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朋友，請給我一點垃圾
窗框的自我裝修工作還未完成，但防護欄的框架已具雛形。透過渾濁的窗玻璃向外望去，微風吹拂著山坡上稀疏的青草，搭在鐵絲上的白色短衫飄揚起來。
這樣的場景難免讓人有種閑散的舒適感。
黎海源啜飲著杯中的清水，一時彷彿嗅到了並不存在於此的洗衣粉的淡香。
如果還在原來的世界，他這時剛剛大學畢業，回故鄉待上幾天，跟友人們見個面遊玩一下，而後便要去應聘的公司報到了。
不過非要算起來，現在的他同樣是每天都在為了生計奔波。只不過工作內容從坐辦公室擼代碼變成了跟一群活死人玩兒命而已。
也沒差。
「人生無常啊……」
這會兒工作台發出的噪音倒是沒有吸引來更多的喪屍，也許是附近的喪屍都被清理光了，更遠處的喪屍也聽不到這邊的動靜。
他起身走向金屬工作台，幻影匕首已經改造完成。
從外形上來看，匕首本體倒跟原來沒什麼差別，只是中央血槽中多出了一條極細的黑色能量帶，像是載入遊戲的進度條一般，內部的氣泡在緩慢地升騰。
「看倒是挺中看，就是不知中不中用。」
他又找來兩顆釘子，在窗戶兩旁釘好，牽上一根鐵絲，像掛浴簾一樣掛起一條窗帘。
史努比的卡通圖案在綠底的布料上翻滾著，黎海源後退兩步欣賞：
「呵，多少有點家的味道了。」
區域頻道內，下午他發的那條回復又被上百個贊頂到了前排。明明只是發了一個「嗯」而已，粉絲的力量真夠可怕的。
黎海源翻閱了一下。有他的回復在這裡站場，自然不會再有人去懷疑海子的說法。原本復興團隊跟支持他的那些人吵得不可開交，這時便也平息下來。
【誰反對：在現場……其實，我們根本就沒出什麼力，基本全是大神的功勞……】
【飛雪連天：活捉現場怪一隻……大神本人都認可了，你們也不要太自謙啦。】
【誰反對：不是……我是真的在現場，而且……唉……】
【9527被人佔了：小姐姐是復興團隊的？敢跟拿槍的人拼，你們也很有膽啊。】
【塔喵我老婆：你們不要再誇她了，現在她的臉已經熱得可以燒開水了……】
【飛過來渣渣：塔姐出現了！復興團隊的高層也開始來大神的帖子里混了嗎？】
【咕咕鳥：塔姐，教堂的事你也參與了嗎？講一下唄！我們大家想開開眼界！】
【塔喵我老婆：別問我……我也什麼都不想說……讓我靜靜吧……】
僅看這些一團和氣的發言，倒頗有種天下大同的味道。
私信列表照例是上千條無用的信息，黎海源實在懶得去看，輸入「海子」這個昵稱搜索了一下。
果然，列表中顯示出了一條未讀消息。
「算你還有點良心。」
私信內容和黎海源所想的一樣。先是感謝「我愛黎明」大神救出了復興團隊的成員；再是為帖子里誇大己方戰力的說法道歉，希望大神可以諒解；最後是再次發出邀請，希望大神能夠考慮加入復興團隊……
通篇言辭真摯懇切，這女人著實是個當老闆的好材料。嘴上怎麼客氣怎麼來，談人生談理想談遠大未來。
反正實質性的好處是不可能給你一點。
「發獎狀不如發錢啦，姐姐。」黎海源吐槽道。
不過，身為團隊領導人，對方自然要為自己的團隊考慮更多。能對他表現出一些愧疚的態度，也算是值得表揚了。
既然如此，他也同樣寫了一條真情流露、感人至深的回復——
【我愛黎明：呵呵。】
……
此時，在體育館的高層辦公室中，安晴海正望著面前的私信投影發愣。
「他……不會是生氣了吧？」
女孩如此琢磨著，口中喃喃念叨。
