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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缺心少肺

  蒼穹下,冷霧蒙蒙,雪落霏霏,琉璃世界銀裝素裹。

  暖房裡,精緻奢華的鏤空雕花檀木榻上,躺著一個眉目如畫的女子,她微擰著眉頭,似乎睡得並不安穩。

  宮女往炭盆里加了一些碳,然後用扇子輕輕地扇著,讓碳火燒得更旺些,只為讓屋子保持這適宜的溫暖。

  今年的雪下得比以往要早,她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扇火,唯恐凍醒了榻上人兒,燃得通紅的碳火,將這炙熱的溫度蔓延到屋子的每一個角落。

  她將地上灑落的碳渣一粒一粒撿起來,盡數放進方才盛碳的框里,而後緩緩站起身悄然地退出去。

  鏤雕的房門上掛著擋風的厚厚帷幔,上面是蘇繡的百鳥朝鳳圖,精細雅潔而又不失華麗。

  幾個端著銅盆等洗漱用品的宮女從游廊緩緩走來,銅盆里的水冒著熱氣,氤氳在她們白凈的臉頰上。

  走在前頭的宮女看到剛剛從房裡出來的女子,迎上前,輕聲問:「沛珠,公主可起了?」

  沛珠用食指抵在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了聲音,說:「公主昨夜整宿都沒睡,好不容易天明時才睡著,你們進去時小點聲,千萬別吵醒公主。」

  幾個負責公主洗漱的宮女,是內務府精挑細選送來,自然是的懂得宮中規矩的。

  即便主子現在不傳召,也要在此靜候,儘管現在數九寒天,銅盆里的熱水很快就放涼了,但是身後的宮女手裡都捧著暖壺,也就不怕沒有熱水。

  領頭的宮女微微點頭,帶著幾個宮女緩緩走進去,然後輕輕將各自手裡的東西放下,而後默默地侍立在外室,隨時等待召喚。

  暖房外寂靜無聲,宮女們怕驚擾了公主,連呼吸也變得格外輕緩。

  突然,暖房內響起「啊」地一聲尖叫,刺耳的聲音傳到外面,還沒來得及將盛碳框放下的沛珠,聞聲匆忙丟掉手中的框子,隨眾宮女朝暖房飛奔而去。

  只見靈韻公主臉色蒼白的蜷縮在床榻上,額頭上滲出了薄薄的冷汗,身上蓋的錦衾也滑落在地,沛珠趕緊上前輕聲詢問,「公主,您怎麼了?」

  靈韻公主好似沒聽見似的,目光獃滯地望著空中虛無的一點,始終一言不發。

  直到沛珠喚了她好幾聲,她才從驚愕中回過神來,許久,如同囈語般喃喃道:「原來是……做了一場噩夢。」

  沛珠聽她這樣說頓時鬆了一口氣,她蹲在榻前將錦衾重新蓋在她的腿上,然後示意侍立的宮女將銅盆端過來,輕輕為她拭去額頭上的汗,柔聲安慰她。

  「公主最近睡眠不佳,加上您與西郇太子和親諸多事宜,勞心勞力難免精神不濟,適才導致了夢魘,只要公主好好休息幾日便會好了。」

  沛珠在她身邊伺候多年,自是對她的脾氣秉性頗為了解,見她神思恍惚便知她還沉浸在隱憂之中。

  而她只是一個近身侍婢,恪守本分是打從第一天進宮就知曉,主子不說的事,她們絕不敢多嘴。

  尤其是在宮廷更要懂得謹言慎行,那些規矩也並非擺設,而是血淋淋地就擺在面前。

  「近來心口悶得慌,總感覺會有事發生。」靈韻公主又躺了下去,示意其他宮女都退下。

  沛珠替她蓋好錦衾,緩緩起身,「奴婢去請太醫。」

  「不必了,就那幾個老頭,瞧也瞧不出個什麼來,盡會開一大堆滋補的方子,喝了也沒什麼起色。」她翻了個身,緩緩闔上眼,「難道真如母后所說,我是因為要遠嫁西郇才會這般焦慮?」

  「奴婢小時候曾聽家中長輩提起,凡新娘子出嫁前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焦慮,是因為要去一個新的環境生活,擔心自己會不適應,奴婢猜想或許公主也是這樣的。」

