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冰冷的冬雨接連下了好幾天才漸漸消停，悠揚的琴聲中蘇畫也釋懷了，從悲痛中走了出來，只是她開始變得出奇的安靜，看什麼都是淡淡的。她讓明楊教她彈琴，但左右手不協調，無法做到不同的節奏，很快她就放棄了。
陽光微弱，無風，空氣中漂浮著臘梅的幽香，令人為之振奮。明楊和蘇畫都在陽台上，蘇畫抱著畫板窩在藤椅里，不知道要畫什麼，拿著筆半天沒有下手，最後明楊又成了她的模特。
他依然是那麼的專註，陽光照在他的側臉真的很好看，蘇畫托著腮，看入了神。恍惚間覺得明楊特別的不真實，一切的一切都不真實，好似一場夢。明楊轉過頭來看著她，蘇畫眨眨眼，兩人相視一笑，又低頭各做各的。
「起風了。」蘇畫望著搖曳的楓樹，自言自語。
放下畫筆，仰起頭活動活動脖子，雙手舉過頭頂，抻抻手臂。
公司群今天熱鬧的很，震的手心麻酥酥的，蘇畫慢慢翻看，沒有什麼有營養的內容，都是些不著邊際的八卦。她又往上翻，有幾張圖片，點開看了看，臉色突然變了。
「怎麼了？」明楊問。
「明楊，你看這個。」蘇畫把手機遞給他，這是一片帖子的截圖，名字叫《某集團總經理沒有道德廉恥，插足有婦之夫做可恥的小三》。圖中的照片是偷拍的，比較清晰，不用放大細看兩人也認出來那是若琳。
他們一直在討論這件事。
「這圖片不是P的吧？」
「看不出P的痕迹，應該是真的。」
「邁巴赫啊，這車得值百萬了吧？」
「發帖人膽子夠大的，也不想想買的起邁巴赫的是什麼人。」
「我怎麼覺得這車有些眼熟呢？」
「這車是你的嗎？」蘇畫問。
「嗯。」
雖然車牌做了模糊處理，又是晚上，光線比較暗，明楊一眼就認出來那是自己的車。他記得那天若琳說她的車送去保養了，文爍今晚要加班，明楊便讓司機先送她回去，那張照片正是若琳從車上下來給他揮手道別。
「廢話。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
明楊：「……」
蘇畫趕忙解釋：「這只是比喻，比喻。」
「唉，做女人就是好，憑著一張好看的臉，就能得到別人努力了一輩子都得不到的東西。」
「人家可是集團總經理耶，年薪怎麼也百萬，有必要當小三嗎？」
「誰知道這個經理是不是就是靠男人上的位？」
「……」
明楊面無表情，微微皺眉，蘇畫看的出來他非常的生氣。若琳是他提拔上來的，人品作風他很清楚，況且她和文爍的婚禮快到了，怎麼可能做別人的小三？此人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針對若琳一人還是整個明月集團？
蘇畫也很生氣，說：「他們怎麼這樣？都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就胡亂猜測，言論自由不代表可以污衊別人啊。」
「這到底是誰做的，太可惡了，詆毀別人是違法的。」蘇畫忍不住在群里說了一句。
底下馬上有人回復了：「不知道，不清楚，不做評論。」
「……」
那你跟這起什麼哄？
悠子見她出來冒泡，馬上發來消息：蘇蘇，跟明總的二人世界怎麼樣？快落不？「壞笑」「壞笑」
蘇畫不想回復，啪一聲把手機扔桌子上，只覺心煩意亂。
明楊淡淡說：「無需跟他們解釋，我查查發帖人的信息。」
他打開一個軟體，一番操作后，屏幕上面顯示出一排數字，蘇畫認得這是IP地址，接著又是一頓讓她懵逼的操作，衛星地圖上鎖定了一個紅點，紅點放大后，連某條街道都顯示的清清楚楚。
蘇畫問：「這裡是哪裡？」
「懷安路。」明楊簡單回答，思索片刻后入侵了網站後台，刪除了帖子。
「發帖人是誰？」他刪的太快，蘇畫沒來的看清發帖人的信息。
「不認識。」
「……」他應該是認識的，但他心情不好不想回答，蘇畫訕訕的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群里又熱鬧起來。
「看到米有，帖子不見了？？？」
「是不是發帖人良心發現，刪了？」
「我就說是假的，貼吧故意搞噱頭，引人注意，增加流量。」
「無聊，打遊戲去了。」
