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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抽出了手。

  這次,用了全力。

  但卻是一個巧勁兒,卸去了她抓握的勁力,又沒有牽動她的傷口。

  她沒有追握,隨意地收了手。她微微向後仰頭,抬起了高傲的下巴,下睨著他:「我這個人,不是獨一份的東西,要麼不要,要麼毀掉。」

  他站起身略略後退,與她保持了客氣的距離,語調平緩卻認真地說道:「將軍生出何種慾念於將軍而言都是正常的,但於我而言,我不歸屬於任何人、任何勢,亦不會為誰做『獨一份』之言行——」他雙掌合十緩緩閉眼,「貧僧,一心向佛,請將軍收回那些不應當傾注在僧人身上的種種心思。」

  她笑著向後仰靠,雙臂展開隨意地搭在寬闊的椅背上,好笑又玩味兒地說道:「若我不想收回呢?」

  「那也會如風似水,飄散流淌開去,無聲無息,無回無應。」他目光沉定但卻比不如往日平和,似是想將這些斬釘截鐵都送進她的眼底。

  她笑起來,姿態更為放鬆,問道:「大師有對別的女子說過這些話嗎?」

  他凝她一眼,看起來並不想回答,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沒有。」

  她就笑得更為開懷:「大師,你的不少『獨一份』都被我先佔了。」她起身,幾步就走到他面前,勾著唇看他笑,「大師太嚴肅了,我不過是想說,大師對我的這種——出生入死、捨命相護的、」她故意停了一停,「仿若同袍戰友般的情誼,我希望是『獨一份』,而已。」

  她從他身前轉到他身後,笑意飄蕩在調侃的語氣中:「敷藥太疼了,我逗逗你讓自己開開心,而已。」

  她堅定內心般地重複:「僅此,而已。」

  他微微向後瞥了她一眼,再次雙掌合十,說道:「如此,甚好。」

  兩人便這麼背對背站立,良久都沒有再交談。帳外攻城的嘶喊聲漸弱,不多時有兵士來報:「稟將軍,城門已破,大軍已順利攻入,但不知為何有半數兵士不聽指揮,開始劫掠城中及隨意斬殺城中軍民,還請將軍前去鎮壓!」

  雪懷轉過身來看向岳棠,她面上並無驚色,沉穩吩咐道:「大軍之中有些人的靴子上有狀如火焰的暗金色紋綉,不是我們的人,你用暗號前去通傳,遇到這樣靴子的兵士可以斬殺,但動靜要小,不可引起內亂致使叛逆趁機脫逃。」

  兵士一驚,但立即行禮:「是!」之後匆匆而去。

  狀如火焰的暗金色紋綉——火焰赤紋靴。這是北庭兵士的靴子。

  雪懷眼中的驚異已經掩不住,想問什麼卻彷彿克制自己貿然開口,只凝視著岳棠的側顏,瞬也不瞬地看著她。

  岳棠沒有看他,笑道:「怎麼了大師,方才義正言辭的,現在盯著一個姑娘家一直看嗎?」

  雪懷終究還是問出口:「你將北庭兵士混在大軍之中一起攻城?為何?北庭兵士又怎麼會聽你的?」

  岳棠偏斜了眼風瞟向他,似是想繼續調笑兩句,腰腹傷口卻突然一陣疼痛,令她面上頓失笑意,頗有些煩躁凌亂地說道:「假的惠王印信能調動多少人,沒有北庭兵士一起怎麼能鎮住雷行,更不可能攻下城池。用北庭人打叛黨,我坐收漁利,多好。」

  雪懷眸光閃動,面上不知是震驚還是凝肅,平和的語調沉了一沉:「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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