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的感覺

  我小的時候殺過一次雞，也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殺雞。初中時有一年我姥姥手被鐮刀割到了，我去她家裡照顧她。

  那天上午她捉了一隻雞給我殺，她自己是不敢殺雞的。當她把雞和刀遞到我的手裡時，我有點退縮了。但是為了顯示我是可以的，我還是把雞頭按在地上，姥姥害怕的離好遠。

  我拿刀在雞脖子上面劃了一下，連毛都沒有掉一根。我又使勁拉了一下，這次只破了一點皮。雞不斷地掙扎，我一狠心，用力割了一刀，那隻雞突然猛地竄起，我一慌就鬆手了，刀也掉在地上。

  雞滿院子咕咕咕的慘叫著跑來跑去，血從雞脖子裡面不斷湧出，地上滴滿了血，最後它開始晃晃蕩盪癱軟在地上，只能發出微弱的聲音，漸漸地漸漸地就毫無生息了。

  護士幫我換藥的時候，她每擦洗一次傷口，我都痛的直嚎，一下兩下三下，我咬著手指頭，就會想起那隻雞。我一刀兩刀三刀要了它的命，我想起它最後奮力地掙扎。

  它那種求生的慾望，讓我清晰的認識自己，只有忍得疼痛換了葯，才能生存下去。我像極了那隻雞，每疼一下我就感覺到它的痛處，它成了我住院時換藥后的夢魘。它好像一直在說你殺不死我，你殺不死我，我很疼，我很疼，我很煎熬，我很煎熬，痛快一點，痛快一點，別讓我生不如死，別讓我生不如死。。。。。。我真的感覺到了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

  如果說生孩子是十級疼痛，我覺得洗刀口的疼痛，在我這裡可以有20級30級。。。。。生女兒的時候，我從第一天早上5:00疼到了第二天早上8:25，我沒有喊過疼，我能聽到隔壁房間啊啊大叫的聲音，我當時納悶她叫什麼，有那麼疼嗎？就算是孩子頭快露出來了，醫生護士們在交班，讓我不要用力，我就靜靜的躺在產床上一聲不吭，等著她們所有人排成排，站在我身邊，讓我用力的時候深呼吸的時候我都聽她們的。

  當醫生拿剪刀剪我第一下時，我說：「你剪我。」她愣了一下問：「你感覺得到？」我說：「你剪我，我這麼疼還能不知道？」結果她又剪了一下，我吼你又剪我，她回：「就你的肉金貴，人家這個時候都感覺不到疼了。」那兩個口子縫了好幾針，後來還發起燒，我也始終處於一種很興奮的狀態，當天就要坐起來抱著閨女。

  隔壁房間也已經生完的那個女人還在呼天搶地的喊啊喊，我不明白，都生完了還喊什麼疼呢，總沒有生孩子的時候疼吧。

  出院在家的這幾天，沒有碰過傷口，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也漸漸褪去，但疼痛還是有的，而且疼得越來越清晰。對於這種疼痛，我是可以忍耐的。

  在醫院，每天吃三次止痛藥，我大概每次忍兩三個小時就可以吃止痛藥。可是出院后醫生只給我開了每天吃兩次，我的疼痛時間延長了，我要忍九個小時才能吃第二次。

  我開始疼的很焦慮，我感覺我的身體細胞在嗞嗞的響，渾身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說疼比不上洗刀口疼，我的頭皮一直發麻，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想抖又抖不起來，想安靜又安靜不起來。

  醒著的時候我感覺到焦慮不安很累很累，睡著的時候我開始做各種各樣的噩夢。那天我夢到自己被鎖到了一輛車裡，車從高台上掉落在水裡，我能感覺到自己呼吸越來越困難，要淹死自己了，我不斷地掙扎，掙扎，終於在最後一秒，啊得喊一聲醒來。摸著自己一頭的汗水，不禁啞然失笑，這是一個什麼狀況嘛，生個小病又不會死的，自己都把自己嚇死了。

  止疼葯我知道吃多了不好，但是卻可以換取我片刻的寧靜。每次吃完半個小時后，我覺得我的身體細胞不在嗞嗞作響，我發麻的頭皮也突然安靜，我的整個人都平靜了下來，就好像放下了萬斤重擔。

  在醫院時隔壁床的大姐說，止疼葯吃多了失憶，當然只是一個笑話吧。但是我情願忘卻前塵往事，省得在我翻舊賬的時候還可以記起是哪年哪月哪日甚至是哪時。我渴望心底的平靜，我不喜歡這種焦慮跟著我，我希望能看到生活的美好，以祈求心靈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