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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曼滺樂坊

  沈舒窈那一記鋒利的眼刀破冰而出,蕭睿只覺胸口微微一滯,原本湧上喉口的話登時就被打回去了。

  不過,他向來是個神經比筷子還要粗的人,依舊我行我素地同裡頭的人打招呼。

  深邃的長空飄落紛紛揚揚,宛若蘆花般溫婉空靈的雪花,這樣漫天飛舞的柔美,將整個琉璃世界妝點得更加夢幻神離。

  皚皚落絮輕輕飄到沈舒窈的發上,臉頰上,這樣純潔素雅而又曼妙妖嬈,似有千絲萬縷訴不盡的衷腸。

  行至曼滺苑門前,她抬手輕掠被落絮覆蓋的碎發,隨即將顧燊的大氅脫下來,還給他,「多謝顧公子關懷。」

  隨後,她轉過頭徑直走進去,只留顧燊站在雪地。

  凝視著還帶有她淡淡清香氣息的大氅,他向來溫和的臉上湧上一抹幽深的陰雲,他凝視著她離去的背影,被大氅蓋住的手暗自緊握。

  蕭風裹著霜雪從他身邊流轉,冰冷刺骨的寒氣,讓他從沉思中抽離出來。

  他緩緩將大氅披上,在系帶子的剎那,神情又恢復如常,旋即也跟了上去。

  京城最大的樂坊有三,分別是:紅綃坊、曼滺苑,鳳棲軒。

  其中曼滺苑年頭最短,也是成長速度最快的,只用了短短七年便脫穎而出。

  樂坊大多都是達官顯貴尋歡作樂的地方,當然曼滺苑也不例外,不過這裡卻有不同的分類:瓔霜閣和清風閣。

  瓔霜閣的女子姿色頗佳,擅長樂曲歌舞,她們是可以與客人外出共度良宵的,前提是你出得起銀子。

  而清風閣則不同,這裡的女子不僅貌美,而且既有才華亦懂音韻,且賣藝不賣身。

  不但可以陪文人墨客吟詩作賦,還可以在客人煩憂之時,充當傾聽者,並適時勸慰鼓勵開解。

  但是,這裡的收費卻是按時辰計算的,卻是比瓔霜閣要貴上許多。

  當然,來這種地方消遣的非富即貴,也不就在乎這點兒錢了,正是因為清風閣姑娘的潔身自好,反倒是吸引了許多王公貴族前來。

  畢竟在他們眼中,這些女子能在風月場地保持身心乾淨,已經著實不易,且還都極具才華,這就更實屬難得了。

  而光顧清風閣的人中,不乏有家世顯赫且得不到重視失意的人,這些人只要在這裡,就能找到了莫大的認可感。

  且這些女子都有良好的操守,從來不會把客人傾訴給她們的話轉告他人,更不會在私底下嘲笑。

  且這兩處分別從不同的大門進入,加上獨特的設計,使得兩處之間雖緊密相連,實則隔音效果極佳。

  加之曼滺苑老闆娘有一顆七竅玲瓏心,為人仗義疏財,盛名在外自然是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久而久之,曼滺苑也就成了京城的一大特色,權貴們無論是開心抑或是失意,都習慣來曼滺苑。

  好像只有來到這裡,他們那顆煩躁的心才能平和下來,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找到人生的意義。

  曼滺苑裡的清風閣陳設布置十分精美,在這樣沁雅清新的環境中,彷彿有一種置身世外桃源的感覺。

  沈舒窈在小廝的帶領下,來到了二樓東邊的廂房,還未進去就聽見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

  她走進一看上座赫然是端王蕭碩,此刻他正痴如醉地欣賞藍衣女子彈奏的琵琶樂曲,而蕭睿怡然自樂地與林子彥推杯換盞。

  三人見顧燊與沈舒窈同時進來,都熱情地邀請他們入座,而沈舒窈卻硬被這幾個好事之徒安排坐在了顧燊的旁邊。

  兩人一落座,蕭碩就忍不住問:「仲修,你和沈姑娘打算什麼時候辦喜事?」

  「快了。」顧燊說這話的時候,溫柔的目光凝視著沈舒窈,抬手握住了她放在桌案上的手,微笑著說:家人替我們選好了黃道吉日,明年三月初六,眼下工匠正在緊鑼密鼓的趕製傢具了,成衣坊縫製的嫁衣也快好了,過幾日帶你去試穿嫁衣。若是不合適也好讓綉娘改,當然,若是不喜歡我為你選的款式,也可以讓綉娘重新縫製,反正時間上還來得及。」

