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不是兄妹
「卓嬸子,你快攔住雷哥哥,不要讓他去買東西。」丹妮婭忙道。
可聽到她的話,卓嬸子卻只是笑呵呵的,並未阻攔雷諾。
「丹娘,有人關心你還不是好事?」蘇欣笑道:「他願意那就讓他去買,反正也花不了太多錢。」
「可是,」丹妮婭還要再說話,可話還沒說完就被蘇欣打斷。「你可是把他當成兄長?」
「是,但是……」
「既然你把他當做兄長,那兄長為妹妹買東西難道不是理所當然之事?」蘇欣又道。
「可是,他畢竟不是真的兄長。」提起此事,饒是已經過去很久,丹妮婭的臉色也黯然一下,頓了頓才說道:「不是真的兄長,怎麼也變不成真的。」
「你這是鑽牛角尖了。」蘇欣坐到她床邊,出言道:「不論以後如何,現下他把你當做妹妹,你也願意把他當做兄長,這就行了。至於以後,現下正與大食人打仗,將來會如何誰說的准?顧當下便好,不要想那麼長遠的事。」
「說的也是。」丹妮婭恍然道:「或許大食人會佔領整個安西,我們都會慘死於大食人之手,就像我,像雷哥哥的父母一般。這樣想來,確實不用顧及以後。」
「你這樣想就對了。」蘇欣笑道。
「而且那樣也未必不是好事。父母兄長都死了,世上只留我一人,我若死了,還能與他們團聚。」丹妮婭又小聲說道。
「你說甚?」蘇欣沒聽清她在說啥,忙問道。
「沒說甚。」丹妮婭搖頭道。
蘇欣有些狐疑,正要追問,但這時雷諾已經拎著兩個袋子回來了。他將袋子放到桌山,同丹妮婭說道:「我一開始去營西的商人哪裡買,卻發現比營南只需士卒買東西的地方貨物要貴得多。」
「於是我又跑了一趟營南。但營南只有白糖、沒有山楂,我只能又回到營西這裡,買了山楂拿過來。」
「既然沒有,就不要買了。」丹妮婭道:「也不是非吃山楂不可。」
「確實。雷諾,既然沒有山楂,你隨便在營南買些東西便好,何必非要買山楂。」蘇欣也說道。
「丹妮婭,卓嬸子,我也想過在營南買些旁的東西給你當零嘴,但營南只供士卒賣,而士卒都喜歡買管事兒的,肉乾,至少也是重油重糖的點心。我想著丹妮婭正生病,吃這些東西不好,只能再回來買山楂。」雷諾解釋道。
「原來如此。」蘇欣道:「那確實應該回來買山楂。」
「那啥,我出去買菜,你們聊。」蘇欣又說了一句,離開這間屋子。
「卓嬸子為人不錯,你瞧,把你照顧的就很不錯。」雷諾坐在床邊,同丹妮婭說道。
「卓嬸子確實不錯,咱們也不是今日才知曉。」丹妮婭笑道。頓了頓,她出言問道:「雷哥哥,你不是才去城中不到三日,怎今日又回大營了?」
「剛一見到雷哥哥你我就想問,但也沒問的空隙。現下終於有了空隙,還請哥哥為我解惑。」她又笑著說道。
「你沒聽人說這幾日城內兩軍交戰經過?」雷諾有些驚訝地問道。但他隨即反應過來。「你生了病,也不能出門,卓嬸子就算聽說了也不會告訴你,你怎會知曉。是我昏頭了。」
「那我就將事情從頭到尾和你說一遍。」雷諾隨後敘述起這兩日城中發生的事。
「竟然這樣驚險?」聽完雷諾的話,丹妮婭驚叫道:「大食人真是陰險,竟然半夜偷襲;真是無恥至極!」
「你們後來攻打大食人運氣也太差了,只差一小會兒就能將大食兵殺死在睡夢中,卻被臨近宅院的叫喊聲影響,功虧一簣。若不然,就能無傷奪取那戶宅院了。」
「幸好你無事!」丹妮婭最後又拍著胸脯說道:「你若是,也受了重傷,那可如何是好。」