  「母后真狠心,縱容父皇把讓我嫁去那麼遠的西郇國,若不是我那未來夫君——西郇太子,要親自來東陵迎我,我那些貌美如花的面首何至於都被打發了。」

  靈韻公主說這話的同時還重重拍打了一下錦衾,顯然對這件事意難平,可皇帝的聖旨已下,縱然她心中憤怒抱怨,卻也不敢違抗聖命。

  況且嫁給這西郇太子實則利大於弊,將來西郇太子登基稱帝,她就是西郇的皇后。

  屆時,這汐貴妃還敢像現在這般放肆?想讓她的兒子繼任儲君,她倒是想的美。

  垂首侍立在側的沛珠默不作聲,靈韻睜眼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說:「你退下吧,明日便是冬至祭天大典,我可得養足精神才行。」

  言罷,沛珠屈膝行禮便退下了,暖房裡的碳火依然旺盛,灼熱異常。

  外面霜雪的漫天,紛紛揚揚,灼熱與冰冷,經綸分明,仿若迥異的人生際遇,又仿若生與死的鮮明寫照。

  湛藍的長空,飄飄悠悠的銀色花朵落下來,大地上層巒疊疊的積雪乾淨而純潔。

  雖不似春日般五彩繽紛,卻驅散了冬日的沁涼與枯燥,有著屬於它獨特的謙遜和美。

  凜冽的寒風也停止了咆哮,不忍破壞這靜謐的光芒,襯托出了一片耀眼凝重的冬之脫俗。

  一輛馬車呼嘯而過,在雪地上留下兩條清晰的轍印,染滿了晶瑩雪花的車身,卻成了一道宛若萬千珍珠閃爍的亮麗風景線。

  馬車一路疾馳,行至一處宅院前,車上的人跳下來,然而大門緊閉,儼然一派蕭條之氣。

  那人卻沒有被這些外在的景象所影響,依舊滿臉興奮的使勁捶門,大聲高呼:「舒窈,快開門……」

  宅院內,沈舒窈坐在軟墊上,看著雜籍烤著火,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訪客一臉平靜。

  她徐徐放下手中的書籍,拿過几案上的披風繫上,不慌不忙地打開房門,而後朝著庭院外的大門走去。

  蕭睿見沈舒窈終於出來了,拉著她的胳膊就上馬車。

  「你是不知道,我這幾個月在府中可是悶壞了,不僅整整在榻上躺了百日,還要忍受太醫們各種苦藥的摧殘。好不容易熬到今日才被放出來,眼下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帶你去曼滺苑聽曲兒。」

  「就這麼點兒傷,你也好意思躺一百日?」

  沈舒窈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雖傷在要害,實則只是失血過多,並未傷及根本。這傷,頂多一個月就痊癒了,居然硬讓他在榻上躺了三個月,她可真是佩服他的毅力。

  「哎呀,我都是聽太醫的,你是不知道,我長這麼大從來就沒有受過這麼重的傷。不僅是我,合府上下的人都一致認為,若是太早活動筋骨,必定會將剛剛補好的血脈扯斷。雖然我也覺得誇張了一些,但畢竟身體是自己的,若是恢復不好,將來受罪的還是我自己啊。再說了,這辛苦替我修補血脈的人還是你,我若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豈不是要辜負你的一番心血?是以,我全部都照做了,並且一天也不帶差的。」

  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高興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好像在等待大人誇獎一般,急於向她證實,如今身體已然恢復良好。

  雖然沈舒窈也清楚他一定會恢復得良好,儘管此時的他,在她面前顯得十分呱噪。

  但是看著他如今鮮活的模樣,在心裡也很是為他高興,畢竟她是見過他氣息奄奄的樣子的。

  她看著他眉飛色舞的模樣,唇角不自覺地露出一抹微笑,為他劫后重生而高興。

  這應該算是她這些日子以來最開心的時刻了,寬敞的車廂角落擺放著溫暖的碳火,裊裊的火苗隨著馬車粼粼聲歡快地起舞。

  蕭睿望到沈舒窈難得舒展的笑意,不由地怔了一下,須臾,笑道:「你笑起來可真好看,對嘛,就是應該多笑笑,整天綳著個臉搞得好像我欠你錢似的。真該讓顧燊見到你這模樣,不過話說回來,他這才真讓我刮目相看。」

