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殘酷的 真相
青衫年輕人跟著老宰相來到了御花園。
他先是很不理解,在傳聞中天陽天子是一位十分勤政的皇帝。
可為何這大白天的,會在這御花園見自己呢?
雖然是這麼想,但嘴上還是什麼都沒說。
當他在年邁老人的身後,跨過了一個園子門時,映入他眼帘的東西讓他徹底呆住了。
這御花園中,居然有一座寺廟!
雖然天陽尊佛教為國教,可從未聽說過一座寺廟會建在皇宮裡的啊!
呵~這下算長見識了。
當二人行至寺廟門口的時候,顧長興停下了腳步。
拱手行禮道。
「臣顧長興帶北疆葉一南前來覲見!」
葉一南也有樣學樣,也低頭拱手。
他在想自己需不需要下跪,但看前面的老人不曾跪下,索性也一併學了去。
二人彎腰了很長時間,門內居然毫無動靜。
青衫年輕人心想,該不會是他們二人走慢了些,這皇帝老兒等得不耐煩所以早早離去了吧。
就當他還在胡思亂想時,天子近侍李公公彎腰從門內走了出來。
先是拜了下顧長興,隨後又踏著小碎步走到青衫年輕人的面前,輕輕點了點頭。
李公公操著一副尖細的嗓子,笑著問道。
「陛下差我來問您,為何到了寺廟不行跪拜?」
顧長興心中一驚,因為在不久前陛下曾問過楚王陛下同樣的問題,而那一次楚王回答的十分得體。
看來陛下是想看看這個年輕人會怎麼答。
葉一南揚起頭,看著滿臉笑容的李公公,小聲問道。
「陛下可是問我拜這寺廟,還是拜..」
說著指了指裡面。
李公公捂住嘴呵呵一笑,「隨便,就看你自己怎麼想的。」
葉一南想了一會兒,朝著門內拱手朗聲道。
「小臣出自北疆,自小時候起,母親就教導我,人這一輩子,無論男女最沒格調的事情,就是下跪!因為跪下是人最沒有攻擊力的姿勢!從小在軍陣中長大,呵呵,我可不想成為一個軟弱的傢伙,而且……」
葉一南指了指寺廟說道。
「這世間本就無神,人生一世,還是要靠自己,難道讓自己這一身傲骨,為了那虛無縹緲的神靈,就不願當人了?哈哈,小臣做不到啊!」
顧長興轉頭道,「無知小兒,你給我住口!」
說是這麼說,顧長興臉上卻隱隱有一種讚賞,不屈才能百折,百折更能不屈!
這世間在這位男人的面前,敢說真話,能說真話的人已經很少了。
即使是他的親兒子楚王也一樣。
「這嘴皮子果然厲害,進來吧!」
門內傳來一道威嚴的聲音,李公公趕緊躲開,給葉一南讓出了一條路來。
葉一南向老宰相望去,老人只是點了點頭,並沒有一起和他進去的意思。
看來他與皇帝的二人的談話,這位皇帝不想有第三人知道。
青衫年輕人聳聳肩,長呼一口氣,大步走了進去。
這剛一進去,就見那位身穿黃袍的男人,正背著手看著他。
他的身後是一座白色佛像,是用一整座白玉石精雕細琢而成。
就是這佛像的樣子有些像女子,而且好像在哪裡見過。
葉一南也沒多想,急忙向他拱手道。
「小臣參見陛下。」
「臣?臣個屁!你連個功名都沒有,不過是有個世襲的名分!照常理來說你與平民百姓毫無區別。」
聽到這話,葉一南絲毫不怯,趕緊笑道。
「那就江湖人葉一南拜見我天陽天子,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明長安皺眉,他有些討厭年輕人這個樣子,因為和北方的二狗子實在太像了。
那傢伙永遠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偏偏就能讓你氣得半死。
這也是從小與他過不去的原因之一。
明長安擺手道。
「小民?你這小民厲害得緊啊!才來京城幾天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你可知朕可治你的罪,更能要你的命!」
「知道。」
「知道你還要這麼做,是嫌你北疆失去虎符還不算,還要折下一個小的不成?」
葉一南眼神清澈,直面天子的眼睛,沉聲道。
