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棉花糖
鍾曉笛發朋友圈的時候,程驍和關子烈恰好在附近的街道一起吃飯。
關子烈盯著照片上的唐安斕看了好久,轉而注意到了那條朋友圈的定位,見相距不過八百米,就詢問程驍要不要去。
程驍怎麼可能不去?他已經被鍾曉笛拉黑太久了,想見一面都難,如今好容易有機會找到她,他才不會白白錯過。
兄弟倆一拍即合,於是就有了方才那一幕。
程驍監督鍾曉笛把那碗紅豆沙吃完,當即不顧她反對,半摟半拽帶她離開了糖水鋪,而關子烈則坐在鍾曉笛的位置上,找老闆要了一杯蜂蜜烏龍茶。
唐安斕笑著抬眼看他:「晚上和程驍吃什麼去了?」
「他鬧著要吃汽鍋牛蛙,我就答應了。」
「好吃嗎?」
「一般。」
「然後呢?你就看見了曉笛發的朋友圈?」
關子烈淡定點頭:「碰巧而已,程驍應該感謝我,我要是看不見,他不可能知道鍾曉笛在這。」
唐安斕煞有介事地反問:「所以你特意來西街一趟,就是為了撮合程驍和曉笛見面?」
「……不全是,也為了看看這裡的花燈,據說都是請人專門設計的,很漂亮。」
「哦。」她不悅挑眉,「沒有了嗎?」
她拿著剛端上桌的蜂蜜烏龍茶,故意不給他,關子烈感受到了她較勁的力度,眉眼不知不覺便柔和了下來。
他放棄了接過杯子,轉而拍了拍她的手背,帶著些安撫的意味。
他說:「當然,正月十五這麼圓滿的節日,主要是來看你的。」
唐安斕這才露出了一絲笑意,小梨渦又甜又軟:「行啊,你現在比以前會說話多了。」
「是實話。」
「既然來都來了,今晚可不能太早放你回去,待會兒陪我去梧桐小屋的功德箱里求個簽吧。」
「行。」他爽快同意,「都聽你安排。」
離開時,由於唐安斕的外套比較厚重,加上她指甲受傷了,系扣子不太方便,所以站在那鼓搗了很久。
關子烈走過來,很耐心地替她把扣子挨顆扣好,他微微低頭,正迎上她投來的視線。
「還疼不疼?」
「不怎麼疼了,我媽天天給我燉湯喝,其實我感覺補身體跟長指甲沒什麼關係。」
他極輕地嘆了口氣:「委屈你了。」
「不委屈,我是冠軍之女,經得起考驗。」唐安斕生怕他自責,連忙岔開話題,她戴上了外套的兜帽,笑盈盈問他,「阿烈,我這身新衣服好看嗎?」
她平時的衣服色調大多溫柔素凈,很少嘗試過分鮮艷的顏色,但她膚色冷白,長相又精緻,穿這種有毛絨絨領子的粉紅外套,非但不顯得俗氣,甚至還像洋娃娃般嬌嫩可愛。
關子烈低聲回答:「好看,你穿什麼不好看?」
是夏日煙火,冬季白雪,是天上明月,人間海棠,最美好的存在。
兩人穿過西街來來往往的遊客,徑直前往梧桐小屋。
梧桐小屋是一間有十幾年歷史的公益小屋,任何人都可以進去求一張簽文,求完后可隨意留下功德錢,據說每月月底都有工作人員來收,所得款項均資助貧困山區建設,且每年會公示一次,以示去向透明。
唐安斕拿到了一張上上籤的簽文,她站在原地,聚精會神翻譯著那首詩,等將意思完全搞懂后再回頭,突然發現關子烈不見了。
「阿烈?」
她不安地走出門去,四處尋找,半晌,冷不防肩膀被人不輕不重拍了一下。
她下意識轉身,見關子烈正立於自己身後,手裡還提著一盞小巧的蓮花燈。
「正月十五哪能沒燈?」他將蓮花燈遞給她,語氣低沉而溫柔,「很配你的衣服。」
「喔,你還挺會挑嘛。」
「多謝誇獎。」
接燈的一瞬間,兩人指尖相觸,唐安斕眼底倒映著燈影星光,她含笑抬眸。
「阿烈,過幾天的節目錄製要加油哦,等那期綜藝播出的時候,我一定下載了慢慢看。」
*
相比起唐安斕這邊的溫馨一幕,在街道另一邊的鐘曉笛和程驍,氣氛可實在是不怎麼樣。
「你能不能別跟著我了?想說什麼就快點兒說,我的時間不是時間嗎?」
「其實我想問問你……」程驍沉吟片刻,正色開口,「你吃棉花糖嗎?」
他變戲法似地從背後拿出了一隻蓬鬆的棉花糖,棉花糖還是兔子的形狀。
「……」鍾曉笛納悶,「你跟關子烈學會魔術了?」
程驍笑了:「就在剛才你往前走不搭理我的時候,我順手在路邊買的。」
「我不吃。」
「不吃就先舉著,照張相也挺好的。」他低頭將手機調為前置拍攝模式,「話說咱倆認識這麼久以來,好像還從沒自拍過合照呢。」
鍾曉笛嫌棄地推開他的手:「誰要跟你自拍?我不拍!」
但可惜她晚了一步,程驍已經按下了拍照鍵,他端詳了那張照片半天,滿意保存。
