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季蘊？」小姑娘低低念道，隨後看著他的臉嫣然一笑：「你好像很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少年的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長腿不著痕迹的一邁，側身移了一步，與小姑娘拉遠了距離，傘卻一直偏向小姑娘這頭，才回答說：「這是我第一次下山。」
意思就是你別亂攀關係，我們從未見過。
「這樣啊……還以為碰到熟人了。」姜棲梧並未發現季蘊的動作，只是語氣里略帶失望，話鋒又一轉問：「不知這位季公子找我何事呢？應該不是只是想給我送傘吧。」
季蘊冷冰冰的回答：「只是送傘。」
「無緣無故的，為何要給我一個陌生人送傘？莫非……」姜棲梧抬頭，目光直直投進了少年的瞳孔，眉眼彎彎，帶著笑意卻不入眼底。
姜棲梧素日里雖對自己的容貌不甚在意，橫豎不過皮囊，在魔界一向是靠拳頭說話，只要她夠強就好。
不過話雖如此，她對自己皮囊還是有些自信的，畢竟五界美人榜她可排第二呢！
要知道那什麼美人榜一向都是由天界神仙說的算的，能讓天界那些眼高於心的神仙把她這麼個女魔頭排在榜上，可見她的容貌是真的不差。
眼前這個少年，看著正經，一副不食人間煙火，高高在上的冰冷模樣，但是別以為她沒看出來，他應該挺喜歡她的皮囊的。
沒辦法，誰讓他躲開了她一步，讓她一抬頭，剛好能看見他有些紅的耳垂。
還有他手上的傘，好像快要被他捏斷了。
「真的只是送傘。」少年眼神迷離了片刻，馬上就恢復了過來。
他把手上的這把傘直接丟到小姑娘懷中，小姑娘獃獃的接住，退出傘下。
「既然姑娘更喜歡這把傘，那在下便把這把傘贈與姑娘。」
語罷也不理身後人的反應，撐開另外一支手中的紅傘，大步離去。
姜棲梧獃獃得看著他的背影，並未叫住他。
雨好像小了些，白衣少年，身梁挺拔，撐著紅傘走出幽靜的小巷，踏上空寂的街道。
這場景倒是像一幅水墨丹青。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帘，姜棲梧才重新踩起輕盈的步子，與剛剛別無二致，只是多了把白傘。
她一邊走一邊還碎碎念叨：「明明是見過的，到底是在哪裡見過呢？可得好好想想。」
少年離去后，來到了一間客棧，直接上了一處上好的廂房，在門口敲了敲，聽到房內人的答應后才推門而入。
「師尊。」季蘊行禮喚道。
被喚作師尊的男人此時站在窗邊，聽到少年的呼喚也並未回頭，一直盯著窗外。
順著他的目光而去，就是一處普通的茶館，並無什麼特別的，唯一特別的便是這個茶館剛剛出現了個特別的人吧。
男人看著看著長嘆了一口氣，回過頭來，坐到桌前，問：「可有被她察覺？」
「是弟子疏忽了。」季蘊低頭認錯。
「你就算再謹慎也會被她察覺。」男子似是想起了什麼，問：「她可有對你說什麼？」
季蘊面不改色，「她說覺得弟子有些眼熟。」
「哦？」這倒是挑起了男子的興緻，目光停滯在面前少年身上，「怎麼個眼熟？這倒不像她會說的話。」
「弟子不知，弟子從未見過這位姜姑娘。」季蘊的依舊冷冰冰樣子。
原來真姓姜啊……看來就是她無疑了。
老人家捻著下巴上的青須，許久不言，季蘊也只是繼續不言不語的站在他的跟前。
老人家終於打破了一室的沉寂，「蘊兒，要是在秘境里遇上她，多依著她些。」
直到這時少年平靜無波的眸子里才多了幾分不解。
看出了少年的疑惑，老人家高深莫測的捻著青須，並未替他解答，只道：「你只需記住在秘境里保護好自己，莫辱沒了點蒼派，其他的是非與你無關，與你這個點蒼派的大師兄無關就好。」
