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罪人的抉擇
夜，月明星稀。
喝到微醺的士兵們睡得很沉，鼾聲四起。
訓練兵團操練場外的木材堆上，三人緘默無言。
像這樣的秘密會談曾有過數十次，他們會互相交換情報，當然，大多數時候都是阿妮給萊納和貝爾托特傳達收集到的情報。
由於女巨人的泛用性和女性在偽裝上的優勢，阿妮承擔起了潛入希娜巨壁調查王室的任務，萊納和貝爾托特則作為訓練兵正常生活。
但隨著她越來越接近核心區域，憲兵團的防護也變得密不透風，偵查早在半年前就到達了極限。
現在到了該做決定的時候了！
「五年了，牆內之王一直沒有現身，牆內所有事務也都在正常運行，」阿妮率先打破安靜，「看來馬萊的情報是正確的，王真的不會反抗。」
她微微低下頭，試探道：「我們直接回去馬萊吧？雖然沒有奪取到始祖巨人，但把立體機動和三大兵團相關的情報帶回去，他們也會接受的。」
「阿妮，我們可不是單單沒有奪取到始祖巨人的問題啊，馬賽爾和顎之巨人……」貝爾托特在一旁提醒道：「立體機動和軍事信息的確對馬萊有用，但我們足足花費了五年時間。」
現在的貝爾托特早已不像之前那樣木訥，秘密會談上的發言也漸漸多了起來。
「王沒有現身，不一定就是不會反抗，或許現在的局面還沒有真正威脅到他，」他皺眉思忖道：「從845年的瑪利亞奪還戰就能看得出來，王並不在乎底層人民的生命。」
一個念頭同時從他們腦海中蹦出來。
「你是說……破壞羅塞巨壁嗎？」
貝爾托特點點頭，「要想逼出始祖巨人的話目前只有這一個辦法。」
阿妮腦海中浮現出幾個身影，她聲音有些沉，「那樣的話你們的朋友可是會死不少啊，而且等無垢巨人進入羅塞內部，五年前的場景就又要重現了。
如果王真的只是不會反抗，這些人就白死了，他們好像並不是什麼惡魔……」
「可如果就這樣回去，死的會是我們，而且我們的家人也會失去榮譽馬萊人的資格吧？」貝爾托特想到了自己卧病在床的父親，如果失去了榮譽馬萊人的身份，父親會怎麼樣？
以馬萊對普通艾爾迪亞人的一貫態度，肯定會被直接扔出醫院的！
他和阿妮兩人的想法有出入，便將目光轉向了一直沉默著的萊納，一向替他們拿主意的萊納今天根本沒有參與談話。
「萊納，你怎麼想？」
「啊什麼？」萊納聽到自己的名字猛然抬起頭，眼神恢復清明，「抱歉剛才我沒有聽到。」
貝爾托特神情一滯，萊納最近已經出現好幾次這種狀況了，獨自坐著發獃，對周邊動靜充耳不聞。
「明天是調查兵團出發進行壁外作戰的日子，也就是羅塞之壁防禦最薄弱的時候，我們今晚必須做出決定了，如果破壞牆壁……」
話音未落，萊納神情突然嚴肅起來，摸索著下巴打斷道：「你說的沒錯，僅憑特洛斯特區的駐屯兵團是無法抵禦巨人的，如果超大型巨人破壞了牆壁的話，我們說不定也要參與戰鬥。
難不成剛剛畢業就要遇上這樣的事嗎？又會死很多人吧？
不過現在可不是害怕的時候，跟五年前不同，我們已經今非昔比了！這次一定要讓巨人們也付出代價，最好是能幹掉超大型巨人和鎧之巨人，這樣城牆就絕對安全了！」
……
寂靜。
阿妮和貝爾托特睜大眼睛看著萊納，後者此時眉頭緊蹙，一臉認真，沒有絲毫在開玩笑的意思。
這樣的話從萊納嘴裡說出來是在太過詭異了，他們不由得將身體向後縮了縮。
萊納見他們兩個畏畏縮縮的樣子，上前拍了拍他們的肩膀笑著安慰道：「放心吧！我會保護好你們和希斯特利亞的！」
「萊納！」貝爾托特大喊一聲，像是在平靜湖面中投出了巨石，打破了深夜的寂靜。
萊納的動作陡然停滯，電光從他腦海中穿過，一幕幕畫面湧現於腦海，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瞳孔震顫不已。
撲通。
他跪在地上，將腦袋狠狠向地面上撞去。
咚。
悶響過後，他停下顫抖，呼吸陡然平靜，緊繃的身體也一下松垮下來。
良久，在兩人驚愕的目光中，他重新站起身，血流從額前汩汩淌下，但剛到鼻尖，就嗤得一聲憑空消失了，他的額頭上也看不到任何傷口。
「萊納，你……」
「放心吧，已經沒事了，我累了，你們先商量吧，明天告訴我結果就好！」
說罷，萊納便有些搖晃地向著宿舍方向走了。
「這種癥狀多久了？」阿妮視線鎖定著萊納的背影問道。
「他最近的確有些奇怪，但具體時間我也不清楚，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戰士還是士兵了。」貝爾托特如實回答。
「那就先保持現狀吧，」阿妮收回視線道：「不回馬萊，也不破壞羅塞巨壁，過段時間選擇兵團的時候我會進入憲兵團，說不定能從內部再打探到新的情報。」
貝爾托特點點頭，轉而問道：「那我和萊納呢？」
「你就跟著萊納吧，他現在這種狀態自己一個人可能會出問題，至於萊納會選哪個兵團，這已經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事情了。」
說罷她也起身向著自己的宿舍走去。
貝爾托特跟在最後，的確，現在只能按兵不動，萊納的鎧之巨人無法正常參與作戰的話，僅靠他自己無法破壞托洛斯特區內外兩道門。
他輕吐出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聽到阿妮說出保持現狀的一瞬間，心裡好像突然輕鬆了些。
不用破壞牆壁，不用殺人，也不用膽戰心驚地面對馬萊，如果他們一直沒回去，馬萊也不好直接剝奪家人的身份，政府也會繼續為父親提供優質的醫療。
比起攻破羅塞奪回始祖，這似乎才是最佳選擇。
只是，錯過了明天，又要等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