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東蕪大殿臨受命
「謝天謝地,神女,你可算是回來了!」
離心還未進門,便聞得藏兮一番慌言亂語急急撞撞飛入耳中,她神情淡定,顯然對此種慌亂之態習以為常。
藏兮是水雲閣侍女,離心墜入千丈淵那日,也是她初到東蕪宮之時。
一次機緣巧合,離心見她被一群小仙欺負,甚是可憐,便將她帶回了水雲閣。
自此,水雲閣中洒掃漿洗,烹茶煮酒等諸多瑣事,便全由她一人打理。
她感念離心之恩,一心一意在水雲閣做事,沒過多久就已將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條,順風順水。
近來離心連日遊走在外,倒是讓她頗為清閑,每日只打理打理花草,發發獃,沒什麼要緊事。
一路回來,離心又累又渴,全然沒心思聽藏兮的話,只一把扯下面紗,端起桌上的茶盞就咕咚咕咚喝了個乾淨。
飲罷,她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方才心滿意足的吐了口氣。
抬眼瞧看,卻見藏兮一臉憂思,神情焦慮的站在面前。
「出什麼事了?」她問。
「方才,方才帝君派人來傳,讓神女回來后立刻去東蕪大殿,神女還是快些換身衣服過去吧!」
「帝君?」離心訝然。
帝君與她雖為父女,卻從不親近,如今突然派人前來,不知是何緣故。
「可知帝君找我何事?」
藏兮搖搖頭,摸著腦袋想了半天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罷了!」
藏兮向來不大伶俐,離心倒也不甚在意,本就只是隨口問問,並不指望她真能說出個什麼。
離心起身拿起床邊早已擺好的白色霓裳,放在眼前瞧了一瞧,還算滿意,旋即一個轉身便換在了身上。
她對著鏡子照了照,努力勾出一個勉強而又不太自然的微笑。
收拾好妝容,又整理整理衣角,離心隨手提起一把摺扇,便準備出門。
還未邁出幾步,忽聽背後一聲叫喊,聲音之大,震天動地,著實嚇了她一跳。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藏兮激動道:「幽,幽冥海,對,就是幽冥海!」
離心猛然轉身,目光如炬,深沉的面容下不見波瀾,卻顯現出幾許憂思。
印象中藏兮從未見離心如此神態,此刻看著她,只覺得她安靜的有些可怕!
世人皆知,幽冥海乃三界禁地,為大荒九州中至陰至邪之地,周遭百里寸草不生,陰森可怖,煞氣逼人,有如無間地獄,屍林血海,就算是上神之身也不敢輕易靠近,足見其可怕之處。
猶記萬年前幽冥動亂,天地震蕩,九州失色,黎民百姓深受其害,仙神妖魔難抵其力。最後若不是珞瑛神女拼盡仙力將御魂鼎強鎮於千水結界中,只怕如今這九州三界早就不是現在這般模樣了。
然而自神女仙逝后,千水結界的阻力便開始減弱,御魂鼎也變得躁動不安,似有要衝破結界之勢,想來帝君此番召見自己必定是與此事有關。
然而,誰又能想到,一個讓三界九州,仙神妖魔都為之畏懼的幽冥鬼剎,卻與她這個東蕪神女頗有淵源。
一陣微風拂來,窗外的落花零零散散隨風而動,卻不知要飛往何處。
離心靜默無言,只獃獃的往外看。
三百年滄海桑田,物換星移,她知道,有些事情終歸是不會改變的。
理了理裙角離心便轉身朝東蕪大殿的方向徑直而去。
藏兮從未見她神情如此凝重,便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只靜靜的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發獃。
「神女!帝君與諸位長老已經等候多時!」離心還未到到大殿,便見一小仙侍在旁躬身行禮,意欲為她引路。
雖說自己並不常來這宮內大殿,但對裡面卻還是十分熟悉,此番這小仙侍的指引著實有些多餘,但想到此事或是帝君安排,她便也不好多說什麼,只得跟在他身後。
大殿內,帝君與四位長老都在,只是這些人各個愁容不展,神色凝重,竟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她。
「你來了!」
東蕪帝君的聲音打破了大殿的沉寂!
