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發瘋
鍾瓊瑤目光灼灼，眼裡滿是懷疑，走到溫書意的身後，伸著腦袋看了一下，又將腦袋伸到溫書意身後的少年背後去。
「根本就沒有孩子。」鍾瓊瑤怒氣沖沖指著溫書意，篤定道：「你就是來破壞我婚禮的。」
鍾瓊瑤揮一揮手，大喊道：「來人，給我將這個騙子轟出去。」
隨後有人快速從人群中走過來。
溫書意詫異地看著鍾瓊瑤，挑挑眉，然後驚慌失措地高舉起手，大喊道：「且慢，孩子被我放在藏生戒里了。」
說完，從脖子上拿出一根絲線掛著的戒指，戒指的樣式再普通不過，並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然而堂下諸人在聽到藏生戒之時開始不淡定了，脖子伸得老長，恨不能變身鴨子，再將脖子伸得更長一些，但又礙於自身身份已經骨子裡那股矜持，硬生生做出一副我什麼都不想知道的模樣。
虛偽至極。
眾所周知，藏生戒是天下間唯一一個能夠可供生物存活的空間戒指，裡面環境適宜，靈力充沛，是很多人爭破了頭都想要得到的存在，不過一直下落不明，也就只有少數人知道，這藏生戒為清知君所有。
溫書意拿出了藏生戒，那少數知情之人臉色隨即變了，原本握著劍柄準備隨時動手的人都驚疑不定地看著清知，尤其是鍾瓊瑤，她看著清知，臉一瞬間慘白無比。
她是知道的，當初冰封山來提親之時，她爹要藏生戒作為聘禮，清知君說藏生戒已送人，她當時被要與清知君成親的消息砸得頭暈眼花，只說送人便送了。
若說這名看起來有些瘋瘋癲癲的女子與清知沒有點兒關係，只怕那人是傻子。
眾人只見溫書意閉上眼睛，也不知念了什麼，隨即她懷裡就出現了一個孩子，這孩子大概三四個月的樣子，白白胖胖的，甚為可愛，腦袋一直往溫書意懷裡蹭。
溫書意尷尬一笑，指著孩子，道：「這孩子餓了，要吃奶呢。」
她摸了摸孩子的頭，輕聲細語地哄了哄孩子，雙臂輕輕來回晃動，孩子就不哭了。
就在眾人鬆一口氣之時，溫書意突然一把捏住孩子的脖子，跟個瘋子似的囔道：「都別過來，不然我捏死他。」
這突如其來的反轉是眾人皆未曾想到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走上前一步，手中的劍隨時準備破鞘而出。
溫書意往後退，猩紅著眼，大喊：「不準過來，清知跟鍾瓊瑤不能成親，否則我捏死這個孩子，也好過讓他被人嘲笑是有娘無爹的小雜種，我相信諸位不會眼睜睜看著一個無辜的孩子在你們面前被掐死吧，不然此事傳了出去，只怕諸位面子上也無光。」
孩子一張胖嘟嘟、白嫩嫩的小臉青紫青紫的。
清知伸手欲去接住孩子，道：「你先冷靜。」
溫書策上前幾步焦急喊道：「姐，你在幹什麼，快放下小酷，他，他那麼可愛，你怎麼忍心傷害他，你快放下他，你放下他。」
溫書策顯然也慌了神，之前他們商量好的可沒有這一出，誰知溫凌薇突然就發瘋了。
溫書意掐著孩子的手顫抖極了，努力擠出一滴眼淚來。
與此同時，清知指尖的靈力正在慢慢匯聚，溫書意好似能夠看見似的，盯著清知，又看著鍾瓊瑤，道：「你的靈力再高也沒有我的手快，我只要你答應我，不跟她成親。」
清知蹙眉，那張帶著仙氣兒的臉上帶了些疑惑，「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溫書意不回答他，只道：「你若不答應，今日我們娘倆就一起死在這裡。」
清知額頭的青筋跳了一下，聲音四平八穩，道：「好，我答應你。」他轉頭跟鍾瓊瑤道：「抱歉，鍾小姐，我不能與你成親。」
鍾瓊瑤被這剛剛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還沒有反應過來，不明白事情為什麼突然變成這樣，事已至此，在這麼多人面前，她只能強忍淚意，故作大度道：「沒關係，孩子要緊。」
清知：「你可以放下孩子了，現場有這麼多人在，我不會反悔，我與鍾小姐不會成親。」
小酷剛被放開便嚎啕大哭，溫書意指尖靈力在他脖子輕輕一抹，脖子上的淤痕消失不見，他的哭聲頓了一下，似乎在疑惑為什麼突然不疼了，可惜他還小，不懂死思考，又繼續大哭。
溫書意哄了半天，才將小酷哄好。