「弟子知曉。」季蘊沉默了片刻后，才回答。
像是知道自家徒弟的性子，想要說什麼，卻最終無奈的讓他離去，「退下吧。」
季蘊朝老人家行禮，最後退出了房間。
他走後，男子才舒了口氣，又走到窗邊，看著那處茶館處。
不知何時他的青須變成了白須，本來光滑的眼角，多了幾根紋路，就連鬢邊也已經花白。
他感嘆的念道：「多年不見，真不知道是孽還是緣，我這把老骨頭，可再也經不起你的折騰了啊……師妹。」
這裡是一處荒山，即便方才下了一陣大雨，這土地依舊荒涼的可怕，沒有一絲生機，倒是像被人榨乾了靈氣，只剩一些殘渣。
一陣風刮過，一股臭味襲來，惹的小姑娘乾咳了起來「咳咳」。
小姑娘左右觀望著四處，她都用魔力掃過四周十餘里數次都並未發現什麼有意思的東西，連活蟲子都沒見到過幾隻。
她左看右看這裡好像都不是什麼會出現那種靈氣充沛的上古秘境的地方。
「魔主，秘境大概就在這附近了，具體的入口小人也不知。」
小牛魔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打量著不遠處隨意癱坐在五米高石丘上的小姑娘，就連說話聲都是小小的，生怕觸怒了她。
小姑娘打了個哈欠，大發慈悲的打發了小牛魔，「你可以走了。」
「多謝魔主。」小牛魔給她磕了個頭，而後著急忙慌就跑了。
小牛魔還沒高興多久，就又聽身後冷不丁傳來一句：「慢著。」
他又戰戰兢兢的回頭，「魔主有何吩咐？」
姜棲梧跳下小石丘，挑著眉，彎著眼眸，輕聲說道：「本君最討厭話多的傢伙了，你可明白？」
小牛魔立馬意會，「小魔明白，小魔嘴巴最緊了。」
「那就好。」小姑娘歪頭，似是有些滿意，而後隨手指了個方向，「往那走吧，那裡僻靜，不會和山下那批人撞上。」
「多謝我主。」小牛魔再一次行禮后，趕緊飛一般的離去，生怕再被叫住。
小牛魔一走，此地又恢復了一片寂靜，小姑娘左看右看，什麼都沒有，只能百無聊賴的伸了個懶腰。
真是有些安靜了。
她隨地盤腿而坐，慢慢閉上了眼睛。
不知何時，天上的那輪明月已經高高掛起，本就荒涼的土地，此時多了蕭瑟陰寒，涼風陣陣吹飛了粉紅色的裙擺。
周邊的霧氣瀰漫，白霧逐漸覆蓋了整座荒山。
姜棲梧睜開眼睛，慢悠悠的起身，周身想要朝她侵襲的白霧宛若感應到了什麼一般，消散了幾分。
她乾脆利落的轉身，搖著腰間的小鈴鐺，步伐輕快，進入身後的荒山之中。
她每過之處，白霧都不敢靠近她一米之內。
即便如此，她還是看不清前方的路，最後有些不耐煩，直接一手打出一陣大風，揮退了白霧。
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姜棲梧歪了歪腦袋，唇邊多了抹笑意。
這裡好像有點意思了。
她記著方才這裡還是處荒山來著，怎麼轉眼間就成了一處靈氣充沛，生機盎然的深山了。
耳邊響起了蟲鳴聲，還有一些稀稀疏疏的聲音，襯著整座山的生機勃勃。
「喲，瞧我發現了什麼？」姜棲梧微微側身，便見著了她身旁粗壯的樹榦盤旋的一條巨蟒。
此時它正虎視眈眈看著小姑娘，宛若小姑娘已然成了她的盤中餐。
它陰哧哧的目光緊盯著小姑娘，身子一動不動。
姜棲梧知道它這是在等待，等待著時機，然後來一場獵殺。
這條蛇膽子倒是大，明明能感知她的強大，對於它的威脅，卻依舊敢來挑釁，更像是殊死一搏。
聰明卻也不夠聰明，這條蛇怕是有些年頭了，有了靈智，卻沒有完全開竅，還不夠狡猾。
如今它敢大著膽子來找她，怕是要突破了，卻遲遲找不到契機，有些著急了，妄圖想要利用她來渡劫突破來著。
可是這條蛇挑錯了人選，她可沒有這麼好心。
別被她給殺了釀酒，做蛇羹就不錯了。
不過可惜了，她也殺不了這條蛇，釀不了久，也做不了蛇羹。