四位長老也循著東蕪帝君的目光齊齊轉頭看向離心。
離心微微頷首:「不知帝君召離心前來,所為何事?」
東蕪帝君道:「離心,你出淵已有一段時日,本君一直沒能抽身去水雲閣看看,一切可還習慣?」
「離心一切都好,帝君日理萬機,就不必為此等小事費心了。」離心答話,恰到好處,一言一行,禮數周全,好似有意疏遠二人之間的距離。
三百年過去,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年幼無知又想要討父君歡心的小女孩了,過往種種,歷歷在目,刻印心頭,說不出,道不明,終究只能自己獨自承受。
東蕪帝君點了點頭,表情有些不大自然,打量一番才道:「今日召你前來,其實是有一件要緊事想要交給你去辦,此事雖有兇險,卻關乎三界蒼生,本君思來想去,只有你……」
「帝君不可.……」
荼塵長老一臉驚訝:「清奴,你這是幹什麼?」
清奴位列東蕪四大長老之一,向來少言寡語,不問俗世,更鮮少參與長老間的明爭暗鬥,此刻一反常態打斷帝君說話,倒是引得眾位長老頗為詫異。
東蕪帝君只掃了他一眼,最後還是將目光落在了離心身上:「離心,你可願意?」他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絲不容侵犯的威嚴。
離心拱手:「離心身為東蕪神女,為帝君分憂自是應盡的本分,一切聽從帝君安排!」
其實,此事不管她如何回答,最終都只有一個結果,在這偌大的東蕪她從來就沒有選擇的機會,更沒有說不的權利,從前是,現在仍是。
帝君繼續道:「近日幽冥海異動頻生,躁動不安,想來是那牙祭試圖利用御魂鼎之力衝破千水結界,本君希望你能前去幽冥,將御魂鼎封印於幽冥海底,以免萬年前的浩劫再次重現,遺禍三界。」
東蕪帝君一番話說的雲淡風輕,長老們卻聽的尤為震驚。
諸位長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
御魂鼎是何物,那可是九天神君耗時萬年才淬鍊出的神兵利器,有毀天滅地削神剔骨之力,攝魂奪命只在一念之間,普通人可是連碰都碰不得的,萬年來除了珞瑛神女,還從未有人能夠駕馭此鼎。
而自被鎮於幽冥海以來,御魂鼎日夜遭受幽冥邪煞的侵注,早已失去了自控能力,若非九天神君齊入幽冥,只怕三界中再無人能控制得了。
荼塵長老終於忍不住道:「帝君,神女仙道尚淺,如何能封印得了御魂鼎?只怕此事還是要從長計議。」
其他幾位長老也一同附和,離心雖為上神之身,卻只有短短一千年的仙齡,縱然天資卓然,也斷然無法與御魂鼎相抗衡。
東蕪帝君走下鹿夢台,看向眾人道:「諸位長老所有不知,封印御魂鼎非離心不可。」
長老們又是一陣驚嘆,均不解的看著東蕪帝君,只待他能說出什麼不可辯駁的緣由,而一旁的清奴長老卻一直低頭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麼。
東蕪帝君繼續道:「世間萬物相輔相成,相生相剋,水克火,火克金,這御魂鼎再厲害,終歸也有相剋之物,殊不知上古玄月神珠便是御魂鼎天生的宿敵。」
「玄月神珠?」
玄月神珠乃是開天闢地之時集日月精華,四方之氣所化的上古靈器,玄幻莫測,威力非常,一直以來都受到各方勢力的覬覦和追尋。
然而此珠頗具靈氣,行蹤詭秘,千萬年來從未有人能查得一絲蹤跡。
若能有幸覓得此珠,哪怕只是見一眼,那也是千千萬萬年都修不來的福氣。
現下東蕪帝君此言,似是意有所指,長老們早已等不及道:「難道帝君知道玄月神珠的下落?」
東蕪帝君看向離心:「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眾人也隨著東蕪帝君的目光齊齊看向離心。
離心卻是一臉茫然,不知為何。
「難不成玄月神珠在神女身上?」幾位長老上下打量著離心,似信非信。
帝君點點頭:「多年來各方勢力為尋找玄月神珠無所不用其極,最終卻也沒能尋到半點蹤跡,殊不知玄月神珠自有靈性,自覓其主,如今它早已認主歸心。」
說完他還不忘朝離心的心頭看了一眼:「如今,離心便是這玄月神珠選認的神主。」
幾位長老唏噓感嘆,只獃獃的看著離心,就好像在看什麼靈器珍寶一般,反倒引的離心有些不大自在。
也不怪他們如此,只因這消息來得的太過突然又太不可思議了。
誰能想到那傳說中隱秘大荒又遙不可及的上古靈器,竟有一刻會離自己如此之近?
「神女可否將玄月神珠拿出來讓老夫見識見識?」荼塵此刻已然不顧自己長老的身份,言語之中似帶著些許渴求的意思。
想來自己從未聽過什麼玄月神珠,離心不明白帝君為何會說自己是這上古靈器的主人,此番荼塵長老如此放低姿態,倒讓她頗有些為難。
東蕪帝君拂手在離心胸前一揮,便見一顆靈珠在她體內盤桓遊走,四處滋養著她的仙身靈脈,幾位長老齊齊圍了上來,恨不能將眼睛貼到離心的胸口上。
「這,這就是玄月神珠?」
「沒想到老夫有生之年還能親眼見到玄月神珠,哈哈哈哈!」
此刻看到玄月神珠,丘山長老似是明白了東蕪帝君方才的話中之意,轉身道:「難道帝君是想利用神女體內的玄月神珠來對抗禦魂鼎?」
「不錯,玄月神珠會在合適的時機與主人的心魂融為一體,化成玄月心,玄月之心清澈明凈,可匯天地之靈,聚萬物之氣,以凈制邪,正可化解御魂鼎中多年來積壓的邪煞戾氣。」
「可是封印御魂鼎需要極高的仙道修為,當年珞瑛神女也是拼盡仙力方才換得這九州三界萬年的安生,神女仙資尚淺,怎能……」
「本君已推算,三日後的月圓之夜,玄月神珠便會與離心的心魂融為一體,屆時一切自見分曉。」
「可是.……」
「罷了,本君乏了,你們都回去吧。」
幾位長老還想說些什麼,見帝君如此,卻也只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