「你想太多了。」面前的岳晴微笑道，「看他以前的帖子，那個人一貫就是這副口吻。」
「唔……」
安晴海依舊皺眉。她翻看著「我愛黎明」的那條帖子，確實，這人的每一次回復，都是用簡潔的語句直擊主題。
看似冷淡，但不管是對喪屍的分析，還是提醒眾人持槍者的事，細細品味，又充滿了對同胞的關懷。
是個面冷心熱的人呢。安晴海心想。這就是所謂的「高人風範」嗎？
話雖這麼說，然而看著對方那簡短的回復，她還是不免有些失望。
之前對方誰的私信都不回復，卻偏偏回了她的，這讓她心裡有種感覺……「我愛黎明」對她高看一眼。
至少在對方眼裡，她也算是個「特別的人」才對。
然而這一次，對方的回應又這麼冷漠，一種落差感油然而生。
大神就算沒生氣，心裡是否也有幾分不開心呢？她患得患失地思索著。我是不是應該……
【我愛黎明：出於一些原因，無法加入你們的團隊。不過，某些方面的合作或交易我並不會拒絕。】
交易？
安晴海一愣。
「大神又來消息了？」
面前的岳晴敏銳地問道。
「嗯……說是要跟我們談交易。」安晴海輕咬下唇，「可是，現階段我們有什麼可交易的呢？」
岳晴也歪著頭托腮思索起來，單馬尾在腦後左右搖擺。
「是啊，我們這邊缺衣少食的，大神那倒是肯定不缺，不過他一個人收集的量也有限，不可能供應我們這麼多人吧？」
抱著這樣的疑惑，安晴海試探著回復。
【海子：請問您有哪方面的交易需求呢？】
應當是人力吧。她想。在這個終末世界里，目前最值得交易的東西無非就是食物和水，而對方所需、復興團隊現在又不缺的，無外乎人力資源了。
【我愛黎明：垃圾。】
【海子：？？？】
安晴海滿腦袋問號。
我……我這是挨罵了么？
難道是因為我沒有領會他的意思，他覺得我悟性太低？
【我愛黎明：說具體一點，我可以回收你們團隊不要的廢品。帶有木料、金屬和電子零件的最好，如果有大批量的石頭也行。】
「木頭、金屬、石頭？」
安晴海說出對方的要求，房間中的兩人又陷入了新一輪的迷惑中。
要這玩意兒有什麼用啊？能娶媳婦嗎？
「也許大神是那種野外求生高手？」岳晴猜測，「能自己手制各種工具，所以需要材料……」
「可這裡不是野外，是都市啊，他需要的工具基本都能找到。再說他還要電子元件……難道還能人力發電不成？」
兩人討論不出一個結果，只好先跟那邊詢問。
【海子：那請問您能用什麼來交換呢？】
【我愛黎明：食物。不過現階段只有肉，而且數量不多。】
果然。
安晴海微嘆一聲。
食物，正是復興團隊需要的東西。但對方也同樣需要，這就意味著拿來交易的量不可能太多。
【我愛黎明：我不強求。如果你們覺得可以接受，那就先交易一次試試。】
這倒是可以。安晴海心想。先交易一次，看看對方能給到什麼價碼。就算被騙，也不過就浪費半天而已。
而且，「我愛黎明」的人品，應當說還是信得過的。
「那我去吧。」岳晴主動起身，「劉思德帶人去東邊看那台打井鑽機了，小楊只負責管理食物。剛好我現在閑著。」
「麻煩你了，他說需要石料。」安晴海指示道，「思德昨天焚燒屍體的那片工地上，應該會有不少磚塊，你帶人過去裝一下。」
「好！」
如此充滿活力地答應了一聲，岳晴轉身颯爽地離開了房間。
辦公室的門扉在身後關閉，身姿英挺的女孩悄悄在門外捏緊了拳頭。
習武之人，理當恩怨分明。
你救我一命，現在讓我多少還上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