  她略微怔了一下,三月初六,眼下被這麼多人美其名曰的保護,實則對她而言就是監視。

  搞得現在一點人生自由都沒有了,可想要擺脫他們亦絕非易事,看來得想一個萬全的脫身之法。

  「嗯,屆時冰雪消融,春暖花開,是個好日子。」林子彥瞳仁微微一轉,隨即用手肘碰了一下蕭碩,「勖之,這回你可得備一份厚禮啊。」

  蕭碩爽朗一笑,「這個自然,且不說我與仲修乃是多年至交好友,就算看在他是汐貴妃娘娘親侄的面子上,我也不會慳吝的。」

  「你也得備一份厚禮。」蕭睿敲了敲桌子,連忙接過話茬,指著林子彥,戲謔道:「當年你一個人跑到淮州遊歷,被人訛成殺人兇手,若不是舒窈出手相助,恐怕你此刻還蹲在牢房,與老鼠蟑螂臭蟲為伍,嘖嘖嘖……想想都覺得好凄慘。」

  林子彥氣得好笑,隨即戳了一下蕭睿的胸口,「我雖在牢房蹲了幾日,但也好過你在榻上躺了百日,怎麼?傷才剛好,就迫不及待來擠兌我?」

  「嘶……」蕭睿「啪」地一下拍開林子彥的手,煞有介事地挑眉道:「我這傷口剛長上,被你這麼一戳都裂了。」

  「你莫不是泥捏的?」林子彥說著就站起身,撩起袖子裝模作樣地在他面前搗鼓,「來來來,泥人做的寧王殿下,我這就把你開裂的傷口再捏回去。」

  「去去去,哪涼快哪待著去。」蕭睿剛準備送進嘴裡的青菜,筷子輕輕一松,又落在碗里,「不過舒窈給我縫的傷口真是好,這才三月而已,不僅新肉長上了,就連上面的針眼幾乎都看不見了,太醫為我檢查傷口的時候都讚不絕口。」

  「可不就是好嘛,全是在一具具屍體上練成的。」林子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蕭睿嘴角微微一搐,須臾,隨手拿起一顆冬棗就朝他砸去,不過他反應極快,頭微微向左一偏便躲過了。

  隨後,眾人鬨笑一堂,就連沈舒窈唇角都微微上揚,林子彥說得沒錯,她的縫合手法確實是在屍體上練成的。

  顧燊無奈地看著這鬥嘴的兩人搖頭苦笑,只是坐著彈琵琶的藍衣女子,一雙手在瑟瑟發抖,就連撥弄琴弦的曲調也錯亂了。

  仵作?驗死屍的,還是個女子,想想都后怕。

  不過,眾人都沉浸在嬉笑怒罵之中,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曲調是否彈錯,亦沒有留意到她蒼白的臉色。

  一派祥和愉悅的氣氛,而沈舒窈一介民女,能與這京城最尊貴身份的人坐在同一張桌上,除卻蕭睿和林子彥這倆她本就熟識的人,這端王蕭碩也不過是第二回見面。

  所以說她還是沾了顧燊的光,畢竟,蕭碩與顧燊私交甚深的好友,而他對沈舒窈的友善也絕不全是看在顧燊的面上。

  而沈舒窈對蕭碩一知半解,只知道他的生母懿皇貴妃生前很得太皇太后寵愛,是以懿皇貴妃和先皇后在後宮分庭抗爭。

  而已故的大皇子蕭瑾正是懿皇貴妃所生,因為大皇子的謀反,懿皇貴妃自盡在延粹宮,並留下遺言求承宗皇帝留下六皇子蕭碩一命。

  失去兄長和母妃的蕭碩,那年正好滿十三歲,而此時內憂外患的東陵,承宗皇帝根本無暇顧及他這個兒子。

  一年之後,承宗皇帝便駕崩了,當今皇上繼位,年僅十四歲的蕭碩離宮開衙見府,封為端王。

  而沈舒窈與端王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繫,還得從沈舒窈的祖父說起,她的祖父曾是當朝丞相,亦是大皇子蕭瑾的恩師。

