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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傷兵營不收

  「大食奴又在攻打宅院了。」走在地道里,聽著從地面傳來的若有若無的喊殺聲,丹夫說道。

  他們剛剛與從河北大營新調來的軍隊交接,在交接過程中就見到大食人在宅院前調動士兵,而且是公開調動,絲毫沒有隱蔽的意思。雖然他們不解大食人為何會在白日攻打,但也能確定戰鬥馬上就要開始。

  「大食奴又要吃癟了。」米特笑道。

  昨夜大唐將士奪下十三戶宅院,但其中六戶在劉琦命令下將士把院內東西搜刮一空后就撤走,沒有堅守;堅守的都是與其他控制宅院相連、院牆房屋又非常結實的院落,極難攻打。

  大食人若瞻前顧後不全力攻打,不可能打下;若全力攻打,則必定死傷極多。不論哪種情形對安西大都護府都是好事。

  「別想著大食奴了。」陸隊正這時說道:「咱們要在河北大營至少休整半個月,等你們這些輕傷的把傷完全養好了才會重回嗢鹿州城。這段日子就好好休養,別再琢磨與大食奴交戰。」

  「說的也是。」丹夫笑道:「又能休養半個月,可得好好休息。說起來,咱們與大食奴接戰以來,除頭五日守城牆十分艱險外,之後一直運氣不錯,沒打幾仗,大多數時候都在休整,這次又能好好在河北大營休息。」

  「丹夫,這段時日是給你養傷的,」蘇教官說道:「你要老老實實在傷兵營養傷,別真當做休沐。」

  「你們也都記住,」蘇教官又大聲對本隊所有士卒說道:「身上帶傷的人都要老老實實養傷,聽從郎中囑託,不要亂動;沒有受傷的人也要好好休養,而不是到處玩樂!」

  「是。」不論心中如何想的,眾人都高聲答應道。

  說話間,他們已經走進通往伊麗河的地道。又走了一小會兒,聽到河水緩緩流動之聲。

  「你們幾個是躲到箱子里,還是用油紙包住傷處?」蘇教官對受輕傷的人說道。重傷的不必說,自然是被放進箱子讓會游泳的人游一段送到船上;但輕傷的有人不願被裝在箱子里,寧願自己游過去。現下船隻都行到河中,也只需遊動一小段距離。

  「我還是躲到箱子里過去吧。」米特道。他不會游泳,前次過河就是扶著木板飄過去的,現下他左臂受了傷,劃過去也不易,雖然待在箱子里難受些也比自己劃過去更好。

  「我要自己游過去。」丹夫卻說道。他會游泳,胳膊上的傷也輕,能自己游過去。

  眾人有人選擇用油紙包裹傷口自己游過去,有人選擇躲到箱子里。蘇教官數了人數,從管理士卒往來的趙平長史手中要來箱子,讓傷兵進去,將箱子口密封了,由會游泳且並未受傷之人帶到河中船上,再去往對岸。

  他們剛剛上船,打開箱子讓裡面的傷兵出來,忽然聽到幾下「噗通」、「噗通」幾聲。眾人以為是有人不小心落水,轉身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但他們見到的,卻是幾塊石頭落在水裡。眾人又向岸上看去,頓時見到幾架投石車立在那邊,大食兵正將石塊放上去要再次發射。

  「大食奴用投石車打船?」丹夫叫道。

  「大食奴做無用之功罷了。」一位水師大義教官笑道:「從昨日起,大食奴就在岸邊立起投石車,見到船隻在河面行進就發射石塊。」

  「但伊麗河這樣寬,船又不行到對岸,投石車哪能打得住?只不過是浪費石塊而已。」

  「確實只是浪費石塊。」雷諾道。他親眼見到投石車發射的石塊落到河中時離著船隻還有三丈多,根本打不到。

  「但萬一哪一塊石頭打中船隻呢?」丹夫又問道。

  「就算不小心打中也無事。船可不是紙糊的,一塊石頭也打不壞。」那大義教官解釋一句,又道:「別理大食奴的投石車了,船上預備生薑水,都來喝一碗。」

  大家頓時不再注意打不到船的投石車,取了一碗熱的生薑水喝下去,立刻覺得身體暖和起來,登時祛除適才在水中遊動的寒意。

  喝完生薑水,船已經到了對岸。眾人排著隊下船,見到岸邊已有許多士卒等著。這些人都是要調往嗢鹿州城中的士卒,他們大約還沒與大食人交過手,見到士卒身上的傷頓時變得有些緊張。