所有人對發生的一切膛目結舌，斷定這個女人就是個瘋子，陰晴不定，誰能想到前一刻她還要掐死自己的孩子，后一刻又溫柔地抱著孩子哄。
溫書意看著眾人的表情，笑了笑。
「我知道大家有疑慮，這孩子現在還小，不會說話，也不知道自己親生父親是誰，不過想必大家都知道滴血認親吧？驗一驗便知真假。」溫書意搖著孩子，一根手指被孩子喊住，一邊大聲說道：「不知可否麻煩場上哪位道友給我打來兩碗水。」
在場諸人面面相覷，耳舌相交，小聲討論著，皆沒有主動應承下來，眼前的這就是個瘋子，誰知道惹上她會不會有麻煩。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沒人會應承這事，還真有傻子突兀地喊了一句「我來」，隨即人們眼前出現一個黑衣長發，手執大紅摺扇之人。
這人也不知何時爬到屋頂上去的，在場這麼多修仙界頂尖高手，竟沒有一人發覺屋頂上還有個人。
他落在地上，身上寬大的衣服被風鼓起，衣訣飄楊，卻給人一股極大的威懾力，似乎空氣中都瀰漫了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魔主？」
「他怎麼在這兒？」
「他來幹什麼？」
人們的說話聲一句接著一句，個個皆不由自主後退，紛紛拿出了兵器，如臨大敵，似乎下一刻就要撲上去跟眼前之人同歸於盡。
被稱作魔主的男人嗤笑一聲，似乎連一絲多餘的表情都不屑有，轉身對著溫書意。
溫書意立刻笑盈盈，抱著孩子躬身道：「如此，就麻煩這位……仁兄了。」
男人一笑，濃郁的黑色魔氣至指尖流出，在這股強大的威壓之下，很多人都拔出了武器，一致對著男人，男人卻面無異色，手中突然出現兩碗水，他一步一步走到溫書意麵前，道：「姑娘，請。」
溫書意點頭，笑道：「麻煩這位仁兄。」
說罷，食指在孩子稚嫩的手掌輕輕滑了一下，一滴血滴在了碗中，在孩子尚未來得及哭之前，她一道光抹過，孩子手上的傷口恢復如初。
隨即，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直充當背景板的清知君，動作極其自然地將孩子塞在清知君懷裡。
小酷驟然離開溫書意的懷抱，那小嘴一癟，立刻就哭起來。
清知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整個人僵在原地，驚恐的雙眼看著孩子，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茫然無錯的表情。
孩子在旁邊的啼哭聲越來越大，溫書意毫不猶豫在自己手上劃出一個口子，對著碗滴進去。
同時又走近清知身旁，分別在孩子和清知手上劃出一道口子，魔主也很配合地跟在她身後端碗接血。
上面站著之人，除了新郎新娘和禮官，就是剛被新娘喊上來的幾個人，在幾人的注視之下，只見兩碗水裡的血都融在了一起。
魔主大手一揮，空中立刻出現一個大大的銀幕，人們立刻能看見碗里的景象。
未等眾人發出感慨，魔主手中的碗被他突然甩在地上，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溫書意，溫書意回以一個善意無辜的笑容。
他又扭頭似笑非笑看著清知，道：「我還以為冰封山的清知君高風亮節，乃真君子，如今看來，也不過爾爾，我看這冰封山倒不如改名叫情債山好了，乾脆清知君來投靠我魔域算了，論起三心二意，清知君與我魔域之人也不相上下。」
說完，也不留給別人說話的機會，嗖一下便沒了蹤影，只在空中留下了一句：「魔域隨時歡迎清知君的到來。」
清知只是冷淡地看了一眼魔主離去的方向，又低下頭，與懷中的孩子大眼瞪小眼，試著學溫書意拍了拍孩子，輕輕晃了一下，不一會兒孩子便不哭了。
旁邊的溫書意沒收好表情也睜大眼詫異地看著眼前一幕。
還是溫書策見狀立刻止不住地笑道：「大家看看，這果真就是親父子啊。」說著走過去捅一下溫書意的胳膊，同時手指用力擰著她，小聲道：「小酷差點被你掐死了。」隨後問道：「你說是吧，姐。」
溫書意回過神來，立刻點頭，走過去抱著清知，道：「是啊是啊，這就是人們說的骨肉相連，孩子最是敏銳，知道小仙仙你是他的父親，你都沒來得及哄他就不哭了，你不知道，平時他可哭得凶了，怎麼哄都哄不好。」
