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馴養

  盡管兩人都因為太過豐富的想象,而陷入了恐慌,但是,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


  月考一天天臨近了,紀凡暫時加入了生物競賽組,一邊忙競賽,一邊複習月考,每天都忙得腳不沾地。


  表現在傅明淵這裏,就是他來陪伴他的時間愈發少了。


  終於,熬到了月考前的晚上。


  “他不來看你,大概是厭倦了吧。”腦袋裏的小惡魔咯咯笑起來,“畢竟,你隻是個過氣的老男人罷了。”


  “閉嘴。”傅明淵惡狠狠地道,抬手捏住了自己的鼻梁。


  正在製作水培瓶的紀凡愣了一下,轉過身來,困惑地眨了眨眼。


  “沒、沒什麽。”傅明淵擠出個僵硬的笑容,放下書走到他身後,“做得怎麽樣了?”


  紀凡撿來了好幾個原本要丟掉的罐頭,廢物利用,由傅明淵剪開它們的蓋子,他再慢慢地磨平它們的邊緣。


  這是用來培育土豆的。


  除了係統提供的種子,其他的所有作物都不能使用“瓜田”種植。


  但諸如土豆之類的,可以跟商城購買之後放到發芽,隨後養在科考站,通過水培法來培養。


  更棒的是,廢棄的實驗室裏,還存有不少氨水、硫酸氨、硝酸氨、尿素等等原料,很適合拿來配置營養液。


  所以,紀凡就弄了好些大小不一的罐頭,興致勃勃地開始了嚐試。


  水培瓶的形狀要求也挺多,瓶子最好要深,方便根係生長,但瓶口又要收攏一點,不然箍不住土豆。


  萬一它整個掉下去浸在水裏,沒等發芽就會爛了。


  原本最理想的應該是玻璃罐,可是,科考站裏形狀合適的大件玻璃製品並不太多,塑料瓶就更別提了——前些年出台的《南極生態保護公約》,一次性塑料製品被列入一級違禁品,嚴禁帶入南極洲範圍。


  於是,兩個人隻能吭哧吭哧地磨罐頭了。


  紀凡摸了摸邊緣,覺得差不多合適了,便再次遞給傅明淵,示意他用工具把它的開口箍緊一些。


  傅明淵用鉗子的技巧非常嫻熟,手指修長靈活,下手飛快,三兩下就做出了一個漂亮的托兒。


  見對方正認真盯著自己的動作,眼睛一眨不眨,眉宇間流露出崇拜,傅明淵心裏就洋洋得意起來,剛才那點負麵心情噗地就被擠沒了。他迫不及待地拿起下一個罐頭。


  頃刻之間,已經做完了兩個罐子,紀凡看得有些手癢。


  他抬起眼睛望向對方,剛想開口,傅明淵便心有靈犀似的,挑了個小鉗子塞給他:“來,我教你。”


  ——開玩笑,被喜歡的人眼巴巴看著,還能不主動出擊嗎?


  紀凡掂了掂鉗子,不算很沉,鉗口剛被傅明淵仔細潤滑過,捏起來並不吃力,應該是特意為他挑選的。


  他偏過頭,露出一點感激的笑意,隨即垂下視線,繼續觀察對方的手勢。他卻沒注意到,傅明淵耳後突然攀上了一點不起眼的紅色。


  示範動作被刻意放慢了,紀凡認真記憶,一步步跟著做,先剪開小口,再往裏翻……


  “這裏不對。”傅明淵突然冷冷開口,打斷了他的動作。


  紀凡:“?”


  還沒等他弄明白哪裏不對,傅明淵已經放下工具,長腿一伸跨到他身後,從背後握住了他的手。


  nb s 紀凡手一抖,險些把鉗子砸在腳上。


  “當心。”傅明淵貼在他耳邊漫不經心地提醒,隨後手把手帶著他開始幹活,“你看剛才的位置,應該是這樣……”


  可憐紀凡啥都沒聽進去。


  傅明淵貼得實在是太近了,灼熱的呼吸噴在耳垂邊緣,那點軟肉癢得要命,可偏偏手還被人捉住了,不能去撓。


  “……好了。”傅明淵終於鬆開他,“來,你自己試試。”


  紀凡:“……”


  三分鍾後,舉著仿佛被狗啃過的罐頭,他無奈地扭過頭,求助似的望向對方。


  傅明淵挑眉:“嘖,這都沒學會?”他聽起來似乎有點嫌棄,可是,細細辨別之下,語調裏又帶了些微妙的得意和愉悅。


  沒等紀凡反對,他便再次彎腰環住了他,一本正經地道:“沒辦法啦,那我就犧牲一下,再教你一次好了。”


  紀凡:“……”要命啦!不是這樣教啊!


  這天晚上,一共教學了四遍,紀凡才終於磕磕絆絆地,做出了一個勉強像樣的罐頭。


  “唔,還行吧。”傅明淵苛刻地評價道,“還有些技巧,明天再教你。”


  還要學?紀凡睜大了眼,他現在一聽到“我教你”三個字就條件反射地耳朵發癢。


  他慌裏慌張比劃手勢,意思是真的不用再學啦。


  “你確定?”傅明淵有點遺憾。


  紀凡點頭,垂眸寫道:“反正有你陪我一起做嘛。”


  傅明淵心裏立刻熨帖了:沒錯,就應該讓他更依賴自己一點,不然什麽都學會了,到嘴的小寵物可就要飛了。


  “那就暫且這樣吧,明天再放培養液試試。”傅明淵將碎鐵片掃作一堆,換了個話題,“對了,你複習得怎麽樣?”


