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醫生再三提醒,可以出去玩,但是不能有一絲的情緒波動,不能太勞累,一定要注意休息,葯也要隨身帶著,以防萬一。
出遊時間訂在四月六號,龍江市距離江城兩個多小時的車程,途徑兩個服務站。儘管明楊覺得自己精神如同天氣一般很好,但每到服務站蘇畫都要停下來休息,問明楊累不累。她的表情很平靜,眼裡裝滿了緊張,這樣緊張的情緒一直到酒店才放鬆下來。
吃過晚飯兩人漫步街頭,逛了一會夜市,回到酒店休息,明日去大學賞櫻花。
明楊站在窗戶邊,如畫中人一般安靜。窗外霓虹閃爍,川流不息,和別的城市沒什麼不一樣,但因為和她在一起,這一切都顯得有些不一樣了。蘇畫穿著浴袍從浴室出來,帶著溫熱濕潤的香氣,是淡淡的櫻花香。
伸手從背後抱住明楊,偏著頭問:「看什麼呢?」
「怎麼不把頭髮吹乾?」
蘇畫的頭髮濕漉漉的,發尖兒還滴著水。
「我要你給我吹。」
「坐到床上去,我去拿吹風機。」
明楊拿著電吹風,手指在發間輕輕撥弄,用恆溫小風慢慢的吹。她的頭髮很長,快到腰間了,髮絲很細,仔細看的話其實不是純黑色是巧克力色,吹乾后柔順的垂著,光照下像一道誘人的巧克力瀑布。
蘇畫跪坐在床上,十指做梳用,把頭髮抓順,仰頭甩了甩,發現明楊盯著自己。他看她的眼神不是之前那般眷戀與不舍,而是淡然與安心。
心中一下無比失落,蘇畫輕輕推了他一下,說:「該你了。」
明楊出來的時候,蘇畫躺在被窩裡一動不動,他以為她睡著了,熄了燈,掀開被子輕輕躺了上去。她微微蜷縮,只佔據了床小小的一角,明楊也躺在邊上,中間空著大半。
似一條涇渭分明的河。
他沒什麼睡意,望著天花板,視覺逐漸適應了黑暗,輕輕地慢慢地翻身。對面的蘇畫只是一團模糊的輪廓,絲毫不影響在心中勾畫她的模樣。她的呼吸很輕,輕到要把手指放在鼻尖下才能感受到些些溫熱的氣息。
「明楊。」蘇畫喊了一聲,聲音有些啞帶著鼻音。原來她沒睡著。心陡然像被揪著似的,明楊立刻輕聲回應:「我在。」
蘇畫微微抬頭,儘管看不清楚明楊的表情,仍然直視著對面:「平行世界真的存在嗎?」
良久,明楊才說:「我相信是存在的。」
「如果我去了那邊,是不是就能看到媽媽,還有露露了?」
「是的。」吧!
