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一點點的設計

  婦人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是嘲弄荒謬。

  「他竟然與我說，他想將你們母女接回去，想彌補你們，哈！哈哈……太可笑了。」

  「他甚至意識不到，自己的袖手旁觀是怎樣的罪過！甚至還覺著，自己不計較你這身子髒了，是有多大度，有多愛！」

  她大聲說出這句，似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停了一停。

  語氣恢復了平靜。

  「我的生活，不需要有所改變；我的家裡，也不可以多出兩個外人。」

  「宋蓮玉，我很同情你，但你……今日得死！」

  孟灧撞的肩膀沒了感覺，也沒撞得開面前的門。

  她心裡很亂，不知道除了一次一次的用身體撞上去，還可以怎樣去打開面前的阻隔，才可以見到母親，救下母親。

  她有些後悔，自己怎麼不曾打熬過氣力，怎麼做的是綉娘的活兒。

  她想到了葉王，然後……他便真的來了。

  「孟灧，我突然想到……」

  他從大開的院門探進半邊身體，隨後怔住。

  她似乎哭了，請他幫幫她。

  葉王沒有問什麼事，只順著她的意思，助跑撞開了門。

  她不顧其他，衝進人堆里，衝到母親身邊，用外衣蓋住了母親。

  那婦人，是認識葉王的。

  因此在葉王的呵斥下，她離開了，帶走了由她帶來的所有人。

  屋內一片狼藉，孟灧抱著母親，哭的一塌糊塗。

  葉王便悄悄出去了，將破損了的屋門關上，一個人待在院子里。

  孟灧沒精力給他，哭了一場，在母親摸著她的頭時慢慢停下。

  「別哭了，丑。」

  孟灧淚意上涌，想問，又不知該如何問。

  「我沒什麼事情，這些年，已經習慣了。」

  母親甚至有在笑。

  「上次他來，說的那些話，你都有聽到吧？灧兒是個聰明孩子，現在聽了更多，應該已經猜到了大概……但是！」

  「灧兒你要忘了這些，去過你自己的日子，知道嗎？」

  「你現在名聲很好，不必與娘的名兒混在一起，不必與上一輩的恩怨混在一起，你該有屬於自己的，乾乾淨淨清清白白的人生。」

  「所以灧兒，你搬出去住吧。」

  為何這種時候，母親想的卻是這種事情？

  孟灧堅定的拒絕了。

  也是終於，問出了一個自小到大都疑惑的問題。

  「娘，你為什麼……要做那等行當？」

  母親沉默了會兒，輕輕笑了，竟是沒在這上面瞞她。

  「因為來錢快，可以讓我吃飽飯，買下這座小院以作棲身。」

  孟灧動了動唇，最終止住了話語。

  不經人事，莫勸人善；她不知母親當時面臨著怎樣的困境，也便說不得，她選錯了路。

  她將母親扶起，準備熱水洗了身體，安置到床上睡下，又將家裡的狼藉整理了一遍。

  一切結束，才注意到院里的人……還在。

  她望著他，一時無話。

  葉王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和伯母搬去我府上住吧？安全一些。」

  沒有嫌棄，沒有憎惡。

  她似乎又哭了，眼淚控制不住的淌。

  最終，她還是拒絕了葉王的提議，只接受了他給的兩名護院，並在第二日，帶著母親搬去了一處正街的小院。

  用她自己攢下的銀兩。

  那幾日，她無心做事，便推了所有綉活，安心照料母親。

  然後，何宏來了。

  孟灧不想他與母親見面，母親卻是主動出了屋門。

  「對不起，對不起蓮玉，我不知道她會來找你，我不知道……」

  何宏滿臉懊悔抱歉，望向母親的眼中有著痛苦。

  母親倒是平靜。

  只叫她去將掃帚取來。

  葉王在，聽了這話，便積極的跑去拿了東西過來。

  母親一下又一下，將人抽出了院子，隨後才開口。

  「我這裡，不歡迎一個陌生人。」

  何宏匆匆離開了。

  似是離了院子，暴露在了街上，不敢多帶，讓人瞧見了他的窘態。

  孟灧上前扶過母親，將她送回屋子，等出了屋門，便見葉王在沖著她笑。

  「伯母可真厲害！」

  他是真的不在意。

  孟灧大約是有些感動的，因此才在對未來的設想里，添了一人。

  可這份設想，卻在幾日後被打破了。

  母親的身體突然變差，大夫來診斷，說是……那種病。

  其中一種急性的，無葯可醫的病。

  母親自很久以前為她出頭那次之後，便不再接觸過那種事，只有十幾日前……而急性病，發作快，不會是潛伏。

  何夫人並非無的放矢，她的手段，藏在暗處。

  孟灧想救母親，與大夫好說歹說，才留了他下來治療。

  葉王則是默默叫來了城中最好的大夫，讓其治療。

  那天晚上，母親叫了孟灧到自己屋裡，與她說了許多話。

  說她對不起她，自小到大沒有好好照顧她；說她對這世界早就失望，是她，讓她的世界重新有了色彩；說……離開她吧，然後忘了她。

  孟灧細心寬慰，堅定拒絕離開，腦中卻在想著如何救母親。

  ……她沒能救下。

  在她離開之後，母親用一把剪刀，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的母親，又選了一條她認為錯了的路，上次她說不得，這次想說，卻是無人聽了。

  母親的喪葬禮，是葉王操持辦的，她恍恍惚惚，眼淚未斷，遲遲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

  她想不通，她的母親做錯了什麼，要遭遇曾經的那些不堪事？要在好不容易走出陰霾的現在，再遇上曾經的那些惡人？

  母親下葬的那日，她似乎是傷心過度，暈過去了。

  醒來時發現自己被安置在床上，葉王坐在床邊，手中拿著什麼信件讀著。

  見她醒來，葉王收了信，為她倒了一杯茶。

  「……謝謝。」

  她啞著聲音說，是為這杯茶水，也是為從始至終他所做的一切。

  葉王等她潤了唇齒，才開口說話。

  「何宏身上，牽扯著一樁大案子，我已經托我皇兄查到了！」

  「我要回京一趟，我會扳倒何宏的！何宏，何夫人，整個何家都逃不過！」

  「……我做不到以伯母之事定他們的罪，但我可以通過其他事情，為伯母報仇！」

  「孟灧，你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