清知眼皮都沒抬一下，冷冷冰冰的一聲「哦」，低下頭繼續跟孩子大眼瞪小眼，兩人看著看著，孩子突然「咯咯咯」地笑起來了。
遠遠看去，丈夫抱著孩子笑得正甜，妻子一臉幸福地環抱著丈夫，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今日本該是主角的新娘反倒瞬間成了笑話。
鍾瓊瑤突然跺腳，指著前面一家三口哭了起來，走過來撞了一下溫書意，順便一腳踩在清知的腳背上，哭著跑下禮台。
被她叫上台的一眾人環視眾人一眼，目光定格在清知和溫書意身上，或者說更多定格在了溫書意身上，她一個沒什麼背景，修為低下的女子，被看一眼怎麼了？我看你還是你的榮幸呢。
溫書意緊緊抱著清知，看著鍾瓊瑤的背影，喃喃道：「姑娘，我這也是為你好啊。」
她抬頭看著清知又看溫書意，臉上的嫌棄快速閃過。
孩子看見溫書意，一雙小胖手伸過來，溫書意輕輕彈了一下孩子的額頭，「你爹難得抱你，你就待在你爹那兒吧。」
這時，聽見頭頂聲音道：「抱夠了嗎？」
溫書意抬起頭，眉眼彎彎笑笑，主動放開清知，還小聲嘀咕道：「臭男人。」
清知：「……」
溫書意笑出一排潔白的牙齒，無辜的小眼神，清知面無表情移開視線，提著孩子朝下面長揖一禮，復挺直勁竹般的腰，「今日之事，在下會給闕天府一個交代，給諸位一個交代，現如今還有私事要處理，便先告辭，諸位請便。」
他話音剛落，溫書意已經感覺自己腰肢被人緊緊框住，溫書意只來得及朝下面喊：「策策，別怕，等我啊。」
剛說完，嘴巴里突然被灌了一嘴的風，她趕緊閉上嘴，隨即雙手雙腳死死纏住清知，鼻息之中隱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似冰雪的味道，涼絲絲的，一個沒忍住，溫書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孩子突然「咯咯咯」地笑起來，小手抓在溫書意臉上，痒痒的，不由得又打了第二個、第三個噴嚏。
溫書意輕輕抓住孩子，一手捏著孩子的鼻子，故作兇狠道：「別鬧。
雙腳觸到地面之時，溫書意正在捏著小酷小巧的鼻子，不讓他出氣。小酷亮晶晶的眼淚聚在眼眶裡，似乎下一秒就會奪眶而出。
溫書意站在地上，狠狠捏著孩子肥嘟嘟的臉頰，鬆開之時，小臉上紅紅的，孩子終於「哇」一聲，哭得驚天動地。
溫書意心滿意足地收回手，那雙作亂的手被她背在身後，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哇哇大哭的孩子和清知君。
清知那張冷冰冰的臉終於有了表情，「鬧夠了？你鬧也要有個度，難道不知適才孩子差點兒被你掐死。」
居然還聽出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溫書意立刻開心極了，一個沒忍住，吹起了口哨，露出一個極其誇張的笑容，看起來瘋瘋癲癲。
清知那張臉上的仙氣好似突然撞到了什麼髒東西，黑了一圈。
溫書意立刻湊過來，一本正經道：「小仙仙，我錯了，但我知道下手的分寸，並沒有真的傷到小酷。」
清知那雙沒有感情的眼睛看著她，兩人的目光相觸，溫書意突然「噗嗤」一聲，笑了。
捂著嘴道：「小仙仙我發現你眼睫毛很長唉，難道你就是傳說中的睫毛精？」她感慨：「沒想到居然被我逮到了。」
「還沒鬧夠是嗎？」
冷冰冰的聲音如同突然灌進沸水裡的冰塊，溫書意這鍋沸水終於不再沸騰了。
「夠了夠了。」溫書意弔兒郎當地笑道。
「孩子哪來的？」
「你種進我肚子里的。」溫書意嘆了口氣，「其實剛開始不是這樣的。」她真誠地問清知：「你知道小蝌蚪嗎？剛開始就長那樣，後來才長成這樣的。」
清知抿著嘴，那雙淺色眸子看著溫書意不說話。
溫書意最受不了他這種眼神了，擺擺手道：「切，真無趣。我撿來的。」
清知還在用那種眼神看她。
溫書意急了：「是實話，你看吧，說了你也不信。」
清知看了她一會兒，溫書意死豬不怕開水燙，聳了聳肩。
似乎是不打算理溫書意了，清知眼神看往別處，「何時、何地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