「我出北疆的所作所為,從北邊一直到南邊,最後到達京城,直到見到陛下您,為的只是求一個真相。」
明長安轉過身去,望著那座白玉佛像,嘆了口氣道。
「你是想知道,你母親的死是誰做的?」
「是。」
明長安緩緩道。
「那麼你告訴朕,在你印象中,你的母親是怎麼一個人?」
葉一南心中一震,母親在自己7歲的時候就離開了。
可他還是說出了自己心中,最真實且最簡短的發言。
「在我心中她是全天下對我最好的人。」
明長安哈哈一笑,轉過身來,看著葉一南,眼中滿是譏笑。
「看來你還不是真正的了解她。」
「就由朕來告訴你吧。」
明長安將供桌上的香拿起來,對準燭火點燃,隨後插在香灰中。
「她是一個好女人,或者是她是朕這輩子見過最為厲害的奇女子,無論是朕還是葉世昌,甚至外面的顧長興都對她有著不一樣的情感,這樣的女人,百年都難得一見。」
「她太聰明了,聰明到讓人感到害怕,更重要的是她的心就像大海一樣深,往往你認為你已經摸到海底的時候,其實不是的,只是她要讓你看到你想看到的而已,其實無論我們當初與她走得多近,都不曾真正了解她。」
從明長安的口中,葉一南似乎看了一個在兒時不一樣的母親。
不是那麼溫柔賢淑,果斷狠絕,更像是一位謀略者一樣。
明長安抬起頭來,伸出一根指頭,「當年她與杜威還有那寧天翔大鬧江湖,可比你小子厲害多了,燒了萬佛寺普賢的禪房,拔了當今正一道前代掌門玉虛子的鬍子,太後下的詔令,她當著欽差大人的面直接燒了,而且還罵太後為老妖婆,後來更是在群臣的面前直接扇了皇后一耳光,雖然皇后是夠蠢的,但是無論上到皇家下到普通人,她的態度都是一致的,人生來就是平等的。」
人生來平等?
葉一南臉色凝重,他發現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明長安沒有理他,繼續說道,臉上的回憶之色,隱隱中還帶著一些快樂。
想來那也是他最開心的日子吧。
「我17歲的時候就與他相識了,比葉世昌還早。」
說這話的時候,明長安的臉上有些得意。
可隨後他又有些失落地說道。
「可惜,他選了葉世昌。」
青衫年輕人,心裡宛如掀起一陣巨浪,難道當今天子曾經也是母親的仰慕者?
「後來,她嫁給了葉世昌,朕可是心痛了好久好久,明明朕跟她有那麼多美好的過去,可為什麼偏偏要選擇這臭二狗子!」
說著,明長安又抬頭看了看佛像,眼裡滿是緬懷。
葉一南感覺有些奇怪,他也抬頭了眼佛像,這佛像真是越看越眼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葉一南搖了搖頭,現在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他心裡有了一種可能。
於是他問道。
「所以因為母親的關係,才讓您與我爹徹底決裂的嗎?」
「爹?你叫他爹?真是可笑!」
明長安忽然轉過身來,對著葉一南冷笑道。
青衫年輕人不明所以,這天子怎麼有些瘋瘋癲癲的。
明長安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態,於是咳嗽了一聲,緩緩道。
「其實算是,也不算,朕確實愛著她,可按照她的那個性子,又怎能從葉世昌手裡搶過來。」
「於是我做了一件事兒。」
明長安的表情有些猙獰,居然讓葉一南感覺有些害怕。
「那年朕為軍務的事兒,讓他夜晚入宮商議,故意與他發生了爭吵,耽誤了時辰沒有及時出宮,然後再派人將他引到皇后的寢宮,加上一點催情的香薰,哈哈哈!讓他這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你!」
葉一南臉漲得通紅!雖然眼前的男人貴為天子,可是行事怎會如此卑劣!
溫不易說的都是真的!
現在一絲懷疑都不會再有了,三保就是他的親哥哥!
