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不回家
清晨，提奧系著圍裙在廚房裡準備早餐。
他在麵糊里放了一些鹽巴和蔥花，開火燒熱平底鍋，攤了兩張煎餅，又煎了兩個雞蛋和幾片培根，把它們分別放在兩個盤子里，擺好。
對於一個糙老爺們來說，能做這樣一頓簡單的早餐，已經很不容易了。
提奧把兩個盤子端上桌，解下圍裙，就在他去廚房拿番茄醬的時候，馬奈醒了。
馬奈坐起來，伸出雙手抓著稻草一樣的頭髮，他的表情有些痛苦。
「愛德華，吃早餐了！」提奧招呼他。
馬奈之前從來沒有一次喝過那麼多酒，他覺得頭很疼，腦袋快要裂開了。
他從床上下來，慢慢的走到餐桌旁，拉開椅子坐下。
他舔舔嘴唇，覺得自己口乾舌燥，端起桌上的杯子，噸噸噸的大口喝水。
「啊！」
一杯冰水下了肚，馬奈的腦袋終於清醒一點，記起了昨天的事。
他環顧四周，「提奧，這裡是你的公寓嗎？昨晚是你帶我回來的？」
「是的，你已經醉的不省人事了。」
馬奈知道自己一定很失態，他有點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提奧。」
「嗨，跟我還客氣什麼呢？快趁熱吃吧！」提奧把一份煎餅推到馬奈面前。
馬奈拿起叉子，在煎餅上戳了幾下，又放下，他沒有一點食慾。
來巴黎已經這麼久，提奧吃飯還是不習慣用刀叉，他在煎餅上擠了一些番茄醬，拿勺子抹勻，再把雞蛋和培根卷在裡面，用手抓著吃。
沒想到自己攤的煎餅，味道還不錯，提奧吃的狼吞虎咽。
他把嘴裡塞得滿滿的，咕隆著問馬奈，「你怎麼不吃呀？」
「不餓！」馬奈沒精打採的回答。
「多少吃一點吧！嘗嘗我的手藝！」
「對不起，提奧，我……」馬奈低聲抽泣起來，他咬緊牙關想忍，但沒忍住。
見到這副場景，提奧也沒胃口了，他放下手裡的半截卷餅，看著馬奈。
感情的事，提奧沒有什麼經驗，他無法給馬奈更多的建議，只能靜靜地陪他坐著。
……
咚咚咚，有人敲門。
會是誰呢？提奧擦擦手上的油，起身開門。
門開了，杜魯站在門口，他的身後還有一個女人。
杜魯先沖提奧打招呼，「早上好，提奧。」
「杜魯警官，您可真早呀！」
杜魯指指牆上的掛鐘，「老兄，都快八點了！」
一大清早，警察就找上門來，這令提奧一點安全感都沒有，提奧問，「您是怎麼知道我家地址的？」
杜魯笑了，「呵，你可真健忘，上次在警察局，是你寫給我的！」
「哦，對對，看我這腦子！」
提奧終於想起來了，那次盧浮宮失竊，提奧為了配合警方的調查，證明自己的清白，在警察局留下了公寓的地址。
杜魯身後的女人往前走了一步，探出腦袋往屋裡看，她的眼神繞過提奧，看向餐廳里的馬奈。
這個女人提奧見過，她是馬奈新家裡的女傭，名叫瑪拉。
瑪拉很有禮貌的說，「提奧先生，不好意思打擾了，我是來找馬奈先生的！」
「請進！」
提奧側身讓開，把杜魯和瑪拉請進屋。
……
瑪拉走到餐桌旁，她微微彎腰，畢恭畢敬的說，「馬奈先生，請您跟我回去吧！蘇珊娜小姐在家裡等您。」
馬奈頭也不抬，「我不想見那個女人！」
瑪拉說，「可是，她已經等了您好幾天，她有話要跟您說……」
馬奈冷冷的說，「呵，我跟她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你轉告她，我永遠都不想再見她。」
瑪拉繼續說，「那老馬奈先生呢？他很擔心您，到處在找您……」
馬奈雙手握成拳頭，低吼，「別提他！」
瑪拉被嚇的後退了一步，她哆哆嗦嗦的說，「可是……老馬奈先生身體很不好，他……」
馬奈大喊一聲，「住嘴！」
馬奈煩躁極了。
提奧、杜魯和瑪拉三個人都杵在他旁邊。
這種氣氛令他窒息，他不希望大家都圍著他、盯著他看，他現在什麼話也聽不進去，只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他指著門口，對瑪拉說，「你走！現在就走！回去告訴他們，我哪兒也不去，誰也不想見。」
瑪拉站在原地愣住了，手足無措，她抬頭看看杜魯，又看看提奧。
提奧趕緊說，「我看今天就算了吧，就讓愛德華一個人靜靜。你們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
「可是……」
瑪拉還是有些遲疑，她這趟來，是負責接馬奈回去的，任務沒完成，估計回去也不好交差。
杜魯對瑪拉說，「提奧說得對，你先回去吧，馬奈先生自己會回家的！」
瑪拉想一想，只好放棄，「好吧，馬奈先生，我先走了！」
提奧俯下身對馬奈說，「我去上班了，你吃點東西，在家好好休息，或者去附近轉轉，我下午就回來。」
馬奈沒有回話，他坐在餐桌旁，用手支著腦袋，眼神獃滯。
……
提奧轉身沖杜魯和瑪拉說，「走吧，我送你們下去。」
三個人一起走出門，提奧輕輕帶上門，把馬奈一個人留在家裡。
走到樓下，瑪拉叫了輛馬車先回去了。
提奧要去畫廊，杜魯準備去警察局，倆人正好是同一個方向，他們一邊走一邊聊。
提奧問，「老馬奈先生還好嗎？」
杜魯搖搖頭，無奈的說，「一點都不好，可以說是非常糟糕。」
想想也是，本來老爺子在巴黎有名望有地位，有財富有人脈，可以說是非常成功了，不出意外，他這一兩年就可以退休，功成身退，平穩著陸……結果，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卻鬧出這檔子事兒。
就算心理受得了，身體也扛不住。
提奧問，「他病了嗎？」
「是病了，還病的不輕，連床都下不了！」
「什麼病？心臟病？高血壓？」
提奧想，年紀大的人，十有八九都有這些毛病。
但杜魯擺擺手，「不是不是，是肝上長了一個腫瘤，很大的腫瘤！」
提奧很意外，「腫瘤？」
那不就是肝癌嘛？
這麼說，老馬奈時日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