  紀凡原本抱膝窩在椅子裏,聞言眨了眨眼,慢吞吞地寫道:“應該……還行?”


  他向來保守,能說出“還行”兩個字,說明已經用盡全力去準備了。


  傅明淵對他的微表情了如指掌,聞言放下工具,返身揉了揉他的腦袋:“緊張啊?”


  對方掌心的溫度一點點傳過來,紀凡放鬆了一些,輕輕地點了點頭。


  說不緊張是假的,事實上,高中三年,他還從來沒有這麽緊張過。


  ——這不僅是一次簡單的月考,也不僅是因為係統的獎勵。


  這次考試關乎他的未來,他對母親立下誓言,將全部的勇氣和自尊都押在了上麵,也付出了十二分的努力。


  他輸不起。


  傅明淵彎下膝蓋,半跪在椅子前,抬頭衝他擠出個笑容:“不要怕,我相信你。”


  紀凡被這樣笨拙的哄人方式給逗笑了,寫道:“你總是盲目相信我。”


  “才不是盲目,那是因為我……”因為我喜歡你啊。


  話到嘴邊,滾了幾滾,又被傅明淵強行咽了回去。他停頓片刻,輕聲道:“還記得我說過的獎勵嗎?”


  紀凡:“?”他眼裏流露出興趣,“你終於肯說了嗎?”


  傅明淵搖搖頭,露出了狐狸似的笑容:“不。我隻是想提前告訴你,你一定會非常喜歡它的。”


  “你可以更加期待一點。”傅明淵道,“不要糾結別的,隻要想著我的獎勵就 可以了。”


  “想想看,隻要成功了,你就能得到一份最棒的禮物……”


  他聲音低沉,帶著若有似無的蠱惑。


  漸漸的,紀凡真的被吸引了,母親、老師、係統,一切的一切都離他遠去,眼前似乎隻剩下傅明淵深邃的眼睛。


  他心跳一點點加快,澎湃的熱血控製不住地往腦袋裏湧去。


  ——那個人說,要給他一份期待已久的,最棒的禮物。


  “可是,你真的知道……我想要什麽嗎?”紀凡很想這麽問,可是,嘴唇囁嚅了一下,到底沒能說出口。


  他於是點了點頭,慢慢寫道:“謝謝,我會期待的。”


  傅明淵又笑了一下,站直雙腿,很自然地俯身將他從轉椅裏抱了出來。


  直到雙腳離地,紀凡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臉嘭地漲紅了。


  “唔……”他下意識地想要掙紮下地,誰知,那雙手卻摟得更緊了。


  縮在傅明淵懷裏,手裏死死攥著對方的襯衣前襟,紀凡感覺自己就像一個過度充氣的紅氣球,隨時都可能因為心跳過速而爆炸。


  幸好,這段路非常短。


  不出幾秒——雖然紀凡感覺起碼有好幾分鍾,傅明淵就重新放下了他,輕輕地,放在了堆滿羽絨被的軟床墊裏。


  “放鬆一下。”他說,拍拍枕頭,抖開溫暖的被子把紀凡裹了進去。


  下一秒,他也跨上了床,俯身朝紀凡的方向壓來。


  紀凡:“???”


  對方俊秀的臉越靠越近,越靠越近……近到幾乎能感到彼此的呼吸,近到體溫都透過布料傳了過來。


  紀凡緊張極了,渾身僵硬,心跳快得像是振翅欲飛的小鳥。然而下一秒,傅明淵便鬆開了他,重新抬起上身,手裏夾著本從牆角摸出來的畫冊。


  “來,”他彎起眼睛,笑容狡黠,“睡前故事時間。”


  傅明淵捧著書脊,修長的手指翻過書頁,神色認真,像是在讀什麽科學雜誌。紀凡眨眨眼,慢慢放鬆身體,蠶寶寶似的縮回了被子裏。


  這一次,是小王子和狐狸的故事。


  他們在沙漠裏相遇,狐狸說,他們不能做朋友,除非小王子馴服了他。


  ——隻有馴服了他,他才能成為屬於小王子的,獨一無二的狐狸。


  “……為什麽非這樣不可呢?小王子有些困惑。”傅明淵翻了一頁,繼續念,“‘請你馴服我吧!’小狐狸說,‘這樣,你下午四點鍾來,那麽,從三點鍾起,我就開始感到幸福’……”(1)


  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耳畔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不知什麽時候,身旁的人已經睡熟了。


  傅明淵輕輕放下書本,湊近了一點,撐起身子去看他。隻見,那個人在睡夢中也蹙著眉頭,似乎夢到了什麽糟糕的事。


  鬼使神差般地,傅明淵屏住呼吸,俯身,在他眉心處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吻。


  觸感微涼,細膩,且光滑。


  淺嚐即止,一觸即分。傅明淵退回原位,打量了他一會兒,無奈地微笑起來:“你明天……什麽時候才會來呢?”


  ——你已經馴服我了,那麽,你會負起責任來嗎?


  紀凡睡得很沉,毫無反應,可緊皺的眉頭,卻悄然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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