「就算是這樣,為何要害三保受這宮刑!他是無辜的啊!」
葉一南咆哮道,明長安笑著搖搖頭。
「他的兒子也配留後?一南眼光要長遠一點。」
「你的母親可是一個狠人!她對感情看得極重,所以有五年的時間,她都沒待在北疆,那五年是朕最開心的時候。」
瘋子!這是葉一南對明長安此刻留下的印象。
明長安的眼神似乎有些痴態,看著葉一南讓他覺得有些發毛。
「可是後來朕發現,她的理想,朕沒辦法將他實現,所以她有再次離開了朕,又回到了葉世昌的身邊。」
說到此處,貴為天子的他,面容有些兇狠。
「走之前,更讓我落下殘疾,這輩子也無法生孩子!」
葉一南身形一頓,母親到底做了什麼!!
「我對她有愛又恨,其實是愛多一點的,就算她讓我落下殘疾,朕也從未怪過她,只是她那句人生而平等的理想從未放下,這才是一切開端!」
明長安忽然轉頭一笑,「你以為就我害怕?葉世昌也怕!那一晚更是以他的名義叫她出來的,也許她猜到了,也許沒有,但是她還是來了!」
「而策動這個計劃的人,正是外面的顧長興,諷刺嗎?那一晚有我!杜威!葉世昌!還有外面的我的貼身近侍。」
「什麼!」
葉一南此刻氣血翻滾,他清晰地記得,母親中的那一刀,還有寧天翔確認過,北疆軍中殺招--回馬斬,沒有二十年的苦練,練不出來!
他想過很多人,就是從未去想過會是葉世昌,自己的爹!
「就因為一個理想,你們就要殺她?!」
明長安嚴肅道,「她的理想是顛覆整個朝廷!整個倫常!整個天下!這是不能存在,也決不允許存在,因為我們每一個人都知道,包括普賢都承認,她有著這樣的能力!只要給她時間,她絕對辦得到!」
「所以,就算朕再愛她,她也不能活下去!我們每一個人都不能讓她活下去!」
天子越說越激動,隨後指著佛像咆哮道。
葉一南再一次抬頭看向佛像,這一次他終於認出了為什麼會這麼熟悉,這個佛像的面容不正是自己的母親--桑白雪嗎!
他居然供奉著她。
葉一南閉上眼睛,腦子裡回憶起所有的一切,想起了母親曾對他說過。
「孩子記住,走進絕路時,永遠也不要選擇妥協,要不然這一輩子就只有跪著。」
而他不喜歡跪著。
青衫年輕人睜開眼睛沉聲道。
「您和其他人眾口鑠金的在我面前描繪出母親真相的一切,母親死時,身中四刀,有深,有淺,剛好與你們人數對上,你們所有人給母親來了一出審判,沒有任何觀眾的審判,可你們的審判就是正確的?可你們有聽過她說什麼嗎?而她明知道會死,依然還是去了!」
葉一南,眼中有著淚花,他看著眼前的天子,猶如野獸看見獵物。
他的手中的氣機已經開始運轉,就算沒有將聽風刀帶進來,他依然可是非常輕鬆地殺死這位天子。
然後在從皇宮裡逃出去。
此刻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已經動了殺心的年輕人,對!沒有任何人。
假如不成意外的話,眼前這位身穿黃袍的男人,馬上就要血濺五步了。
可貴為天子的明長安,早已察覺了年輕人的殺氣,但他絲毫不慌。
而是有些欣賞地看著他,衝勁,做事一往無前,這才將來廟堂該有的樣子。
「別看著我,你讓我噁心!」
葉一南怒道。
明長安緩緩道。
「假如我真當自己的命不是命的話,也不會一個人與你見面,剛才我已經提過,你的母親曾經離開葉世昌5年吧。」
「那有如何!?」
葉一南嘶吼道,可這剛一喊,立馬想到了什麼,5年?沒錯就是那消失的5年!自己比三保小4歲!
「朕能讓葉世昌落入皇后的床榻,難道就不能將同樣的手段用在桑白雪身上?」
手掌內的氣機瞬間煙消雲散。
明長安抱住年輕人的胳膊,高興道。
「咱們終於見面了,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