「也受了重傷,那就躺到傷兵營唄。」雷諾自己卻不十分在意。實際上,他就連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不怎麼在意;他只在意臨死前能否殺死更多大食人。
「可不能這樣想!」丹妮婭立刻說道:「父母拚死將咱們從碎葉城趕出來,是想讓咱們活下去,而不是也死了。為父母兄長報仇當然要緊,但活下去更加要緊。」
「只有活下去,才能親眼見到大食軍戰敗,親眼見到奪回碎葉城,親眼見到大食人為他們親人的死而心碎!」
「你說的是,確實應當活下去,親眼見到你說的這一切。」聽到丹妮婭的話,雷諾愣了一下,回答道。
「丹妮婭,」他又回想到適才丹妮婭提起報仇時說的是『為父母兄長報仇』,就知道她又想起了迪馬什,忙出言安慰道:「迪馬什雖然陷在潔山城,但未必就一定死了。」
「他身上雖然沒錢,但他畢竟是個青壯男子,只要願意入軍中為兵也餓不死,打仗只要運氣好些也會被大食人打死,或許現下還活著呢。」
「或許吧。」雖然雷諾指出迪馬什有可能還活著,但丹妮婭只是冷淡地答應一句。她早已不對兄長還活著保有希望,更不願意再次燃起希望后再次失望。
「哎!」見她這幅反應,雷諾心知自己的勸說沒起作用,也只能嘆一聲,不再說此事。
他又與丹妮婭閑聊幾句,又出門去找郎中。他憑藉丹妮婭告訴他的姓名很快找到上次為她看病的郎中,請到家裡來,為丹妮婭診脈。
「你這病已經好了七八分,我開一個新的藥方,只要不吹風,兩日內必好。」郎中診脈之後說道。
「多謝郎中。」丹妮婭立刻感謝道。
「多謝郎中。」雷諾也說道。
郎中輕輕咳嗽幾聲,拿來紙筆寫下藥方,又道:「其中有兩味葯此時在營中不好找。若買不到,可以去找我買,只是價錢會貴一些。」說完他就站起來要走。
雷諾趕忙去送。走到門口,他又從腰間掏出一枚大食金幣,遞給郎中道:「多謝郎中。」
「也用不到這許多。」見到金幣,郎中咽了咽吐沫,說道。他不是名醫,出診能得一二百個銅錢已經是病人家慷慨,收不到一百個銅錢的時候也有過。大食金幣這玩意兒,他從前只是聽說過,從未見過實物。今日算是開眼了。
他很想收下這枚大食金幣,但想著面前之人是士卒,自己還要在大營中待很長時間,萬一這人得知他真實診金后反悔,上門鬧事想要回金幣,自己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為免麻煩,只能拒絕。
「郎中不必拒絕。」雷諾道:「我知曉郎中出診一般收多少診金。我願意給一個金幣,郎中儘管收下。」
他正說著,見蘇欣買菜回來,點頭與她說了幾句話,又轉過頭同郎中道:「我還有事,這枚金幣你就收下吧。」說著,他塞到郎中手裡,轉身返回院內。郎中捏了捏手裡的金幣,趕忙走了。
雷諾走回丹妮婭屋子,剛到門口還沒進去就聽她說道:「……等我病完全好了,我繼續去大營門前唱歌。」
「你還唱甚歌?」蘇欣道:「你之所以發燒就是因在營門前唱歌,天氣又冷凍住了。你病好了也不能再去唱。」
「丹妮婭,」雷諾也走進來說道:「卓嬸子說得對,暫且不要唱了。等天氣暖和些后再說。」
「不,我就要唱歌。」丹妮婭卻堅持道。這是她為抵抗大食人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不願放棄。
