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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中那位剛正無私一心護國的忠臣良將,不該有這種舉動,也不可能有這種搶功的行為。

  唯一可解釋的只能是,岳柏此次是奉聖旨而來。

  唯有聖上要求他如此,他才會如此,才能在看起來一切都塵埃落定之時強行突入,將所有本屬於岳棠、或者有可能部分屬於雪懷的功勞統統劃歸己櫻

  應當,是統統獻給了聖上——議和文書特地更換為璽印便是明證。

  聖上也許信她,也許不信她,或者一開始信她,卻在知曉她與雪懷之事後開始不信她,又或者在得知她將為雪懷錶功而不信她——總之,沒有完全的信任,甚至還在最後清清楚楚地告訴她:所謂大功,聖上想給誰就能給誰,不是岳棠努力去爭就能得到的。

  聖上信任岳柏——應當為此高興嗎?

  不。

  岳柏本就因為軍功甚高在朝中樹敵頗多,此番接下蘭溪大功,只怕又要迎來新一輪的構陷與污傷。若不是西南一直靠他鎮守,只怕早已被人拆骨剝皮——而女帝,很可能在她的懷疑心發作時順水推舟。

  帝王心術,這些年她已慣熟。

  岳棠忽地生出千般萬種刺骨寒意,她清晰地認識到,無論是誰,無論是什麼身份,無論有過何種功勞,最終都避不開周遭勢力的聯合圍剿,逃不過女帝的一道聖旨。

  無論自己多麼努力,到頭來都抵不過比自己更高位之饒手指輕輕一動。

  若不是懼怕這種輕動,岳家柯家為何如此殫精竭慮只為能多為家族籌謀更多安穩,惠王為何如此想擺脫如坐針氈的局面,北庭的夜世廷蘭又為何如此欺瞞哄騙雪懷?

  這些人心裡很清楚,除非坐上龍座,否則這種憂心一輩子都不會消失,但龍座豈是隨意便能坐上?於是他們各自不斷地用各種東西給自己與家族增添籌碼——岳家柯家妄圖用軍功,惠王與北庭妄圖用前奚太子。

  將士白骨,忠臣血肉,百姓膏脂,層層堆砌團團累積,拱抬起一座座高門大戶,廣廈萬千,但卻都不過是外強中乾,看似堅硬如鐵的外殼內里全是腐朽爛泥,充斥著無數怨懟、憎恨、仇厭,輕易便能被旁人窺見並利用,牽一髮而摧全身。

  前所未有的疲乏厭倦侵襲了岳棠,她閉上雙眼,沉沉呼了一口氣,睜眼時看向寒潭:「你起來。」

  寒潭起身看著她,聽見她道:「除了跟著我,你有什麼旁的想做的事么?」

  寒潭微驚,緊張地看著她:「主人不要屬下了?」

  岳棠:「不是。只是……你很就被我培養成暗衛,我都沒有問過你到底想做什麼,想要怎樣的日子,想……如何活著。」

  寒潭又跪下了:「屬下只想跟在主人身邊,保護主人!」

  岳棠知道這問題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有答案的,便安慰道:「若有什麼想去的地方想見的人,及時同我,我會放你走。」

  寒潭急切地搖頭:「主人別不要我!」

  岳棠:「我不是那個意思……」

  「哎呀,她不要你,我要你呀。」白的聲音笑著從門外傳來,「尾巴,跟著姐姐好不好?姐姐不用你保護,姐姐可以保護你,還能帶你吃香喝辣!」

  寒潭:「不必!」

  岳棠揉揉寒潭的腦袋:「起來,沒有不要你,別嚇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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