這些狼人的基因就是普通人的基因……不涉及什麼基因突變，也不涉及什麼狼神血脈……」
結果一目了然，沒有懸念。
在場之人沒有蠢蛋。
這個結果意味著什麼其實已經再清楚不過了。
陸銘開了口。
「都市怪談……也就是簡簡單單的怪談成真了。」
說完，陸銘又補充了一句。
「如果這個副本的世界觀沒被破解的話，我這一句話，大概就能拿到世界觀破解獎勵了……」
一旁，段雲苦笑一聲。
「大概是沒差了。」
想了想，他補充道。
「三個事實。」
「其一：村裡人都變了狼，天殘的王小利沒變狼。」
「其二：今天晚上，這個村子的居民第一次變狼，且在村子里流傳著狼神的傳說，村中人深信他們乃是狼神的子民，體內流淌著狼神的血。」
「其三：根據基因檢測，狼人的DNA序列與正常人沒有任何區別，換句話說，狼神血脈之事只是瞎扯淡。」
「綜合考慮，咱們現在遇到的狀況不是什麼血脈覺醒，而是怪談成真。」
以普通人的身份成為玩家，並完美通關副本的段雲，本身的確有兩把刷子——他的起點甚至比陸銘戰士等人更高！
官方檔案內，段雲的潛力評級為SS級，擅長方向乃是解密側與戰鬥側。
腦子相當聰明的段雲，僅僅是通過陸銘的簡單描述，就基本判斷出了這個副本的大概情況。
「根據這個狼村的情況，可以做出如下判斷。」
「首先是災難開始的時間……並不長，與咱們入場的時間只是前後腳。」
陸銘補充一句：「十八分鐘。」
段雲瞭然：「換句話說，副本世界產生變故，也即是村民們變狼的時間，只是在咱們入場時間的十八分鐘之前。」
「狼村的情況大體如下：
很早之前，狼村就有野獸崇拜的傳統，他們崇拜狼，將狼擬化為神，相信自己是狼神的子孫，體內流淌著狼神的血。
而在咱們入場前十八分鐘的時候，副本世界出現了變故。
大概就是：從今天起，人們所相信的古怪傳說，也即是怪談，將會以合理甚至無理的方式變成現實。
狼村居民相信狼神，所以他們變成了狼人。
而王小利，由於先天殘疾，他聽不到狼神傳說，看不到狼神傳說，更無法理解狼神是什麼東西……所以，他沒變狼。」
相信，即為真。
段雲再道：「有點兒類似於模因污染……又有點像是意志扭曲現實。」
「如果想要完美通關這個副本的話，我們需要找到世界異變的原因，也即是怪談成真這一現象的起始點。」
「它可能是一件異常物品，也可能是一個有著特殊能力的人。」
這般說完，段雲轉頭看向了梁溪。
「網路能用么？」
梁溪搖了搖頭——這個世界是有互聯網的，奈何這個小山村實在是太偏僻了，不通網。
段雲蹙眉道：「所以，現在我不知道這個世界是一瞬間同時變成了這副模樣，還是循序漸進變成現在這幅樣子的。」
「如果是全球同時出現怪談成真現象，我們無法通過時間差判斷災難的起始點。」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不得不考慮的情況。」
「那就是由怪談塑造出的怪物，實力到底如何。」
「是根據流傳度決定實力？還是實力恆定，任何都市怪談都只有覺醒級/厲鬼的實力……」
陸銘突兀開口：「前者。」
段雲點了點頭：「根據流傳度么，也有道理。」
他沒問陸銘是基於何做出的判斷，只是接受了陸銘的判斷。
段雲繼續道：「還有一點。多少人的相信，能夠塑造出一個怪談？」
陸銘再道：「幾十人足矣。」
沒錯。
小山村總共就這麼幾十人，他們的共同想法直接將村子變成了狼村……
如此可見塑造一個怪談，根本不需要太高的流傳度。
「按照最壞的情況考慮……」
「首先，副本世界在同一時間發生了怪談成真現象。」
「怪談塑造出的怪物的實力，取決於怪談的流傳度。」
「只需要幾十個人的相信，就能創造出一個怪談。」
「這將導致以下三種情況。」
「我們無法找到災難源頭，也就無法完美通關副本。「
「怪談塑造出的怪物中，會有極其可怕的超級boss……」
「怪談數量將會非常之誇張。」
說完，段雲抿了抿嘴，做出了與陸銘同樣的判斷。
「這個副本麻煩大了……」
陸銘平靜起身，來到窗邊，透過窗子，陸銘看向了遠方的天。
天色微微放光，泛起魚肚白，卻又有隱隱霞光先太陽一步升起。
光茫照亮世界。
又有奇景浮現於光茫之中。
深深吸了口氣，陸銘轉頭看向眾人。
「計劃變更……咱們不去找災難源頭，也不奢求完美通關。」
「做最基本的打算……活過十五天，就這樣吧。」
未戰先怯。
這不是陸銘的作風。
然而進入副本內所見的一切，卻由不得陸銘不做出這樣的決斷。
希望的童音響於陸銘耳中。
「正確的想法。」
金毛大狗抖了抖身上的毛髮，它扒在窗沿，便看到了陸銘所見的風景。
「簡單的世界觀。」
「粗暴且直接的異常變化。」
「這將會帶來急速的毀滅，以及巨大的危險。」
說完，希望轉動狗頭，看向陸銘。
「老大，這一次，千萬穩住。」
陸銘目光深邃，並不言語。
……
一個小時之前。
世界和平，風平浪靜。
國家依序運轉，如同精密的儀器。
