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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溫暖的散場

  第一次,方儒覺得自己像個小書童,聽著別人公子小姐的文學交流。

  他聽不懂,也插不上話。

  很捉急。

  「青青,天色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不然叔叔阿姨會著急的。」方儒咬牙吐出一句。

  秦青青原本還興緻盎然地和陳正討論著畫作的事情,聽見方儒的聲音后,有些無奈地點點頭。

  時近黃昏,藝術館內,已經人影稀少。

  頗有點意猶未盡的遺憾,這一生,秦青青從未有過如此酣暢淋漓的時候。

  她的父母,不喜歡她學畫畫,更希望她學工商,以後嫁個富貴人家做賢內助。

  「你好,未指教您的姓名。」秦青青看著陳正問道。

  「我叫陳正,是你老公,咱們死生契闊的……」

  當然,陳正不會這樣說。

  「我叫陳正,是淮北大學的學生。」

  陳正?這名字好像哪裡聽過。

  秦青青撥了撥額前的頭髮,「很高興認識你,陳先生是個很有趣的人。」

  一般女性說你幽默有趣,那就意味著有下一步。

  自稱淮城小鋼炮的方儒也深知這點,冷冷盯了一眼陳正後開口,「回去吧青青,這種社會渣滓以後還是少接觸為妙。」

  按著方儒最初的打算,是帶著秦青青很快看畫展,然後去西餐廳共享燭光晚餐,驚喜之餘,緊接著表白水到渠成……連酒店他都訂好了。

  好死不死的,出現了這麼一個愣頭青,壞了他的全盤計劃。

  陳正冷笑發聲,「這位先生,為何要出口罵人。我和秦小姐討論畫展有問題嗎?哦,我知道了,你原來不懂的,是勉為其難陪秦小姐來的吧?你是對秦小姐有意思吧?這麼著急啊,著急吃飯?順帶表白?難道說酒店都訂好了?」