「晚上有人想吃火鍋嗎？AA，要來的舉個爪。」
「我。」「我也要。」「舉爪。」「加一。」
悠子也要去，私信問蘇畫去不去，吃完火鍋再去KTV唱歌，蘇畫拒絕了。一個五音不全的傢伙去唱歌，隔壁的二哈都比她汪的有調調。
陽光忽然不見，天空陰沉沉的，又要下雨似的，蘇畫收拾起畫畫工具，趴在沙發上刷劇。
「什麼電影？」明楊把手放在她的背上。
「戀愛假期。」蘇畫偏過頭來，「我們一起看？」
「屏幕太小了，費眼睛。」
「那我們去電影院看，好不好？」蘇畫坐起來，摟著明楊的脖子撒嬌，「我還沒有去過電影院呢。」
「為什麼？」明楊問。
「因為去電影院的都是一對一對的，我單身一人去不好意思。」
「有這個規定？」
「倒也沒有，只是那種目光，那種氛圍，一個人的話真的待不下去。」
明楊笑笑：「現在你不是一個人了，我陪你。」
蘇畫突然開心起來，親了他一下，說：「聽說最近上映了一部超級感人超級好看的愛情片，我要去看。等我換個衣服啊。你也穿厚點，外面冷。」
蘇畫把自己裹成粽子，帽子圍巾手套，長款羽絨服，新買的雪地靴，和著手套一起揣進明楊的兜里，鼓囊囊的又覺不舒服，脫下手套扔沙發上。
蘇畫說：「今天別開車了，讓你體驗一下坐公交的樂趣。」
明楊點頭同意。
兩人走了很長一段路才出瓊花大道，又走了很久才找到公交站，但是值得的。這一路的風景的很美，時間彷彿也被無限的拉長了，兩人就在這無限的時間裡從冬天走到春天，從青年走到晚年。
又等了半小時公交車才像蝸牛似的開過來，車上沒兩個人，蘇畫最喜歡坐在後車門上方的位置。頭頂有個移動電視，翻來覆去播放痛痛痛貼貼貼，今年過節不收禮和洗洗更健康的廣告。
明楊真的好頭疼。
公交車總是發出哐啷哐啷的聲音，好像碾著石頭了又好像陷進坑裡了，每開一次門明楊的心都跟著緊一下，似乎擔心門爆炸了一般。明明很平的路，怎麼抖成這樣？他實在不明白。對面的人身上不知是什麼味，明楊覺得有些不舒服，呼出一口氣，往裡邊挪挪。
「你看，那就是我以前經常去逛的服裝店，還有那家的包子很好吃，那家的炒飯味道不錯，不過上次吃了醉鄉思的炒飯，我再也吃不下去別的了。」
看著蘇畫終於露出笑容，明楊忍著不適聽她嘰嘰喳喳的給他介紹路邊的風景，她的曾經。
好不容易挨到電影院站，又走了十幾分鐘的路，明楊覺得唐僧去西天取經也沒這麼艱難。
蘇畫問他感覺怎麼樣。
老實話，樂趣他沒有體會到，到有種剛從刑場上下來的感覺。但他還是用一個笑容回答：「感覺不錯，不過不想來第二次。太耽誤時間了。我們從家裡出來到這裡，已經用了快三個小時。再晚一會，電影院就要關門了。」
「那快點快點。」蘇畫忙拉著他往裡跑。
電影院人也不多，蘇畫想看的那部電影用一張大海報宣傳，明楊看了看簡介。片名叫《找個天使替我愛你》——豪門恩怨，狗血劇情，真是一點也提不起來興趣。蘇畫催著他趕緊去買票，她去買零食。
「我要大份爆米花，碳烤魷魚絲，還要兩杯熱奶茶。謝謝。」
果然，賣命宣傳的質量都不高——她都睡著了。明楊看了看蘇畫的睡顏，繼續盯著屏幕看的很認真，因為他很怕蘇畫一覺醒來後悔了要重看一遍。
電影結束，明楊喊醒蘇畫，蘇畫直喊肚子餓，隻字不提電影的事。影院門口陣兒陣兒的混著火鍋味的風吹來，蘇畫興奮的提議去吃火鍋，冬天裡沒有什麼比吃頓火鍋更讓人溫暖的事了。
今天明楊奉獻了自己的很多個第一次。第一次坐公交，第一次走這麼長的路，第一次進電影院，第一次認真看完一部電影。再來個第一次吃火鍋，他覺得人生快要圓滿了。雖然前面的第一次體驗都不甚愉快，說不定火鍋能挽回一點點。
那家店的生意挺不錯，食客滿座。
然而——望著鐵盆里如岩漿翻湧的紅色湯水，聞著嗆鼻辣眼的味道，明楊還是怯步了，實話實說：「其實，我不太能吃辣。」
「有清湯呢。喏，像他們那樣。」蘇畫指著一桌讓他看，「一半一半。這種鍋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叫鴛鴦鍋。」
明楊看了一眼，無聲的嘆了口氣。
好吧，都是因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