人們或熟睡，或工作，或歇息，或繼續著忙碌的一天。
這是與往日沒有任何不同的一天。
美聯邦，某咖啡廳中。
「伊利婭，你看，我找到了新的怪談故事。」
「半夜十二點，點燃三根蠟燭，閉眼站在衛生間的鏡子前，心中呼喚鮮血女爵四個字。五分鐘后睜眼，你就能看到女爵正站在鏡子前看著你。」
「哇~~我今晚一定要試試！」
「對對對，大家一起。」
兩個喜歡怪談故事的小女孩……這沒什麼稀奇的。
……
三個小時前。
華國。
夜中，伺服器嗡鳴聲依舊不止，偏僻昏暗的民房內，某三十來歲滿臉胡茬的大漢運鍵如飛，瘋狂敲字！
垃圾簡訊順著網路電話發送到無數人的手機上。
「我是古皇，其實我沒有死。
我在西京兵馬俑第三個坑第六排。
我是吃了長生不老葯的，我告訴你啊。
我在西京有3000噸黃金和300萬秦兵被封印。
現在只需要198元就能解封。
只要你打錢給我。
待我解封之日，我就收你當乾兒子。
立你為太子！君無戲言！
錢打到這個卡里：XXXXX……」
完成「工作」后，男人抿了口咖啡，不消片刻，咚咚的到賬提示音便接連響起。
廣撒網，總能撈到幾條魚——因為你永遠別以為所有人的智商都在線……
看著銀行卡快速增長到五位數的餘額，男人咧嘴一笑，露出滿是煙漬的黃牙。
「這群二百五……這都信？」
一起簡單的網路詐騙，這沒什麼稀奇的。
……
八個小時前。
華國，某居民樓內。
五六歲大小的男童縮在床上，一旁，男童的媽媽溫柔開口，讀著兒童讀本。
「孫悟空被如來佛祖壓在了五指山下……」
「媽媽媽媽。」
「哎？」
「你說世界上真的有孫悟空么？」
男童幼稚的臉，引得母親溫柔笑笑。
「有，不止有孫悟空，還有花果山和五指山咧……」
「等過一陣爸爸工作不忙了，我們帶你去看看。現在，喝牛奶，睡覺。」
男童忙不迭點頭：「嗯！」
直到母親離開，並關燈，男童蜷縮在被窩中笑容甜美。
他就知道……孫大聖肯定是真的。
花果山都是真的，孫大聖怎麼可能不是真的？
一個喜歡幻想且童真的小男孩，這沒什麼稀奇的。
……
三個小時前。
歐洲某地。
教堂的鐘聲響起，信眾們魚貫而入。
講台上，牧師帶領眾人坐著彌撒。
牧師虔誠，信徒莊重。
一群有信仰的人，這沒什麼稀奇的。
……
十個小時前。
華國。
一群半大小子在小區院中打打鬧鬧。
「看我獨孤九劍！」
「看我天外飛仙！」
「等我長大了，肯定要當個俠客把你們全鯊了！」
每個男孩都有個武俠夢，這也沒什麼稀奇的。
……
華國，某餐館中。
「關二爺保佑！」
……
「佛祖保佑。」
……
「三清在上！」
……
「祖神庇護！」
……
「把財神爺的排位給我供上！」
……
「你知不知道，尼斯湖裡真的有水怪！」
……
「我跟你講，地球是空心的，地下還有個世界，地心歷險記看過沒？那都是真的。」
……
「傳說咱們城市裡有個44路公交車，誰上誰死！」
……
「我跟你講，你壞事兒做多了死後肯定要下地獄的。十八層地獄十八種酷刑給你伺候的明明白白！」
……
「今天頭七，回魂夜。老人會回家看一眼。」
「二大爺你真能扯淡。你咋不說牛頭馬面閻王爺哩。」
「嘖，小子我跟你講，這些事兒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
「這房子以前死過人，鬧鬼！小區里的人都知道。」
……
「我告訴你，咱們華國有個龍組，專門處理異常事件的……」
……
「克蘇魯在上！」
「嘖嘖，小孔，劇本殺玩瘋了？」
「不是，就是圖個樂呵……再說了，你咋知道克蘇魯不存在呢？」
「也對，得，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喝酒擼串走起！」
……
怪談來自日文，也即是鬼怪故事的意思。
但廣義上的怪談，又不單單指鬼怪故事。
「如果相信即成真，這個副本的災難，就不止於鬼故事了……」
段雲來到陸銘身邊，這般說道，聽罷，陸銘點了點頭。
段雲笑著說道：「陸銘先生，您說信仰這些東西，會不會也變成真的？比如說……」
然而，未等段雲說完，陸銘已經抬手，指向了天邊。
順著陸銘的指引，段雲向窗外看去，片刻，他臉色忽然變白。
「看到了？」
「嗯。」
「看到什麼了？」
段雲抿了抿嘴，片刻，方才顫抖說道：「仙宮，神國，天堂……」
天邊霞光流轉，景象越來越清晰——甚至已經清晰到普通人用肉眼就能看到的程度。
深深吸了口氣，段雲苦澀道：「我就是開個玩笑……」
「是啊，只是開個玩笑。」
陸銘平靜的聲音響起。
「所有怪談，所有傳說故事，一開始也就始於玩笑。」
「但隨著流傳度越來越廣，總有人會把玩笑當成是真的。」
而現在，玩家們碰到了能把玩笑真的變成真的的副本……
「現在咱們怎麼辦？」
段雲這般問道，想了想，陸銘開口。
「說實話，其實我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