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樓下傳來汽車熄火的聲音。迷迷糊糊的蘇畫動了動眼皮，翻個身繼續睡。
明楊一個人吃完早飯，上樓換衣服。衣服是若琳給他準備的，他也沒什麼要求，就是白襯衣黑西褲。對鏡整理著裝時，鏡子里的人明顯看起來比前兩日精神多了。下樓前特意看了看右邊，她沒動靜。
「明先生要出去啊？」李嬸問。
「嗯，去公司。」明楊放輕腳步，「她昨晚上什麼時候回來的？」
李嬸想了想才回答：「快十點了吧。說是跟朋友一起，年輕人嘛，玩的開心了就忘了時間。」
「那就讓她多睡會。中午我不回來。」明楊說，「她想吃什麼，你就給她做。」
李嬸應下：「我知道了，明先生慢走。」
汽車的啟動聲吵醒了蘇畫。她慢吞吞的起床穿衣，洗臉漱口，一直磨嘰到十點才探頭探腦的出來，二樓沒人，客廳也只有李嬸一個人的身影，打過招呼后蘇畫問：「李嬸，明總去哪兒？」
「哦，剛剛有司機來把明先生接走了。」
蘇畫點點頭，大概是去公司了吧。今天不用躲了。唉，我又幹嘛呢？
蘇畫望著李嬸忙碌的身影，又看了看這麼大的屋子李嬸一人打理肯定很辛苦，於是說：「李嬸，我今天沒事，幫你打掃衛生。」
李嬸忙說：「不行不行，蘇小姐是客人，怎麼能讓你幹活呢？我是下人，這些事我來就行。」
「白吃白住，還不幹活，我心裡過意不去。就讓我做一點吧，不然我會難受死的。」
蘇畫拿著圍裙系在身上，在廚房找了一塊抹布淋濕，仔仔細細的擦拭檯面和欄杆，地板的每個角落。
明楊不在，空氣都順暢多了蘇畫，哼著小曲樂不思蜀。
晚上回到家，明楊看到這樣一副畫面。
桌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飯菜，蘇畫系著圍裙站在餐桌旁，轉過身來對她微微一笑。她的一顰一笑，一眉一目，一舉一動都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裡。
「明總回來了，快洗手吃飯吧。」
這才是家的意義嗎？明楊在心裡問自己。
蘇畫咬著筷子，眼神跟著明楊夾菜的動作走，說不清的情緒裹在撲閃的圓眼睛裡面。從她緊繃的肩頭來看有些緊張，面上帶著期望，明楊夾一箸眼裡又是掩飾不住的失望。
「我是不是秀色可餐？」明楊突然來了一句。
「……」
「沒有沒有。」蘇畫連連搖頭，低頭扒了兩口飯，意識到不對。這不是說他難看的意思嗎？趕緊又點頭：「對對。」
不過她覺得這樣說也不對，似乎自己在覬覦他的美色，乾脆悶頭吃飯什麼都不說了。終於她看到明楊的筷子伸向那盤翠綠色的細如絲的萵筍肉絲，那種緊張且期望的情緒又來。
「這個好吃嗎？」
「口感不錯，有點咸。」
「哦哦。我知道了。」
明楊似乎明白了她為什麼那個表情，又夾了一箸：「是你做的嗎？我說跟別的菜味道不一樣。」
「其實我就放進鍋里炒了兩下，還做咸了。」蘇畫嘟嘟嘴，「那你別吃了。」
她一下子拉到自己這邊來。明楊笑了笑：「一次失敗就這麼沮喪？」
「我本想給你個驚喜的。」
明楊望著她，饒有興趣的問：「今天都做了什麼？」
「擦地板，擦欄杆，擦桌子。喏……」蘇畫用筷子敲了敲盤子，「還有這個。」
「是啊。蘇小姐真的好勤快，不僅幫我做了飯，還打掃了衛生。」李嬸端著一碗湯過來說道，「謝謝蘇小姐了。」
明楊淡淡的說：「這些事不用你做，你安心找工作。」
「……」這是什麼意思？明顯是人家委婉的趕你走啊。蘇畫啊蘇畫你還蹬鼻子上臉想蹭吃蹭喝一輩子了么。
蘇畫訕訕的點頭：「對，對。」
「昨天的面試如何了？」
「面試？哦。等通知。」蘇畫心情不甚好，筷子在碗里戳來戳去。
「……」
她瞟了瞟，發現明楊一言不發的望著自己，心虛的低下頭。誰都知道等通知是委婉拒絕的意思。
明楊放下筷子說：「可以給我看看你的簡歷嗎？」
蘇畫猛抬頭：「當然好，我去拿電腦。」
「不用，吃完飯我上去看。」
「……」蘇畫瞪大了眼睛，他的意思是要去我房間看嗎？天哪，我房間里好像還有垃圾沒倒，書零食也亂七八糟的，被子也沒有疊，最近都沒心情收拾。他要是看到了一定會生氣吧？
「我先去開電腦。」蘇畫噔噔噔跑上去，嘩啦一下拉開窗帘讓空氣中和酸菜牛肉麵的味道，一陣風捲雲殘的收拾，總算有個閨女家的樣子了。
咚咚～明楊輕輕敲了兩下。蘇畫跑過來，微微喘息：「明總請進。」
「電腦壞了嗎？」明楊動了動滑鼠，界面還是一片漆黑。
「不會吧？剛才還好好的。」蘇畫故意檢查了一遍說，「哦，插線頭鬆了。呵呵。」
「……」明楊給她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蘇畫裝沒看見的打開開關。