  方儒的套路,他握得實實的,不知多少小女生受了他這一套糖衣炮彈的禍害。

  秦青青面色不好地轉頭,看著方儒。

  方儒心虛,「青青,你別理他,就一胡攪蠻纏的東西。」

  「胡攪蠻纏?秦小姐,你我身為畫友,即是朋友,我覺得我有責任,替你把一把關。」

  「畫友!尼瑪真會扯!」方儒咬牙切齒,卻因為秦青青在場,又不敢做的太過。

  「好!你說你是畫友,你畫一幅畫!」方儒也豁出去了,大不了改天再進行酒店計劃,首當其要的,要把這不知死活的小崽子踩扁扁。

  聞聲,秦青青也一臉好奇地看著陳正。

  她想知道,陳正是否談吐如人,真的是一個不多得的知己。

  方儒鐵了心要讓陳正出醜,一個電話撥出去之後,很快有人從外頭送來了紙筆。

  「你畫!說的再多有什麼用!我方儒是不懂,你懂,你行,那咱走一個?」

  陳正冷笑,抬起頭,淡淡看了一眼秦青青。

  上一世時,有一次兩人吵架冷戰,為此,陳正特地學了一個星期的畫,畫了一幅圖,討秦青青開心。

  那時候,秦青青評價說,畫工不足,但畫有所形。

  「動手拿筆啊!你不是厲害么!」方儒很上頭,見著陳正不說話,以為他真的不過夸夸其談。

  「這張畫,獻給秦小姐。」陳正平靜開口,取了畫筆,鋪開宣紙。 ……

  人影凋零的藝術館,臨近關門。

  一個鬍鬚花白的老人,拄著拐杖,沉默地走過一條條畫廊。

  外頭人都說他畫技爐火純青,實際上,爐火純青的范青山大師,已經到了瓶頸之期。

  像被滯住源頭的河流,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再奔騰涌流。

  這次舉辦畫展,更多的是希望從觀摩畫作的人身上,得到更多的評價,以便自己有醍醐灌頂的一刻。

  可惜,那些來觀摩的所謂大師,除了說好之外,屁都崩不出一個。

  范青山沿著走廊,略微失望地往前,忽然,他看到還有三個學生模樣的人,駐留在畫展上。

  其中一個,似乎在執筆作畫。

  范青山饒有興緻地走近。

  秦青青是是第一個發現范青山的,大師她自然認得,止不住滿臉驚喜。

  范青山指了指準備作畫的陳正,做了個噤聲手勢。

  方儒臉上喜色更甚,大師在此,像陳正這種夸夸其談之輩,更加無所遁形。

  只有陳正不知道,依然樂在其中。

  他很享受這一刻,恍惚間,又回到了和秦青青相依為命的時候,兩人偶有爭吵,卻誰也離不開誰。

  我陳正一生未有所成就,最大的成就,是娶了一個相濡以沫的妻子,不離不棄,她叫秦青青。

  畫筆停,畫作已成。

  平鋪開的宣紙,只畫了半座山,很巍峨的山,上方留白,山體點綴著一些略微模糊的林木,高聳入雲,快要觸及到了宣紙邊緣。

  畫技確有些拙劣,而且這構造是怎麼回事?

  一般來說,畫山畫湖海,都盡量嵌在下方一些,以便讓整張畫看起來,更巍峨壯觀一些。

  「哈哈哈!這什麼東西!你這也配叫畫?青青,我早就說過,這小子不過是夸夸其談罷了!」方儒很得意,陳正拙劣不堪的畫作,終於如了他的心意。

  「先別說話。」秦青青看了許久,雖然覺得畫技欠缺,但看起來,好像總有些不同。

  「橫雲斷山.……」范青山神色驚喜。

  陳正起身,看去范青山後,恭敬地施了一禮。

  范青山擺擺手,眼光灼熱地蹲下身子,用手掌貼著陳正的畫,仔仔細細打量起來。

  「大師,這種水平簡直讓人臟眼睛。」方儒急忙又開口。

  他忽然有些害怕,想不通堂堂范大師,為何要特意去看這樣一幅敗筆。

  「山體上方可是雲霧?」范青山回頭,看著陳正。

  「確是雲霧。」

  「好!留白的位置,讓人充滿了無限遐想,可以是卷霧,可以是深霧,甚至可以是雲深霧繞。」

  范青山站起來,原本緊皺著的眉頭,驀然舒緩。

  「畫作一道,若是太執著於表面的靜物,著實是格局太小。小子,你給我上了一課,真正的畫作,應該是讓人布滿遐想的,烏雲讓人想到小巷雨景,狂風讓人想到黃沙漫天……我范青山前些時候,當真是執迷了。」

  堂堂一代畫壇巨匠,居然在陳正面前自行慚愧,若是讓那些所謂的諸多畫家知道,怕是會大跌眼鏡。

  「畫技雖然不足,但氣神更難得。小子,你願意跟著我學畫畫嗎?」

  這一句,讓秦青青臉色更是驚喜,傳言范青山一生不收弟子,現在卻因為陳正破了這個規矩。

  方儒臉色憋紅,他不敢再開口,范青山都說好了,他哪裡敢唱反調。

  該死!這小東西哪裡冒出來的,一次次打他臉面。

  就在所有人以為陳正會攀住高枝的時候,陳正卻只平靜回了一句。

  「我雖然喜歡畫作,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謝過范大師抬愛。」

  范青山怔住。

  秦青青也一臉可思議地看著陳正。

  方儒冷笑。

  這是多難得的機會,為什麼不好好把握。

  重活一世的陳正,並不想寄情田園山水,他更想做的,是賺錢,賺很多很多的錢,足夠他和秦青青有能力站在食物鏈頂端。

  上一世的車禍,極有可能是人為的,因為他的緣故,牽連了秦青青。何況,陳正有些害怕,若是真的跟著范青山學畫畫了,那麼他和秦青青結為夫妻的時間線,會演變成什麼模樣?

  范青山略微失望地笑了笑,「沒事兒,你若有空暇,可以來藝術館找我,這段時間我都會留在淮城。」

  言罷,范青山嘆息一聲,拄著拐杖離開。 ……

  秦青青站在藝術館門口,有些猶豫地看著陳正,「我回去了。」

  「回吧,最好直接打車到家。」陳正說。

  方儒臉黑得像塊炭,從頭到尾,這小子分明都在破壞自己的酒店計劃。

  「直接到家。」不知為什麼,秦青青說了這一句。

  而且,她其實想問這傢伙的電話號碼,但他那模樣……好像笨笨的。

  秦青青不知道,其實陳正是有意而為之,反正他總能找到秦青青,電話里的簡訊情長,哪裡比得過沒有隔絕的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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