「可好看了。」
「……你給我看看。」
「我不給你看,給你看了你肯定刪除。」
鍾曉笛氣呼呼地踮起腳尖要搶他手機,程驍把手機高高舉過頭頂,見她險些摔倒,忙伸手在她腰間扶了一下。
近在咫尺,兩人對視,鍾曉笛無語片刻,忽然用力扭了一把他的手臂。
「你再不說正事,我就真的要走了!」
程驍生怕她一走了之,只好扯著她的衣袖低聲哄:「行行行,我服你了行嗎?拜託你對我有點耐心,天知道我有多想見你,你的新歌遲遲不出,原來的那些歌我每天循環幾十遍,我都懷疑自己要聽出病來了。」
鍾曉笛彎起嘴角,有點想笑,不過她很快又恢復了一本正經的神情,故意罵他:「你是白痴嗎?」
「白痴沒什麼不好的,至少白痴說的都是真話。」
「我早告訴過你了,離我遠點兒,要是再被你爸發現咱倆私下見面,會給你惹麻煩,更會給我惹麻煩——你也不想看著我的音樂夢想就此斷送對吧?那可能以後就再也沒有新歌了。」
程驍沉聲嘆氣:「沒錯,我找你就是為了聊聊我爸的事兒。」
「……我對你爸的事兒沒興趣。」
「也是關於你爸的事兒。」
鍾曉笛剛惦記著撕一塊棉花糖塞嘴裡,聞言動作頓住,她斜眼看他:「怎麼又有我爸的事兒?我爸一自由職業,社會混子,酒鬼賭徒,到底哪裡礙著你爸的路了?動輒就要被拉出來提一提。」
程驍無奈:「如果我知道內情,還需要來問你嗎?」
「我也不可能知道內情的,實不相瞞你爸上次就用我爸來威脅我了,把我威脅得滿頭問號。」鍾曉笛一聳肩,「所以你爸又跟你叨叨什麼了?我聽聽。」
「他沒跟我說,他是跟任俊良說的,當時我正好路過我家會客廳,就偷聽了兩句。」
「……任俊良?這名字耳熟,是港城那位近幾年勢頭正盛的房地產商?我記得他上過新聞,還被譽為白手起家的奮鬥典型。」
「對,就是他。」程驍篤定點頭,「我在門外聽得並不是很清楚,但隱約聽到了你爸的名字,還聽到了阿烈他爸的名字,以及『唯一存留的視頻證據』和『人證只要活著,永遠都存在風險』,這種奇怪的對話內容。」
鍾曉笛納悶地發出了類似土撥鼠的聲音:「啊?」
這是在做什麼閱讀理解?哪怕她語文成績極好,也根本聽不懂。
「看來你真的一無所知啊,曉笛。」
「我可不就一無所知么,我和我爸半年都說不了幾句話,說著說著就要吵一架,你指望我從他那能溝通出什麼來?」
「那我們暫且把你爸的問題放到一邊,先來商量解決一下我的麻煩。」
鍾曉笛奇道:「你又遇著什麼麻煩了?」
「我不清楚我爸和任俊良,中途具體在密謀什麼,總之我爸後來找了我,說任俊良的女兒任雪薇要來我家住幾天,還讓我跟人家好好培養感情。」
明白了,傳統老套情節果然出現了,程真這是準備安排兒子跟任家的小姐商業聯姻,從而拉攏任俊良,實現利益雙贏。
鍾曉笛沉默了一會兒,很真誠地拍了拍程驍肩膀:「跟人家任小姐搞好關係,畢竟也男才女貌門當戶對的,別浪費你爸一番苦心。」
程驍怔然,他乍一聽她這麼說,禁不住有點生氣了:「你的意思是很支持我跟任雪薇在一起?我到時真跟她戀愛了你也不在乎?」
鍾曉笛一時語塞,她迎著他滿含怒意的目光,猶豫了許久。
「你……你這人很莫名其妙啊,連你都改變不了你爸的決定,你指望我做什麼?我難道還能堅決反對嗎?我有什麼立場反對?」
「那你給我個和家裡抗爭的理由總可以吧?」
「什麼抗爭的理由啊?」
「比如說你也喜歡我!」
程驍從前總愛擺出一副情聖姿態,還以過來人的身份自居,妄圖給關子烈傳授戀愛理論。
其實他壓根也沒多少實際經驗,追他的女生倒是不少,可他都不喜歡,只是保持著表面友好的人際關係罷了。
只有鍾曉笛,他一門心思地想得到她的回應,也曾明示暗示了無數次,但這丫頭心比鋼鐵還硬,酷愛往他心口戳刀子。
他要是有關子烈一半的運氣就好了,也不至於像如今一樣,輾轉反側,患得患失。
「算了。」他等來等去,也沒等到鍾曉笛的答覆,心一點一點涼了下去,不禁失望轉身,「你就當我沒說過,以後我也不會再來煩你了。」
誰知沒走兩步,衣角卻突然被人拽住了。
他回眸一瞥,見鍾曉笛正微微仰頭看著自己,她秀氣的眉眼浸染在滿街燈光里,眼底似有星河浮動,難得的安靜溫柔。
她斟酌著,似是下了極大決心般,小小聲對他說。
「你要真不願意跟那位任家小姐接觸,我可以勉為其難的……幫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