蘇畫一開始也跟著明楊看簡歷，生怕他突然提出什麼問題來，那種忐忑的心情和一直老實本分的學生突然被老師叫到辦公室等待訓斥是一樣的。好在明老師什麼都沒有說。頁面往下拉，蘇畫的注意力轉到了他的手指。大概因為他瘦的原因，骨節特別明顯，要是多長一點肉應該是雙好看的手。
看完手又偏著頭看他的臉。剛見面時她覺得明楊比起文爍差太多，若琳姐為什麼會認為明楊是她認為唯一一個可以跟文爍媲美的呢？看著他專註的神情，蘇畫似乎有一點懂了。
有人是一看驚艷，有人是越看越好看。
「你這個……」明楊轉過去發現蘇畫傻愣愣的盯著他，好像在笑。那情形還是有點驚悚，明楊往後一仰，微微蹙眉。
「什麼？怎麼了？」蘇畫猛地緩過神來，第一反應是擦了擦嘴角，心說還好沒流口水。「我這個怎麼了？」手忙腳亂的去摸滑鼠卻摸到了明楊的手，觸電般縮回去，腦袋要埋進桌子下去了。
「你了解MAMBO這家公司嗎？」明楊問。
「一點點。」
「MAMBO成立於1937年，是英國品牌。剛開始是主打女裝，這幾年來才涉足別的領域。他們的設計理念是實用，時尚，要貼近生活又能走上國際舞台。比如能在生活中穿的禮服，能上班穿的休閑裝等等。其實挺有難度的，也正是因為這樣才受到女性的喜愛。」
「這些我知道。我想的是要干就干一票大的……」蘇畫驚慌的擺擺手，「不，我的意思是找最好的，這樣才有發展前景。那些小公司總是幹不了兩三年就破產，發不起工資還會跑路。我是聽學姐他們說的。」
「大企業的確有發展前景，但是競爭壓力大。你的的繪畫功底很好，也很有創意，但在這樣的公司得不到發揮，還不如從小公司做起。」
「可是我也可以學習他們的設計理念啊。」
「那不就改變你的初衷了嗎？」
初衷？蘇畫倒是想起了為什麼想學服裝設計。
小的時候她在垃圾堆里撿到一個被丟棄的洋娃娃。她從來沒有玩具，每次看到別人手裡漂亮的洋娃娃也只能羨慕的流口水。她把這個髒兮兮的洋娃娃拿回家，洗乾淨。洋娃娃的衣服被撕壞了，蘇畫拿幾塊碎布給她拼湊了一條裙子。
她開心極了，但哥哥姐姐都說醜死了，和娃娃一樣丑。媽媽卻一個勁的誇她好厲害，在原來的基礎上稍加修改，洋娃娃看起來像新的一樣。
洋娃娃成了她的朋友，有一次不小心把娃娃的衣服弄髒了，她又開始了做衣服的念頭。這一次她先在紙上畫出大致形狀，再慢慢的找漂亮布料縫起來，比上次果然好看多了。
蘇畫還記得當她把洋娃娃拿出去玩時，同學們那羨慕的眼神，就跟當初她羨慕別人的眼神一樣。當時有個女同學說這娃娃是她丟的，把娃娃搶了回去，還說蘇畫是小偷，她傷心了好久。
後來好像媽媽給她送了一個新的娃娃，也是唯一的一個。那會她已經不跟洋娃娃過家家了，而是熱衷於給娃娃做各種衣服，每做好一件都特別有成就感，想設計衣服的心也一直留到了現在。
明楊見她好像在出神，指尖敲了敲桌面提醒她：「這樣的大企業要的不僅僅是學習能力強的，而是要經驗豐富創意新穎的設計師。」
蘇畫眨眨眼：「哦！」
「……」明楊翹起二郎腿，轉過來正對著蘇畫：「你是不是喜歡打遊戲？」
「我不玩遊戲。」
「我覺得你這幾張設計稿很有仙俠遊戲裡面人物的風格。」明楊打開瀏覽器，噼里啪啦按了幾下電腦，屏幕彈出許多遊戲截圖的圖片。「你看你設計的款式，配色以及用料，放在動漫遊戲里倒是挺合適。但是生活中沒人會這樣穿，所以不適合MAMBO這樣走時尚國際潮流的公司。」
「是啊。好像真的是這樣的耶。」蘇畫把腦袋湊過去，明楊往左偏了一點。
「我一直都在只設計自己喜歡的服裝，完全沒有想過別人喜不喜歡，原來我一直都在閉門造車。」蘇畫苦笑著說。
「我建議你去遊戲公司試一試。」
「遊戲公司？」蘇畫有些迷茫的看著他，「我能做什麼？」
明楊笑了笑：「NPC和玩家也需要穿衣服啊。」
「可那不是遊戲開發的事嗎？」
「遊戲開發是一個大部門，分遊戲程序和遊戲美術。程序就不用說了。美術崗位包括原畫師，做遊戲中的人物、怪物、地形等形象設計。你就可以勝任這個崗位。像建模師是把原畫師做出的原畫做成3D模型。綁定師負責把模型綁定骨骼。動作師負責人物模型動作調節，輸齣動畫。特效師負責各種技能的效果實現等等。」
蘇畫一個勁兒的哦哦，一個勁兒的點頭，其實聽的雲里霧裡的。
明楊說：「想去試一試嗎？自己設計的玩家形象被所有人喜歡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若是你高興還可以把自己的形象放到遊戲里。」
「啊，好像挺有趣的。」
「先不著急，考慮一晚上。明天給我答覆。」
「好的，明總。」
他走了蘇畫才反應過來：為什麼要給他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