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年輕人與老宰相
葉一南跟在顧長興的身後，不知為何，明明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天陽宰相顧長興。
可是對於他，沒來由的有一種好感。
他說不上來這是怎麼一樣的感覺，可能因為他是長輩的關係吧。
當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後宮，落入皇城小巷時，久久不曾開口的顧長興走在前方的步子走慢了些，緩緩開口道。
「你這頑劣之徒，這次做得也太過火了吧，一來京城就得罪了三方勢力，當真是嫌自己的命長不成。」
葉一南一愣，隨後有些無辜地說道。
「敢問首輔大人何出此言，小臣初到京城，真的一點都沒摸清門道。」
「還裝！」
顧長興轉過頭來，雖然面容老朽，毛髮灰白，可是兩隻眼睛仍舊炯炯有神地看著他。
葉一南心中沒底，只得來老一套，換上一副笑臉。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
年邁的首輔大人，深深嘆了一口氣道。
「果然跟葉世昌久了，這沒臉沒皮的樣簡直和他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可不是嗎，從小在北疆長大，多少也學了一點兒。」
「你們北疆如今還是天陽的領土，不要以為有一點軍功，一個個就拽得跟二五八萬一樣，就你這樣的性格，在這京城，不知道會死多少回！」
葉一南對此，頗有意見，只見他行了一個晚輩禮，接著緩緩道。
「功名苦后顯，富貴險中求，在我北疆有多少出生微末的將士，也許在你們京城的某些達官貴人的眼中，他們不過是掙了點軍工，可是就是這些軍工也是靠他們自己一點一滴掙出來的，不知吃了多少苦，打了多少見血的仗，在我心裡不輸於京城裡的任何人，所以，首輔大人言重了。」
顧長興輕輕地笑了一聲，豎著眉頭問道。
「假如剛才我來晚一步，你就真敢綁了太后與皇后不成？」
葉一南無奈地攤攤手，對於他來說，他是說到做到的性格，而且這一次來京城的主要目的，就是希望將事情鬧大，這樣才能一見龍椅上的那位。
而現在天子已經願意見他了，所以承認與不承認也無關大局了。
「聽聞你葉一南在邊關城殺城主南宮碩，在梁國邊界殺紅龍會第六天王韓妙真，更是害死了你北疆曾經的金刀護衛寧天翔，到了西域也不消停，大鬧桑家，屍橫遍野；更是在正一道山下與四大金剛之一的法正大戰一場，害他重傷！」
顧長興邊說，邊轉身指著青衫年輕人。
「你敢對天發誓，這些傳聞所言不假！想不到啊！朝廷處處敬你北疆一丈，卻放出你這個魔頭，攪鬧中原江湖與廟堂，你們北疆何曾把朝廷放在眼裡？！」
「如此行徑，你可知總會大禍臨頭的！」
顧長興的言辭振聾發聵，一身正氣，就好像眼前的青衫年輕人已經走向了邪魔外道一樣。
「你如今在中原在北疆甚至在梁國犯下的累累罪行，葉一南你可知每一件都可能牽涉出一場戰場，你到底為了什麼？！」
葉一南當著顧長興的面，托著下巴認真地想了一下，只是那麼小小的一下。
他淡淡道。
「我只知道在我小時候，是我北疆用人命打退了梁國，而朝廷沒有一兵一卒前來支援，甚至不發糧餉，北疆軍區差點兒活活餓死，那時候，你們朝廷在哪裡？連葉世昌也絕望了，生出自盡的念頭，出現了一位女人，是她！拯救了北疆，拯救了所有將士！甚至是你們天陽！而她卻死了，這不好笑嗎？」
葉一南閉上眼睛長吸一口氣，朗聲道。
「宰相大人，你要罵我葉一南，濫殺、好殺、無才、無德，都沒關係，對我而言哪怕你們天陽在史書上把記錄成十惡不赦之人，都可以！但是只有一個要求以及目的！我的母親是怎麼死的？」
顧長興看向年輕人，在他眼中看到了那份決絕與悲痛，宛然當年的那個他一樣。
不同的是一個要殺她，而現在面前的這位卻是要來報仇的。
年輕人大手一揮，惡狠狠道。
「說起來，聽說您才從北疆回來，前段日子也收回了我葉家的天下兵馬大元帥的虎符，假如換成我是葉世昌，直接派出北疆軍鐵騎，將派聖旨的車隊給驅逐出去，聖旨不得入北疆寸步！」
「你大膽！」
顧長興怒斥道。
年輕人摸了摸頭，隨口道。
「假如膽子不大，我也不會到這京城來。」
顧長興胸口起伏不斷，顯然已經被這膽大包天，出口無度的年輕人給氣得厲害。
見他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就更加生氣了。
他摸向自己的胸口，想讓自己的氣順下去。
可能是自己說得太過分的緣故，年輕人見狀，快步向前，扶住首輔大人的手。
不緊不慢地給這位年邁的老人，渡了一些真氣過去。
顧長興只感覺自己胸口一熱，這股堵塞的氣漸漸平緩下來，身子這才好受了些。
老宰相面色稍稍好轉，沒好氣道。
「臭小子！老的氣我，小的也要氣我，老夫上輩子欠你們的啊！」
聽這口氣，看樣子首輔大人在北疆也受了一肚子氣。
青衫年輕人有些抱歉地說道。
「這不是和你賭氣來著嘛，不是有心的，您也別我一般見識。」
「真要和你見識，我怕自己沒命回我自個兒的府邸。」
顧長興站直身子，年輕人緩緩鬆開他的手。
老宰相看著年輕人的樣子，似有感觸，緩緩道。
「小時候沒少和陛下還有葉世昌一起混，結果現在一個是異姓王，一個是天陽的天子，而最不成器的我也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本來大家可以好好地，誰知道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可是葉世昌……我爹給您說了什麼，要不，你老人家會氣成這樣。」
老宰相撇了撇嘴，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因為他知道，這件事對於眼前的人來說太過於殘酷了。
「走吧，別讓陛下乾等著。」
「恩。」
說完，兩人繼續向御花園的方向走去。
不知為何，站於這位年邁又有些駝背的老人身後。
青衫年輕人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明明個子比自己還矮，可在他的眼裡，他就像一座高山一樣。
彷彿前路不管有何風雨，他都將會毫無怨言地幫他擋住。
有些人說不清道不明，生來就能得到他人的好感。
在年輕人的眼裡，前面的老人就是一個好人。
不對，應該是一個身不由己的好人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