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天子煩心2
天陽京城中有一處狗市交易地。
在這裡全天下的狗，無論何種品種，何種大小都能購買到。
天陽好尚武風，比之北邊的北疆也不遑多讓。
對男人而言，獵犬往往最具攻擊性，是看家護院的好手，也能給所買之人面子上掛得住。
而婦人則喜歡養些巴掌大小的寵物狗，樣子可愛，打理起來也簡單方便。
上午在宮裡收到顧長興書信后，明長安就一直悶悶不樂，索性今兒撂了挑子，把雪片一樣的奏書扔在案桌上。
忙裡偷閒，就讓李公公一人在身邊伺候，換上一身便裝，出宮散散心。
他不喜歡去人多的鬧市，也不喜歡去歌舞燕爾的酒肆。
就是對這狗市情有獨鍾。
多年前他也是愛狗之人。
而且在這裡，人不多，最多的反而是畜生。
看著它們一個個關在籠子里，看著來往的路人，露出乞求的眼神。
那是一種多麼希望有人，會將它們買回家中的表情。
明長安這心裡就有說不出的快樂。
他喜歡掌控一切，討厭有東西脫離他的控制，而畜生往往是最忠心的。
它們沒有人那麼多的念想。
而狗恰恰是裡面的佼佼者。
既不算笨，也不算聰明，唯獨聽話爾。
在旁人耳朵里吵鬧的汪汪聲，到了他這裡反而有一種說不出的熱鬧。
假如不是因為身在皇宮之中，他年紀也大了，有時還真想再買條狗，常伴左右。
李公公在前面引路，明長安在後面跟著。
當二人經過一處狗舍時，一條白色的田園犬引起了他的注意。
明長安停下了腳步，向狗舍走近了些。
那是一隻十分普通的田園犬，耳大長且直立，耳位高，內耳毛飽滿，嘴尖四肢修長，腹毛為白色居多。
其實身上更多是些灰色的雜毛，這一瞧就是血統不純的表現。
李公公輕輕地走前了兩步，望著看著出神的主子，彎腰小聲道。
「主子，看上了？要不我給您買下來，皇宮雖不能養，我到時候找處地方養。」
跟了明長安這麼多年，作為從小到大的貼身太監，這位主子想什麼，做什麼，他還是明白的。
要不然上午吃餛飩那事兒，他怎麼也不會讓那小太監去送。
因為他明白，主子收到書信后，已經動了殺氣，他需要發泄。
可憐那小太監，還以為自己有機會一步登天呢。
明長安笑著搖搖頭，指著這頭白色田園犬問道。
「像嗎？」
李公公一愣，一臉茫然道。
「主子，像什麼啊。」
「像不像當年她抱走的那一條。」
李公公立馬恍然大悟，換上一副笑臉，拍了拍自己的額頭。
「瞧我這記性，您還別說，這麼看是有那麼點像，不過當年那條可沒這麼多雜毛。」
「那當然，那條可是我費了好大的功夫找的純血狗。」
就在這時，蹲在狗舍旁正在餵食的店主，站起身一臉不屑道。
「純血？這位大老爺，您可別逗了，誰不知道十幾年前這純血的幾乎全被咱天陽皇室給壟斷了，如今你要能找到條純血的，咱腦袋給您當尿壺使。」
李公公微微皺眉，十分不滿地擺擺手，這人說話怎得如此粗鄙。
明長安倒不在意，對著店家問道。
「你這話倒也不錯，不過就算不是純血，想來你家的狗對著他的主人也足夠的忠誠吧。」
店家這下來了興緻，連忙拱手道。
「看來大老爺也是養狗之人啊！這可不是我吹牛，這狗啊！無論是何品種，在這個自私的世界上，一個人唯一毫不自私的朋友，唯一不拋棄他的朋友，唯一不忘恩負義的朋友，就是他的狗。不問主人是否貧困或富貴，健康或病弱，狗都會守在主人的身旁。」
明長安點點頭，隨後又有些嘆息道。
「可惜我養的那條狗，我對它很好，但是在很多年前最後還是離開了我，選擇了別人。」
店家從地上端起食盆，淡淡道。
「那您的這條狗之前肯定是有主人的，可能它的心一直都不在你這兒，說跑就跑了。」
聽到這話明長眼前一亮，來了興緻。
「可是我養了它這麼久，給它吃給它喝，照顧它，對待它就像對待自己的愛人一樣，難道它就對我一點感情也沒有？」
店家想了一會兒，知道眼前之人是個悲催的愛狗人士，於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老爺，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在它當時最困難的時候，別人給它吃的給它喝的，它也會跟著別人走，你並不是它唯一的選擇，不過是湊巧在某個時間段遇上你罷了。」
明長安整張臉呆住了，連李公公都有些詫異，忍不住想拉拉他的衣袖。
明長安低頭小聲道。
「畢竟這麼多年了，放不下啊。」
店家沒有察覺明長安的變化，而是繼續把心裡話給說了出來。
「也許大老爺並不是放不下這條狗，而是放不下你為它付出的幾年時光而已，放不下自己的習慣，呵呵，比如我就習慣了養狗喂狗賣狗，假如有一天幹了與狗不相關的事情，我想我也會不習慣的。」
就在這一刻，明長安全身有些微微顫抖，但他依然十分有禮貌地對店家說了一句謝謝。
而後快步地向狗市外走去。
李公公不明所以，趕緊追在他的身後。
一步、兩步.……
明長安感覺胸悶、頭昏，連帶著眼睛都開始花了起來。
當他快步走到狗市外，那輛等候多時的馬車時。
他一下就跳了上去，鑽進馬車，靠在一個角落裡，額頭上儘是冷汗。
李公公驚慌失措地跳上馬車，見主子恍惚的模樣，這心裡著急的不得了。
從懷裡拿出一塊錦帕，連連給他頭上擦汗。
「還不快回宮！」
李公公用著尖聲尖氣的嗓音怒吼道。
車夫立馬趕車向皇宮駛去。
明長安突然傻笑道。
「原來就算我比他更先遇到你，你最終還是會選擇他，無論我對你多好，你依然不會選擇我！笑話啊！這麼多年想不通的事情，居然是被一賣狗之人給說通的，但是我明長安依然不服！他葉世昌憑什麼！」
聽著主子的話，李公公立馬就明白過來，眼神既擔心又兇惡地說道。
「主子，當年您就該讓我一個獨自做那件事兒，那件事兒讓你這麼多年鬱鬱寡歡，奴才這心裡真是替你不值！她配不上你！」
「住口！」
李公公低頭閉嘴，可這眼神依然惡毒，到今日他都認為那名女子就該死！死得透透的！
明長安從角落裡拉直坐姿，比剛才看上去好了很多，他閉上眼睛問道。
「他還有多久到？」
李公公想也不想立馬回答道。
「應該就在這幾日了，他身邊還多了不少人。」
「哼！那又如何，就讓我見識一下他在葉世昌身邊學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