「那你說她們會不會老,是不是一直都是年輕時候的樣子?」
「那裡沒有時間,我猜他們應該一直保持著最美好的樣子,因為那裡本來就是美好的地方。」
蘇畫往裡挪了一些,讓明楊也往裡睡,怕他掉床下去了。
「其實我不相信。但是我相信你。」
明楊伸直手臂,手背那裡是冰涼濕潤的觸感。蘇畫枕著明楊的胳膊,找到他的另一隻手,緊緊相扣。
「要是這兩個空間能像隧道那樣連接起來就好了,我想她們了就可以通過隧道去看她們,不用只在夢裡見。」蘇畫抽抽鼻子,「我已經很久沒有夢到媽媽了。」
明楊說:「也許,會有那麼一天。」
我就能從那個世界回來看你,看到你兒孫滿堂,幸福安詳的走完一生。然後帶你去有我的那個世界,從此我們再也不分開。
接著又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彷彿這樣沉默著時間就不會流動,花兒將永遠綻放枝頭,要離開的人也不會離開。
「明楊,你、想要我嗎?」蘇畫說這句話時聲音發抖,手心微微出汗。
「……」
「時間不早了,該睡覺了。」明楊拍拍蘇畫的後腦勺,吻了吻額頭,「晚安。」
蘇畫咬了咬唇,突然支起上半身,生澀而笨拙的親吻他的臉,他的唇。明楊的唇溫暖柔軟,而她的唇有些冰冷僵硬。他們有過很多次的親吻,大多都是淺嘗輒止,從未像現在這般纏綿悱惻,彷彿要把自己的餘生都融進這個吻里。
一隻冰涼的手緩緩滑向腹部,明楊立即推開她。他的呼吸已開始急促,心率加快,手指有些用力,像在壓制又像在渴望。
「蘇蘇,你不應該這麼做。你知道我……」
「我不管,我是成年人了,我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全責。」蘇畫略顯慌張卻很堅定:「我也會對你負責。」
明楊的肚皮輕輕地顫動,他在無聲的笑。蘇畫再次附身吻上去,柔情似水的親吻讓明楊情不自禁的伸手攬住,就像藤繞著樹一般。
次日,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霏霏細雨。酒店到江城大學不遠,兩人決定走路去。撐一把大傘,傘下的她挽著他的手臂,緊密相依,笑容甜美到連那枝頭的花兒都在羨慕。
校園裡的櫻花是免費開放的,就算下雨遊客也不見少,大多都是本校年輕的情侶,也有附近的老人帶著小孩過來玩的。小孩調皮的跑來跑去,故意踩起水花,銀鈴般的笑聲比那枝椏間的鳥鳴還清脆。又拾一朵完整的櫻花交到爺爺或奶奶手中,老人笑呵呵的捧在手心,攝影愛好者用相機記錄下一幕幕溫馨的畫面。
地上有很多被風吹落的花瓣,已被行人踩的貼在地上,彷彿成了大地的一部分。蘇畫拿出一台小型的攝影機,讓明楊給她錄像。
她向前走,突然轉身,秀髮飛揚,微微一笑,俏皮的吐舌頭眨眼睛,比個剪刀手。她一直在笑,大概覺得沒有比這更幸福快樂的時候了。
他們用手機拍了很多照片,有單人的,也有合影,這所大學處處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身影。
大學的食堂也對外開放,只要付少量的錢就能打一份不錯的飯菜。蘇畫拉著明楊在食堂轉了一圈,他們去的遲了,沒剩什麼喜歡的菜,也冷了,最後還是出校園去餐館吃。
下午兩點,雨已經停了,天空的顏色有些暗灰,空氣倒是十分的清新。那場春雨把汽車尾氣和塵埃沖刷的乾乾淨淨,花壇里的草木透著沁人心脾的綠,一切都是那麼的明凈,舒適。
來江城一定是要去坐輪渡的,兩岸的燈火映襯的漆黑的夜空都五彩斑斕,像極了那些多姿多彩的人生。甲板上吹來冷冷的江風,蘇畫依偎在明楊的懷裡,他用大衣緊緊的罩住她,他的胸膛溫暖又踏實。
從輪渡上下來,霏霏細雨又飄了起來,兩人這才想起傘落在船上了。明楊脫下大衣,搭在兩人的頭上,為她撐起了一片晴朗的天。
回到酒店明楊的臉——甚至嘴唇都冷的煞白,一雙手彷彿從冰窟里撈出來似的,蘇畫叫服務員趕緊熬些薑茶過來,自己用雙手不停的揉搓,哈氣,放進衣衫里為他暖熱。
第二天,雨還綿綿不斷,兩人一整天都沒有離開房間。明楊臉色不是很好,呼吸時快時緩。他應該很難受,但一點也沒有表現出來,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連咳嗽都忍著。蘇畫一直守著他,不敢離開半步,她又擔心又害怕又後悔,把眼淚藏進心裡。好在病情沒有進一步加重,第三天雲開日出的時候,輕微的感冒癥狀也跟著好了起來。
吃過午飯,退了房,提著簡單的行李駕車離開江城。明楊問她還要不要去別的地方,蘇畫搖搖頭,其實她還想去洛京市的牡丹展看看,但十分害怕明楊出意外,願望什麼的跟他的命比起來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