  所以,這才他從第一次見面就對沈舒窈友善的原因,而如今早已成年的蕭碩,雖看上去資質平庸,但勝在脾氣極好,待人隨和,除了愛美人懼內外,倒也沒什麼不良的嗜好。

  是以,像曼滺苑這種盛產美人的地方,他又怎麼能錯過呢?有時他太過迷戀某個女子,而忽略了端王府內那些個妻妾。

  這些妻妾們便同仇敵愾,將他留在府中,並輪番看守起來,堤防他出去又領一個狐狸精回來。

  當然,面對這些,蕭碩一向都是有對策的,甜言蜜語輪番炮轟,把看守的妻妾們哄得摸不著北,隨後趁機溜走,等她們反應過來人早沒影了。

  而林子彥雖與他年紀相當,但行事作風則完全不同,他雖在外風流不羈,但卻從來片葉不沾身。

  是以從沒人見他帶過一個女子回去,不知道真的是吏部尚書林述鴻家教甚嚴,還是他在扮豬吃老虎,反正沈舒窈從頭到尾都好似在霧裡看花。

  婉轉清揚的琵琶樂聲縈繞在房中,這樣歲月靜好的氛圍,沈舒窈的思緒卻全然不再其中。

  雖她一而再,再而三對顧燊冷淡疏離的態度,但他終究還是沒有生她的氣。

  他一邊與蕭碩、蕭睿、林子彥搭話淺飲,一邊還得細心照顧她,為她夾菜端水。

  而她礙於今日人多,不好當眾撥了他的面子,也只好配合地吃下去。

  他難得見她這般順從,心情自然也愉悅許多,時不時地低頭在她耳邊嘀咕幾句。

  句句都是關切的愛意,聽得她身體僵硬,頭皮發麻,但也得適時地搭一兩句話。

  一曲作罷,如坐針氈的藍衣女子終於得到解脫,她將琵琶放在地上,隨即斂衽告退。

  正在幾人交談甚歡之時,一道柔媚婉轉的女聲徐徐傳來,「二位殿下許久不來曼滺苑,可是紫茹招待不周?」

  緊接著廂房內,便出現一個二十多歲身姿曼妙的女子,她精緻的妝容上,綻放著比薔薇更加嬌艷的顏色,卻在無意間吸引了廂房內所有人的目光。

  她便是曼滺苑的老闆娘——桑紫茹。

  「桑姑娘酒過三巡才來,當罰——」蕭碩執起酒壺,隨即就把骨瓷酒杯斟滿,而後心神蕩漾地轉身望著她。

  桑紫茹嫣然一笑,隨即拂袖上前,美人皓腕肌膚如玉,與皓腕間一隻白玉手釧相得映彰,然後端起酒杯,「端王殿下所言極是,紫茹自罰三杯。」

  話罷,她拂袖遮面三杯清酒已然入腹,這樣豪氣的女子沈舒窈卻極少見,不由地多看了她一眼。

  當然,她也注意到了沈舒窈瞥向她的目光,隨即朝她微微頷首,問道:「這位姑娘是?」

  「她是沈姑娘,是仲修的未婚妻。」蕭睿簡直是見縫插針,絲毫不給沈舒窈自我介紹的機會。

  話都被人說完了,沈舒窈只好緘口不言,出於禮貌也對桑紫茹微微一笑。

  一個女子能經營這麼大一個樂坊,不得不說這個女子非同一般,至少在男人堆里能混得風生水起,那便還是有幾分本事和膽識的。

  「不知沈姑娘與顧公子何事辦喜事,到時我也好去討一杯酒喝。」

  她緩緩從腰間取下絹帕,朝霞般蔻丹是手指徐徐縈繞,而後輕輕擦拭著唇上的酒漬,一舉一動都是那般嬌媚動人。

  這樣的女子確實容易得到男人的垂青,舉止得體又不矯揉做作,且還極具美貌。

  雖然她的容貌跟沈舒窈比起來,還稍微遜色一分,但是她骨子裡,散發出來攝人心魄的魅力,卻難以讓人視而不見。

  而沈舒窈跟她比起來,覺得自己完全不像是一個女人。

  也許,是前世今生都與死屍打交道,練就了沉默和寡的性子,抑或是,見慣了太多人性的扭曲與死亡,讓她在不經意間變得越來越冷淡。

  可是,她卻不想做任何的改變,當然也不會為任何人改變,說起來也好笑,她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了,誰還需要她的改變呢?

  「好說,我與舒窈成親之日,在明年三月初六,屆時我派人將請柬送至曼滺苑。」顧燊的目光,從頭到尾都停留在沈舒窈的面容上。

  而她卻假裝看不到,只是低著頭認真吃飯,原來,被人喜歡也是一件極其苦惱的事,處在這樣尷尬的境地,真是讓她無比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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