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天子煩心1
深秋，再過不久就快入冬了。
上書房小太監張鑫，此時正站在上書房門外候著。
今兒雖然在袍子里給自己加了兩件貼身衣物，一陣秋風吹來，脖頸處還是忍不住起雞皮疙瘩。
可就算這樣，他還是不敢動，甚至都不敢打一聲哈欠。
雖然他年紀不大，可是這規矩是絕對要遵守的。
要知道能在天子身邊伺候，怎麼說也是一份兒美差，那是其他人求神拜佛都求不來的。
所以他對自己的要求就是不能出一丁點兒差錯。
他四歲進宮凈身，前後跟了三位公公，還不容易在御膳房辦事利索，被大紅人李公公看中，派來這上書房伺候。
這可是自己轉運的開始，所以一定要把握住。
哐當～
上書房的門開了，天子近身太監，李公公從裡面走了出來。
張鑫連忙踏著小碎步來到李公公旁，低頭哈腰道。
「見過公公。」
李公公微微點頭，小聲道。
「陛下有些餓了，你快去端碗餛飩過來，小心些，動作也快些，不能涼了，懂了嗎？」
「是，公公。」
張鑫十分利索的一路小跑到御膳房，要了一碗餛飩。
這御膳房有些大，可別單單以為不過就是塊做飯的地方。
御膳房可一點兒不比軍機處的辦公點小。
光是這兒就有膳房、茶房、肉房、干肉房，幾大房門之別。
其中膳房、茶房還各設有銀器庫以派發月錢和購買食材之用。
御膳房每一房，都還設有尚膳正、尚膳副、尚茶正、尚茶副、尚膳、尚茶、主事、筆帖式等。
別看名字奇怪，可這也是實打實宮中的官兒。
御膳房是三班倒的，所燒之水，所點之火，從未熄滅過。
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這御膳房永遠都是會有人在的。
「見過王尚膳，小的是來為陛下拿餛飩的。」
王尚膳是御膳房的主事人，一聽是陛下餓了，親自包餛飩為陛下下鍋。
說起來雖然她是女子，可畢竟已經在御膳房待了很多年了，陛下的口味自然是知道的。
水開、下鍋，盛起來，再淋上一片早已備好的雞湯。
瞬間香氣撲鼻。
隨後她將餛飩放進食盒，小心囑咐道。
「快去吧，要不待會兒就涼了。」
張鑫點頭答是，將蓋子蓋好，正準備離開御膳房。
王尚膳忽然叫住了他，並問道。
「這段時間陛下送回來的飯菜沒怎麼動過，所以連日來都是由我為陛下掌勺，你可知為何今日陛下忽然想吃餛飩了？」
張鑫面無表情地搖搖地搖搖頭。
「算了，你去吧。」
說完，張鑫彎腰便踏著小碎步離開了這裡。
王尚膳仰起頭，她依稀記得陛下已經有好多年不曾吃過餛飩了。
要知道南方几乎是沒有吃餛飩的習俗，更多的是類似於抄手之類的。
雖然看似做法差不多，但是麵皮與肉餡兒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陛下上一次吃餛飩還要追溯到他剛登位不久。
那一次不知是因為何種關係，又或者食物不對他的胃口。
總之非常生氣，把當時自己的師父給罷免了官職，踢出了皇宮。
所以當她聽聞陛下要吃餛飩時，她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做好這道餛飩。
天心難測，不知自己會不會步師父的後塵呢？又或者…
當張鑫回到上書房，輕輕地踏著腳步，走進內房外。
李公公見他回來后，趕緊過來，打開蓋子，用手背碰了碰碗上的溫度，隨後滿意地點點頭。
見張鑫這小子動作夠麻利，於是給了他一個眼色，讓他將餛飩給陛下端過去。
張鑫眼前一亮，心中大喜，這簡直是給自己親近天子的絕佳機會。
張鑫感激地點了點頭。
他從食盒端起餛飩，小心翼翼地端到天子的案桌前。
此時的明長安，正埋頭看著一封書信，臉上並無起伏變化。
發現張鑫端著餛飩，彎著身子，一副大氣不敢出的模樣，微微點了點頭。
「放下吧。」
「是。」
張鑫輕輕放下，向後退去。
「等等。」
張鑫停止了向後退的動作。
「你是才來伺候的太監？」
張鑫立馬跪下，誠惶誠恐道。
「是，陛下，小人名叫……」
「這不重要。」
明長安打斷了他，隨後十分和善地向他問道。
「朕有一件事兒，想請教一下你。」
「怎敢麻煩陛下用請教二字，陛下儘管問，我只管回答便是。」
明長安滿意地點了點頭。
「有兩位情同手足的兄弟，因為一個女人而反目了整整好多年，本來兄弟兩人可以一直相安無事地走下去，可是就因為這個女人，他們到了徹底決裂不死不休的地步，你說，值得嗎？」
張鑫咽了下口水，想也沒想就回答道。
「自然不值，常言道紅顏禍水，由此可見這女人就是說書先生常說的妖婦，假如沒有了她，那這兩兄弟應該能一直相親相愛才是。」
明長安淡淡一笑，端起那碗餛飩，用勺子舀起一粒，剛想放嘴裡，可又想到了什麼，停了下來。
又對著張鑫問道。
「假如這位喜歡吃餛飩的女子，被這兄弟中的其中一人，用極為不齒的手段給糟蹋在先，那你還覺得她還是禍水嗎？」
「這..」
李公公瞪了張鑫一眼，厲聲道。
「陛下叫你說，你就說！」
「陛下，那小人覺得，這對兄弟其中這個人，就是個無恥之輩，都不用官府出面，在我天陽民間可是會被動私刑，放豬籠扔河裡的。」
明長安一愣，隨後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有意思，你下去吧。」
張鑫見陛下高興，自己也樂呵呵地告退了。
而李公公卻低頭閉眼，暗叫一聲可惜。
瞬間，明長安換上一副極為不悅的表情，端著這碗餛飩久久不能下口。
最後，他重重地將碗放在桌上，極為泄氣地靠在椅背上。
「陛下..您.」
「朕不想再看到他了，外面的桃樹今年施肥不夠，希望明年能多結下些果子，好讓朕孝敬太后。」
「是,陛下。」
李公公拱手退出上書房，就在明長安閉眼休息的一刻，上書房外響起了一道凄慘的叫聲，以及一個倒下去的聲音。
明長安睜開眼睛，看了一眼桌上的混沌，自嘲道。
「果然啊，還是下不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