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秦九思被紅蓮硬生生推出了幻境，用「不思」撐地緩衝片刻，順帶恢復眩暈之感。

  天已經全黑了，沒有星子，月亮在雲海之中不斷沉淪。

  凌雲不知何時將貓抱在了懷中，見秦九思恢復過來，聲音低落：「師父，小黑怎麼樣了。」

  秦九思搖搖頭，看著茫茫的蒼穹延綿到無窮盡處。凌雲也低下頭，若有所思。

  偶爾傳來貓頭鷹嘶啞的叫聲。

  師徒二人，各懷心事。

  到了後半夜，沁骨的春分夾雜著雨露吹起，越發的冷了。貓在凌雲懷裡掙扎了幾番，慢慢睜開了眼睛，目光直直的落在了秦九思身上。

  凌雲終於露出了笑容，開心道：「醒了！」

  幻象就像是做了一個夢，醒來后懵懵然不再那麼深刻了。只是那最關鍵的真相，卻永遠成了一根深深扎在心底的刺，每往前走一步，都要在你的血肉里，再進一分。

  「師父，那妖呢？」

  秦九思面無表情，道：「死了。」

  「死了？？？」凌雲有點不敢相信，他只是在幻象里沉淪了幾回，怎麼出來妖就死了。」

  秦九思道：「沄鎮的傳說半真半假，災星能提前預測人的生死，被驅逐到四方閣后，動了並蒂蓮修行的機緣，妖丹一分為二，化成了兩隻半妖。白蓮修靈，紅蓮修形。」秦九思停頓片刻，雖然初衷不同，但自己和無心一樣做了同樣的事情。

  凌雲訝異，滿是不解：「原來有兩隻妖！」

  秦九思道：「只需妖丹合一，萬事可解。可惜……」

  凌雲先是震驚，緊接著明白了什麼似地思索了一會，咧嘴道：「可惜各自有了意識，又如何願意去死。」

  秦九思點點頭，接著道：「白蓮與無心生情，紅蓮則為她奪陽續形。後為邪道所害，將青樓之中的屠殺嫁禍到蓮妖身上。邪道火燒四方閣，白蓮與無心奮力將紅蓮保了下來。」

  凌雲若有所思，開始踱步：「難怪她如此耿耿於懷，她讓秀才選擇繁華富貴還是與家人廝守一生，讓我選擇接受母親的死還是陷入輪迴，其實都是關於生與死的考驗。紅蓮一直在為當年的事情後悔。」

  秦九思道：「後悔沒有將妖丹給白蓮，也後悔活下來的是自己。」

  凌雲皺眉，嘆氣道：「紅蓮至少想過要犧牲自己，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白蓮。可若非生死選擇，白蓮斷不會獻出自己的妖丹，紅蓮又何必如此自責。」

  秦九思道：「她到最後，也沒有吸收白蓮的妖丹。」

  凌雲有些慍怒：「白蓮豈不是白死了，愚蠢。」

  懷著的貓動了一下，吸引了二人的目光。

  凌雲「噗」了一聲，突然想起了什麼，失聲道：「小黑？不！小樓？我懷裡抱著的是幾百年前的一位皇后？？」

  凌雲又恢復了回來的活潑，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眼底偶爾流露出來的悲傷情緒，很好的隱藏在黑夜中。

  他明白，萬事超前看，他不能再沉淪過去，只是需要彌補。

  貓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跳了下來，端坐在地上，眼中似乎也不再那麼消沉。

  此舉倒讓凌雲有點不知所措，問道：「現在怎麼辦？」

  秦九思沉思片刻：「先帶回堂內。」

  貓不淡定了，卧龍堂是什麼地方？裡面全是捉妖師！她眼前浮現了妖被各種神器鎮壓、被扔進爐鼎中煉化的種種恐怖景象，雖然她是一隻鬼，但萬一被硬生生的從這副軀殼中抽出來，那不是死翹翹了？

  想到這，貓毛瞬間炸起，弓著背脊，發出「嘶」的一聲，警告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凌雲見多了這陣仗，心虛地往後退了幾步，以免傷及無辜，小心翼翼道：「這真的是一位皇後娘娘嗎？」

  秦九思卻輕輕抱起胳膊，饒有興趣地看著它，突然出手，一把扼住它命運的后脖頸。

  貓掙扎了幾下，乖乖的不動。

  江樓月恨死了這副軀體，也是做了幾百年的鬼，居然淪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看了看秦九思那張臉，瞬間安靜了下來，年少時，她和淮王也是這樣打打鬧鬧。

  可惜，長得再像又如何，他又不是他，她不會蠢到，連這個都分不清，拍拍屁股就跟在後面走。

  月亮從沉沉的烏雲后探出了一角，四方閣的陰森之氣消散了許多，凌雲拿起那個紅燈籠，道：「紅蓮沒有吸收妖丹，不能修靈，所以將人引導四方閣之中，並將白蓮妖丹中的靈氣注入紅燈籠，作為通行證。」

  語罷，他放下燈籠，上前大大地推開了四方閣的門，開心一笑：「哈哈哈，第一次見這門打這麼開！」

  秦九思有些無語，邁步走了出去，回頭看了眼黑森森的四方閣，還有很多事情他沒想明白。

  凌雲也反應過來，疑惑道：「紅蓮的法力如此低微，全靠妖丹中微薄的靈氣和人的陽壽撐著，為何布下的幻象如此強大呢？」

  秦九思道：「四方閣底下，定是藏著什麼，不過現在，我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貓掙扎幾番，更重要的事，不會是收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