蘇欣與雷諾都出言勸說,但丹妮婭只是不聽。蘇欣畢竟僅是房東,雷諾也不是她的親哥哥,只能勸說,不能強迫她,見她這樣堅決只能不再勸。
「既然你非要去大營門前唱歌,那就多穿些,寧願把自己裹成棕熊也不能再凍著。」雷諾又道。
「我知道了。」丹妮婭點頭答應道。
說過此事,又給丹妮婭煎了葯吃下去,時間已經到了伴晚。雷諾與蘇欣去做飯,做好後端到屋裡,丹妮婭也穿上厚厚的衣服坐到桌旁吃飯。
飯桌上,他們又閑聊幾句,雷諾忽然說道:「丹妮婭,我有些東西要給你。」
「是從大食人手裡繳獲的新奇玩意兒嗎?」丹妮婭立刻好奇地問道。
「不是。」雷諾卻說道:「只是一些錢,還有一些值錢東西,算不上新奇。」
「這些東西給我作甚?」丹妮婭問道。
「丹妮婭,我在戰場上隨時可能,」雷諾正要說出『戰死』二字,見丹妮婭向他瞪眼,忙將這兩個字吞進肚子,繼續說道:「若全軍戰敗,我身上的這些東西也都便宜了大食人,就給你替我保管。」
「不是有解庫,許士卒存錢?怎麼不存去解庫?」丹妮婭又問道。
「因為我想讓你幫我保存。」雷諾直言道:「整個嗢鹿州,只有你能算是我的親人,我的錢不讓親人保存,還給誰幫我保存?」
「若我在戰場上不幸,這些錢也就是你的了,就當做我給你提前添的嫁妝。」
「不,雷哥哥,你一定能活下去,不會遭遇不測。」丹妮婭立刻說了一句。
「還有,這些錢我願意替你保存,但也只是替你保存,等仗打完了就還給你,一文不會差。這些將來還會是你娶嫂子的彩禮呢,可不能少了。」
「哈哈,好,那就仍算我的。」雷諾笑道。
他很快吃完飯,從自己拿來的包裹里將值錢東西都拿出來,交給丹妮婭。丹妮婭細細清點了,又將每一樣東西數目詳細記下,這才放進自己存放東西的地方。
這時天已經黑了,他繼續在這裡待著也沒啥事,與二人告別後起身返回營房。丹妮婭因病還沒完全好,只是站在屋門前朝他揮揮手,蘇欣將他送到大門外。
「卓嬸子,」在大門外,雷諾忽然又拿出一枚金幣,要遞給蘇欣道:「嬸子,這枚金幣感謝你我剛來嗢鹿州城時你對我的照顧。」
「快拿回去拿回去!」蘇欣立刻說道:「我當時哪裡有照顧你?你都是個成年男子我也照顧不了。至於其他,你當時也付過房租,不欠我的。」
「嬸子,……」雷諾又要說話,但沒等說出口又被蘇欣堵回去。「你只要還叫我嬸子,就不要給這錢!拿回去!」
「那下次我從大食奴手中得到啥新奇之物,送給嬸子。」雷諾收回金幣,又道。
「若有新奇的玩意兒,我當然會要。」蘇欣笑道。
他們又說了幾句話,雷諾告辭,離開這裡。蘇欣站在門前沖他揮了揮手,等他轉過街角再也瞧不見后回屋。
「卓嬸子,雷哥哥走了?」見她回來,正靠在床上的丹妮婭問道。
「已經走了。」
「嬸子,你可問了有關卓姐姐之事?」丹妮婭又道。
「哎呀,我給忘了!」聽到丹妮婭的話,蘇欣立刻大叫道。
因卓椏兩次留紙條都說自己會上陣殺敵,現下又早已與大食人交戰,蘇欣猜測卓椏或許也已經上陣與大食人搏殺,想要問問雷諾是否聽說過。但今日不知怎地,她把這件事給忘了。
「我該早些提醒卓嬸子的。」丹妮婭立刻說道。因此事是卓家家事,她覺得當著自己面說蘇欣或許會難為情,所以特意為蘇欣留出最後送雷諾的時機詢問,不想她給忘了。
「下次,下次他一來這裡,我就問他可聽聞我女兒上陣殺敵,再不耽誤了。」蘇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