  「都是些新兵蛋子,與大食人打一仗就不會如此了。」夏傳濤看著這些人小聲說了一句,向大營走去。

  這時正是下午未時正,但營門前卻十分熱鬧,不時有要被調往城中的士卒列隊走向河畔。

  這些士卒已經聽聞最近兩日大唐將士與大食兵交戰之事,都邊走邊議論著,或用擔憂、或用期盼的語氣談論著來到城中後會與大食人怎樣交戰。

  他們正議論,忽然又傳來將領的叱罵聲。將領大約是想吩咐事情,可士卒說話的聲音太大,不得不罵幾句讓眾人小聲些再吩咐。

  丹夫還能斷斷續續聽到營中操練士卒的叫喊聲,待宰殺豬羊的嚎叫聲,但有一個本應在此的聲音卻沒有聽到。

  「丹妮婭今日怎沒在大營門前唱歌?」雷諾疑惑地問道。丹妮婭雖一般情形下只是清晨與伴晚在營門唱歌,可若有許多士卒要去往城中或從城中返回也會來到營門前唱歌。

  今日白日這麼多士卒要調往嗢鹿州城中,丹妮婭也必定知曉,為何沒有前來?

  「哎,確實沒見到丹娘,她今日怎沒在營門唱歌?」聽雷諾這麼一說,丹夫也驚訝地叫道。

  「不會是發生啥事情了吧?」雷諾臉色變得焦急起來。他想立刻去營西找到卓嬸子,瞧丹妮婭是否在家裡,詢問卓嬸子她是否發生了啥事情。但此時他們還沒進入大營、抵達今後一段時日要住的營房,不好離開。

  「別太擔心,這裡是大營,她又有李都護派出的侍衛保護,出不了甚事情。」蘇教官趕忙安慰道。

  「但願如蘇教官所言。」雷諾說道。但仍然十分焦急。

  「雷諾,你想去找丹妮婭就去吧」陸隊正忽然說道。

  「這,……」雷諾有些遲疑。

  「咱們住在哪間營房你回頭隨意找人打聽一番就能知曉,也不必非要跟我們一道過去。你與丹娘的關係我們也都知曉,你去吧,大家都不會責怪你。」陸隊正又道。

  「多謝陸隊正。」聽到這話,雷諾再不遲疑,對陸隊正和蘇教官行了一禮,轉身向營西走去。

  「雷諾與丹娘一絲血緣關係也無,他這樣,……」可雷諾才走開幾步,就有人陰陽怪氣地說起來。

  但立刻被陸隊正打斷。「閉嘴!」他又轉過頭看向適才說話的人道:「雷諾與丹娘是鄰居,從小就十分熟悉,又一同從碎葉城逃到嗢鹿州,丹娘的兄長臨死前又將妹妹託付給雷諾,雷諾就是丹娘的兄長!」

  「你對人家兄妹之間的感情也陰陽怪氣,十分噁心!以後再說,都是殺過大食奴的人,也不好對你如何,只能將你逐出我這一隊!」

  「陸隊正,我錯了。」那人立刻認錯道。被隊正逐出某一隊對士卒影響極大,以後無論去哪一隊都會被人『另眼相看』,甚至在軍中待不下去。他絕對不願受到這種處置。

  「哼!但願是真心知曉自己錯在何處才好。」陸隊正又冷哼一聲,再不理他,帶領眾人走進大營。

  他們很快來到營房,眾人放下行禮、兵器,將房屋大略打掃一番后,陸隊正又命眾人送輕傷之人去傷兵營。按照他的話說:「大家都是戰場之上要將性命交給對方的袍澤,理應互相關懷,應當送受傷將士去傷兵營。」

