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萬人空巷
田師爺盤著腿將一顆花生米捻進嘴裡:「高大人得了王爺的令,當天就寫好了文書,後來的事你們昨天也見到了,真沒想到這個鹿呦呦竟然這麼招人憐,硬生生半個城的人都出來看,整條狀元巷的人都來送她最後一程,硬是送出了十里路。」
老闆娘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昨天鹿呦呦被押送出城,幾乎每個人都知道了這個消息,因為狀元巷的人們竟然難得的湊出了一套盤纏,全亞城的人都知道,只有揭不開鍋的人才會住在狀元巷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雖然這幾年有了祁夫人的接濟,但是依舊是個不寬裕的地方,十里紅妝鋪的老闆接下了這不可思議的一單以後,馬上出門右轉去了蔟食鋪子,就著一盤鹵鴨舌一壺碧螺春,眉飛色舞的就將這個信傳了出去:「呵,你們是沒見她們的樣子哦。」十里紅妝的韓老闆花枝招展的捏著一隻鴨舌環顧四周圍上來的眾人:「就是一群土包子的哦,一進門就看傻了的呢。上來就問我最貴的衣裳是哪件,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皇親國戚來了的呢,一問才知道,說是整條巷子的人要湊錢給那個鹿呦呦買最後一套衣服的呢。我說啊,就算是你們湊錢,也買不起我們家的衣裳,」說到這裡,韓老闆停下來用塗了鮮紅豆蔻的小指頭隔空指了指茶壺,一個漢子趕緊幫他斟滿,韓老闆紅油油的嘴唇嘟起來:「哎呀,這位大哥,真是謝謝了啦。」那個漢子一個激靈,趕緊放下手中的茶壺,將手背到身後,黎小五離得近,看見這個漢子脖頸上都是一層雞皮疙瘩。「她們還不信呢,我就將所有的樣子都拿給她們看嘛,再說了,我們店的衣裳都是定製的,哪能一天就做好嘛。」韓老闆又停了下來,從唇齒間吐出一枚鴨骨頭,眾人更加著急的催促他:「然後呢,你就這麼拒絕了?」
韓老闆畫的黑黑的眼睛頓時橫了過去:「那哪能呢,呦呦這孩子我也認識,小嘴蠻甜,我還蠻喜歡她的呢,窮的都脫褲子的人都幫她了,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啊。於是我就告訴她們哈,衣服呢也是有一件的呢,只不過是別人訂了不要的呢,原主人已經死掉了啊,她們要是不嫌晦氣就送給她們了,只不過要出一下改衣服的費用,畢竟這件衣服是苗似月訂的,能裝下三個鹿呦呦了呢。」韓老闆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嫵媚的看向剛才幫他倒水的漢子:「這位大哥,怎麼稱呼,看你有幾分眼熟呢。」漢子白了臉連連擺手,眾人不滿的發著牢騷:「這就完了?這也值我們買這盤鴨舌聽你嘮嘮叨?」
韓老闆響亮的裹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頭,發出「啵」的一聲:「哎呀,你們好笨哦,就不能用自己的腦子想一想嘛,非要人家說的這麼清楚。你們想啊,鹿呦呦可是死罪哦,而且是殺害誥命夫人呢,而狀元巷的人非但不覺的丟人,還要大搖大擺的送她走呢,說明什麼?這說明什麼?」他拍拍自己的手,彷彿是一間想而易見的事情,卻見眾人一臉懵懵的樣子,嘆了一聲:「哎呀,你們真的好笨呢,這說明她們覺得鹿呦呦不是兇手啊!也就是說,她們其實知道誰是兇手啊,哎呀哎呀,不行了,後面的我不能再說了,再說我也得進去了,剩下的你們自己想去了啦!」韓老闆一臉遺憾的舔了舔指頭,兩頰的胭脂更加紅暈了幾分,他招呼黎小五過來,又點了一份滷雞爪:「小妹妹啊,這個給你們老闆娘說,記賬哈,一會兒做好了讓三連弟弟給我送過去哦,記住,我只要三連弟弟送過去,別人送的我不收哦。」說完就笑嘻嘻的搖著那把比半個身子都長且垂掛著無數絲帶的大扇子身姿綽綽的走了。
黎小五一轉身,見到於三連像是見了鬼一樣的站在角落裡,滿臉汗水:「你聽到了,省的我再給你說一遍了。」卻見於三連一轉身直衝著櫃檯後面的老闆娘沖了過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老闆娘,我不去,上次去了他……他……他摸我!」老闆娘眨了眨眼睛,黎小五湊過來,滿心疑慮:「你一個大男人,摸就摸了,怕什麼啊」。於三連臉都綠了:「你以為呢,你該不會還以為這個韓老闆是個女人吧!」黎小五的想到韓老闆渾身上線叮叮咚咚的小銀鈴和數不清的粉紅緞帶以及妖嬈的步伐和滿頭的首飾,瞬間臉也綠了下來:韓老闆剛來的時候,他還摸著黎小五的手誇她的手指頭長得好看。
韓老闆的小道消息很快就滿城皆知了,當天可謂是萬人空巷,幾乎每一個有空的人都聚集到這條主幹道上,安安靜靜的站在街道的兩旁,靜靜的看著囚車上一個穿著嫁衣的年輕女子,那個年輕的女子已經站不起來了,臉上滿布傷痕,但是一雙眼睛依舊亮晶晶,狀元巷的林大嫂塞給了衙役們一把亮閃閃的小東西,得到許可后艱難的爬上囚車,半跪著給鹿呦呦攏起了黏著乾涸了血跡的頭髮,緊緊的盤了一個髻,還插上了一個釵,整條街的人都聽到她哽咽著對鹿呦呦說:「我給你梳好了,梳的可緊著呢,保證你見到他的時候漂漂亮亮的。」
鹿呦呦的臉上似乎活了過來,從花大姐端著的銅鏡里仔細的端詳著:「我的臉是不是不好看了?」
「你可俊著呢!」花大姐別過目光:「你向來就是最俊的!誰也趕不上你!」
鹿呦呦咯咯的笑了起來,靠著囚車的欄杆:「你們放心,我不會死的,我還得活著等阿爺回來呢,郵差走的那樣慢,只要信還沒有送到我手上,說不定阿爺還活著呢。」
囚車的軲轆在石板上攆出了高低起伏的聲音,鹿呦呦坐在囚車裡隨著車子一晃一晃,竟走出了幾分花魁遊街的氣勢,老闆娘沒有出去湊熱鬧,但是奈何囚車正好要從蔟食門口穿過,她坐在安室的房間里,靠著窗戶看著囚車從下方慢慢駛過:「就算是狀元回來了,迎接的隊伍也不過如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