  她的笑意忽然僵硬了幾分,若無其事地問:「他做什麼了讓你刮目相看?」

  「當然是向求皇上將你賜婚給他啊。」他瞪大雙眼,對於這麼明顯的問題,還要明知故問,「起初他退你的婚,我就有些瞧不上他,怎麼說你也是他從小定下的未婚妻,怎麼能因為你家族衰敗了而悔婚呢?這樣的做法實在稱不上君子所為,為此,我好長一段時日都沒有搭理他。」

  她不說話,下意識地拿起了小几上的一塊栗子酥,緩慢地吃起來。

  「對了,這次你救了我,四哥讓我要重謝你,我一直都想不出送你什麼好?為什麼我府上的人去找你,你卻都閉門不見呢?」蕭睿忽然微眯著眸子,佯裝著慪氣。

  沈舒窈漫不經心地拍了拍手心的栗子酥渣,緩緩道:「你可當我是朋友?」

  「這個毋庸置疑的。」他毫不猶豫地回答。

  「既是朋友,何必需要這些累身之物呢?」她鄭重其事地看著他,「我閉門謝客是因為,舉手之勞的事不必搞得那麼興師動眾,如果那天傷的人不是你,只是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我也做不到視而不見。所以,以後你不要再提什麼感謝的話,我也不需要什麼謝禮。」

  「說的這麼嚴肅。」他很義氣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以後不說就是了,若有一天,你需要我的幫助,我一定義不容辭。」

  說話的間隙曼滺苑已到,兩人一前一後下了馬車,沈舒窈凝望著曼滺苑高懸的匾額,卻發現了站在二樓欄杆處的顧燊。

  她轉身瞥了蕭睿一眼,「顧燊也在這裡。」

  「是啊。」他笑得嘴巴都快裂到後腦勺了,欠揍地說了一句,「因為是我請他的,想著你們馬上就要成親了,夫唱婦隨不是應該的么?」

  此時,顧燊已經下樓來迎接了,沈舒窈見避無可避,隨即瞪了蕭睿一眼,咬牙切齒道:「我……謝.……謝.……你,謝謝你全家。」

  他完全沒有聽出弦外之音,反而沒心沒肺地大笑起來,「哎呀,不用那麼客氣,舉手之勞嘛,我就知道你見到他後會異常興奮,異常激動。」

  沈舒窈第一次有了想一巴掌呼死他的念頭,這人的神經大條到底是什麼做的,怎麼好賴話都聽不出來。

  她鬱悶地吐了一口濁氣,眼看顧燊已經過來了,也只好硬著頭皮往前走。

  「穿這麼少,當心著涼。」顧燊解下自己的大氅,溫柔地披在沈舒窈身上,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

  她身體僵硬地站在冰天雪地,竟然大腦一片空白,僅存的一個念頭就是要把蕭睿狠狠揍一頓。

  披著帶著他體溫的溫暖大氅,她覺得有一股薄涼的寒氣,從腳底板一直往上蔓延到頭皮,無法言說的凍徹骨。

  他的目光一直凝視著她,這樣深情的注視讓她有幾分彆扭,她避開他的目光,兀自朝前走。

  顧燊見她不自然的神情,情不自禁地笑了笑,他在心中思量,這應該是害羞了。

  而走在前面的沈舒窈,一顆心都沉到了谷底,她現在不能表現得太過抗拒。

  她選擇逃離的路線,路況不是太好,雪天路滑也不適合長途跋涉,她還得再等等,希望蕭玄奕的暗衛能儘快查清一切。

  此時此刻的她,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尤其是與顧燊待在一起。

  這幾個月,他時常會來宅院,她一直都對他很冷淡,他送的任何東西都悉數退了回去。

  她不否認他對她的看重,可是如今的她,哪裡還有心思想那些兒女情長。

  走在前面的蕭睿,察覺兩人還遠遠落在後面,轉過頭沖他們招手,戲謔道:「你們倆倒是快點啊,人家桑姑娘都恭候多時了,這談情說愛也別在大雪天啊,也不怕把牙也凍掉,哈哈哈……」

  忍無可忍的沈舒窈,一個眼刀朝他飛去,她真是後悔,後悔當時給他縫上腔靜脈的時候,沒有連同他的嘴巴也一起縫上。

  或者,她應該多在他身上划幾道口子,最好再深一些,這樣就能讓他消停地在榻上再躺上一百日,省得一放出來竟給她找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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