她裝作什麼都未看到的樣子，向前走，像這條蛇露出了光潔的脖頸，讓這條蛇有了可乘之機，那條蛇張開大口朝姜棲梧飛躍過來。
姜棲梧一個閃身躲過，這條蛇落到地上，她繼續往前走，踩過了這條蛇的身子。
她還是繼續向前走，像是真的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向前走。
而被她踩過的那條蛇，一瞬間便化作灰燼消失不見了。
不過都是假的罷了。
姜棲梧在秘境里走了半個時辰，什麼都沒有發現，便感覺有些無趣。
她覺得等她回去應該好好再懲罰一下傲來，儘是給她挑一些無聊的地方讓她來。
來就來唄，至少得讓她有所收穫吧。
這經常讓她兩手空空的回去是怎麼回事？
還真以為她這個魔主當得輕閑是嗎？
她要是不好好發一下脾氣，他還就真當她這個小魔主這麼好糊弄嗎？
雖然她的確是挺好糊弄的……
想到這她就忍不住癟癟嘴，沒辦法誰讓她年紀小呢……
哪裡比得了像傲來這樣的心思多的老魔……
她雖是魔主，但才五百來歲。
聽著雖大，可在魔界和仙界這些個地方，五百歲好像還算是幼崽的年紀。
別以為她不知道，傲來那些個老奸巨猾的老魔，還杜撰了一本專門用來哄騙她的冊子，供人傳閱參考。
真真是過分極了。
不知為何越想越生氣，姜棲梧根本沒注意腳下的路，被一顆小石頭給弄了一個踉蹌。
小姑娘回頭皺著眉頭，死盯著那顆石頭，最後小細腿對著那顆石頭一踢。
石頭被踢飛在不遠處的大樹上，大樹直接攔腰折斷，石頭也被弄了個粉碎。
這動靜可不小，發出巨大聲響。
「誒呦我去。」一個少年音夾雜著聲響傳來。
「活的。」姜棲梧盯著不遠處從樹榦底下爬起來的藍衣少年，確認了兩次之後，才肯定道。
少年揉著被砸的酸痛的腰，滿臉憋悶，聽到姜棲梧這麼說，沒好氣的朝她翻了個白眼。
「廢話，我還沒被你砸死，當然是活的。」
姜棲梧收到白眼，眉頭微皺，辯解道：「你無聲無息的來接近我，被我傷到了也怨不得我，只能說你運氣不太好。」
「誰要接近你了！？你未免太過自信了些，我就是聽到這裡有動靜過來看看，這裡荒無人煙的，就你一個人出沒，當然要小心些，誰知道你是不是什麼妖怪。」少年見她一臉淡漠，便不滿的開始解釋。
「我可不是什麼妖怪。」姜棲梧對少年一笑，而後又低下聲，嬌俏的臉上故作猙獰，「我可是個大魔頭哦。」
見這少年看著膽小，姜棲梧便想著逗逗他，可誰料這少年卻是一點都不害怕。
少年越發對這個姑娘生氣了，這是把他當三歲孩童來哄騙了吧。
以為隨便弄幾個丑不啦嘰的表情就能唬住他嗎？還魔呢？看她這嬌俏可愛的模樣，哪裡有兇殘暴躁的「魔」樣。
少年心裡各種嫌棄，面帶不屑，嘴上卻配合著她的演出，故作驚訝道：「這麼巧？我是此地的妖怪，我叫木榕，我們認識一下？」
「姜小五。」姜棲梧一愣隨之一笑，「既然這麼有緣，便不要計較剛剛的事情了。」
少年抽搐著嘴角，這姑娘還真是會順著杆子往上爬啊……
算了，他堂堂男子漢也不能跟她一個小姑娘計較。
「無礙，你也不是故意的。」
「多謝木公子海涵。」姜棲梧感謝道，笑問：「可否問問，公子這是要往哪裡去？」
提及正事，少年立馬端正了神色，「我與師兄弟們走散了，如今我也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姜棲梧一聽，立馬高興的上前兩步，「我與你的遭遇差不多，不若我們一道如何？正好相互有個照應。」
少年見她靠近，本能的退後兩步，聽到小姑娘的邀請，他幾乎下意識的想拒絕，但目光觸及到小姑娘清亮的眼眸，那對大大的眸子里的流光般神采，立馬讓他把拒絕的話語，通通咽回了肚子里。
少年別過臉，神情似乎有些彆扭，「看你可憐，就答應你吧。」
「多謝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