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哥,沒有了他我也會死的。」蘇畫跪在蘇棋面前,聲淚俱下。「真的。為什麼茫茫人海我和他能相遇,為什麼那麼稀有的血型,恰恰我和他一樣,這是命中注定的,哥。求求你,你就同意了吧。」
蘇棋狠狠地甩開她抓著衣角的手,背過去,用熾烈的怒氣代替了回答。
兩孩子躲在房間,探出半個腦袋,雖然聽到了他們說的話,卻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爸爸為什麼那麼憤怒,媽媽為什麼那麼難過,小姑為什麼哭個沒完沒了。
「傻妹妹,你要你哥送你去死,他怎麼會同意?」嫂子張薇薇在一邊抹著淚說。
蘇畫咬著唇,眼神決絕:「你不同意也不行,其實我已經填好了捐獻同意書……」
「你說什麼?」蘇棋陡然轉過身來,雙目圓睜,狠狠地甩了她一耳光,「你這個混賬東西,我沒有你這樣的妹妹,你給我滾,你想死死遠一點,你滾。」
蘇棋幾乎歇斯底里的大吼,張薇薇嘆著氣,兩孩子嚇得發抖。
蘇畫彷彿感覺不到疼似的,跪著前行雙手抓著他的衣角,苦苦哀求:「哥,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我這樣做你們很難接受,可是沒有他我真的活不下去,求你成全我吧,求你了,好不好?」
「你敢。」蘇棋紅著眼,遏制不住的顫抖:「你餓死病死怎麼死,我也不會把你送到醫院眼睜睜的讓他們拿走你的心。那是你媽拼了命給你的,你怎麼能送給別人!」
他一把抓著蘇畫的手臂把她拎起來,推進房間,砰一聲關緊門,又上了鎖,把鑰匙緊緊攥在手心,任憑蘇畫如何在裡面喊叫拍打,也絕不心軟。
「哥,求你了,他會死的,他會死的。」蘇畫嗚咽著,泣不成聲。蘇棋撕扯著自己的頭髮,發出野獸負傷般的低嚎。
昔日溫馨的家如今被愁雲慘霧籠罩,每個人都默默無言,沉悶的氣氛幾乎把人逼瘋。除了送飯,蘇畫那間房一直沒有打開過,可她一口也沒吃,似乎想用絕食的方式和哥哥抗爭到底。
這天爸爸媽媽都出去了,婷婷來到門口,輕輕的敲了敲門,問:「小姑,你餓不餓?我給你熱兩個包子吃。」
「婷婷,你能把門打開嗎?」蘇畫的聲音十分的虛弱。
婷婷今年七歲了,她已經明白小姑為什麼會被爸爸關起來。她說:「小姑,老師常常告訴我們要珍惜生命,因為只有一次,你為什麼要把心臟給別人?那樣你會死的,你死了我就沒有小姑了。」
蘇畫的眼淚都流幹了,她靠著門回答:「因為他就是小姑的命啊。」蘇婷婷不明白別人怎麼會成為自己的命。過了一會蘇畫又說:「婷婷,幫小姑一個忙好嗎?把小姑的手機拿來,我要打個電話。」
「爸爸不允許,他把手機藏了起來。」
「那你去樓下小賣部打電話,小姑把號碼念給你,你記好了。」
「小姑……」蘇婷婷不情不願的喊了一聲。
「婷婷只有你能幫小姑了。小姑最愛你了,對不對?你看你以前需要小姑,小姑都幫你,現在小姑需要你的幫助,你是不是應該幫我?」
婷婷被她繞暈了,絞著手指頭說:「那好吧。」
接到蘇婷婷的電話,若琳飛快的趕了過來,她用夾鉗撬開門鎖。蘇畫已經瘦的不成人形,若琳簡直難以相信這是她認識的蘇畫。
蘇畫抓著門框站起來,若琳問:「蘇蘇,你這是怎麼了?啊?」
蘇畫頭暈的不行,緊緊抓住若琳的手臂,氣若遊絲般:「若琳姐,我要把心臟捐給明楊,我哥不同意,趁他不在,快帶我走。」
「……」若琳震驚的睜大眼睛,連連搖頭:「不,我不會同意的,他也不會同意的。」
蘇畫看著她,眼神異常堅決:「我不是要徵求你們的意見,我已經簽了捐獻協議,誰也阻止不了。」
「……」若琳流著淚說:「蘇蘇,你要姐以後怎麼面對他?」
「求你了。」
艱難的走到樓下,兩人都累出一身汗,歇了兩口氣,抬頭便看到蘇畫的哥哥站在面前。
蘇棋一身酒氣,頭髮凌亂油膩,鬍子拉碴,雙目赤紅,仇恨的目光像是一把雪亮的刀子,穿透了兩人的身體。若琳有些害怕,怕他傷到肚子里的寶寶,往後退了退,準備掏出手機給文爍打電話。
蘇棋一步一步慢慢的朝兩人走來,蘇畫提著一口氣站在若琳面前。蘇棋停在距離她兩步的位置,若琳已經撥通了文爍的電話,還未接通。
「哥……」蘇畫對他笑笑。手機里傳出文爍的聲音,若琳看到蘇棋抱起蘇畫就走,他不是往樓上走,而是往車裡走。
若琳對著手機說:「沒事了。」然後掛斷了。
蘇畫比之前輕了許多,抱著一點也不費力,蘇棋卻走的很慢,呼吸很重。他說:「你從小就犟,認定的東西絕不放手,哪怕給你再好的也不要。」
「哥,對不起。」蘇畫摟著哥哥的脖子,鼻子酸酸的,眼眶卻很乾,已經脫水到流不出眼淚來。
「別再說了。」蘇棋已經接受了事實。「你們一家人算是團聚了,你想過我和大姐的感受嗎?」
「我知道這對你們來說不公平,可我沒有辦法。」蘇畫喘了口氣說:「有件事我要告訴你,六年前給我輸血的人我找到了。」蘇棋的手一抖,停下來看著妹妹,她笑著點點頭,幸福而又滿足的表情。
「就是他。哥,他曾不顧性命的救我,現在我有什麼理由不救他呢?」
蘇畫的身體太虛弱,在醫院養了三天,待到恢復正常狀態就可以進行摘心手術。每一分每一秒,都蘇棋和若琳來說都是煎熬,這面煎了那面煎,他們都勸蘇畫再考慮一下,萬一等到別人的捐贈了呢?蘇畫微笑著看著他們,既不拒絕也沒答應,平靜的看不出任何情緒,反正在她心裡這件事非做不可。
那一天終於還是來了。
「你去把他接過來吧。我要進去了。」蘇畫明明在笑,淚水卻止不住的流,上前緊緊擁抱同樣顫抖哭泣的若琳。
「姐,你們要幸福哦。下輩子……再見了!」
蘇畫決然轉身,若琳突然喊道:「蘇蘇,等一等好嗎?姐讓你再看他最後一眼,等等好嗎?」
蘇畫深吸口氣,死死攥著拳,搖頭:「我怕見了他,就沒那個勇氣了。」
手術室門關閉,若琳看著那道從此與蘇畫陰陽相隔的門,晃了晃身體,茫然的離去。蘇畫躺在手術台上,麻醉的作用下漸漸閉上了眼睛。
明楊,你一定要好好活著,替我活著,我在另一個世界等你。
對了,有三個字我一直沒有說。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