  「何況還有傷勢較重的楊隊正、曹家兄弟才營中,大家也應當去瞧瞧。」

  「晚間雷諾回來了,我會囑咐他明日來傷兵營探望咱們隊受傷之人。」

  陸隊正這話無可辯駁,何況本就有人要送相熟之人過去,眾人又趕去傷兵營。

  來到傷兵營,眾人本想去一道去探望楊隊正,但誰知傷兵營中不許許多士卒探望,甚至傷兵都不能在各處帳篷間亂走。

  大家商量一下,陸隊正與蘇教官去探望楊隊正,受傷之人去找掌管傷兵營的將領登記進入帳篷休養;其餘人願意去探望重傷同袍的盡可自去,不願或探望不成的可自行回去。

  丹夫、米特與史鼐三人自然去找管事將領登記,要進入帳篷休養。他們找到掌管此事的人,說明來意,管事之人驗看一番傷口,將米特與史鼐的名字記下,卻把丹夫趕走了。

  「你那傷就算不上藥,有個七八日也能自好,還來傷兵營作甚?傷兵營接收的,都是傷勢特殊之人,至少必須多次上藥,你來湊甚熱鬧?拿上幾服藥自己回去換。何況你以為傷兵營是甚好地方?快回去快回去!」那人道。

  「竟然不要我!」走出公房后,丹夫叫道。

  「不要你是好事,說明你的傷不重;我們被接受反而不是好事,說明我們的傷勢更重。」米特道。

  「但是,傷兵營里有護士啊!」丹夫終於說出自己想要進入傷兵營的目的。

  「你瞧,」他指向右邊,「那都是護士!能被護士照顧,難道不比自己在營房中上藥更好?」

  「原來你是打著這個目的。」米特道:「被誰上藥又有甚影響?」

  「那自然不同。」丹夫立刻說道:「自己上藥不如護士上藥;至少見到漂亮姑娘,也養眼不是?」

  「何況還有可能見到咱們的鄰居唐嫵,她……」丹夫還想再說,但剛剛說出唐嫵兩個字米特就出言打斷道:「不管怎麼說,你也沒能進入傷兵營,快別說這些了。」

  「確實,我再多說也沒甚用處。」丹夫忽然變得有些沮喪,出言道:「你若見到唐嫵,替我問候她。」

  「我一定會的。」米特趕忙答應道。

  「記得一定要問候。」丹夫將他們送到帳篷里,又囑咐道。

  「一定,一定。」米特連聲答應。見他答應,丹夫才鬆了口氣,轉身離開。

  「米兄,丹夫與唐姑娘很熟悉么?」丹夫走了以後,史鼐問道。

  「我們都是鄰居,自然都很熟悉。」聽到史鼐問話,米特心都跳得快了,緩了一緩才說道。

  「這也說的是。」史鼐說了一句,又笑著同米特道:「米兄,若見到唐姑娘,還請替我介紹一番。我也不強求米兄把我誇的如何好,但至少要讓我與唐姑娘互讓認識。」

  「一定,一定。」米特心中為難,但仍只能答應下來。

  ……

  ……

  「丹妮婭,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就在米特左右為難的同時,雷諾面對躺在床上的丹妮婭,鬆了口氣說道。

  「這叫沒事?」聽到雷諾的話,蘇欣立刻叫道:「她發了燒,今日才略微好些,但也沒有完全退燒,這能叫做沒事?」

  「卓嬸子,是我說錯了。」雷諾立刻承認錯誤。「我因沒在營門前見到丹妮婭,以為她,她,出了意外,所以急匆匆趕來,見到她還,嗯,沒有出意外所以說無事。」

  「丹妮婭,你現下覺得如何了?請郎中看過了吧?葯是否在按時吃?有甚想吃的其他東西?我去給你買。」他又連聲說道。

  「感覺好多了。」丹妮婭帶著濃重的鼻音說道:「前幾日整日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覺;今日總算清醒過來,不那麼困了。」

  「當然請郎中看過了,葯也是郎中開的,每日在按時吃。下午還得請郎中過來再為我瞧瞧。」

  「至於想吃的,我也沒甚特別想吃的東西,也不用雷哥哥破費。」丹妮婭說道。

  「既然沒甚想吃的,那,生病之人身體都虛弱,我去買些白糖來,給你泡水喝;再買些山楂,平時當零嘴吃。」雷諾說著,從丹妮婭的床旁站起來,立刻轉身向外走去,都沒聽見丹妮婭喊他不必買的話語。

  「卓嬸子,你快攔住雷哥哥。」丹妮婭又道。

  可聽到她的話,卓嬸子卻只是笑呵呵的,並未阻攔雷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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