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章 桑家2
「北疆王爺葉世昌!?你就是那北疆小王爺…葉一南?!」
壯漢震驚地看著脅迫自家大少爺的青衫少年,手中的流星錘有些不知該如何處理。
他可是她的兒子啊!
雖然這十幾年來在桑家都不允許討論她,可她的陰影一直籠罩著整個桑家,深深印刻在每一個人的心裡。
壯漢吞了一口唾沫,見自家大少爺臉色已經被掐得通紅,在對方自報家門下,又不敢貿然動手。
就在左右為難之際,一陣風鈴聲打破了此時劍拔弩張的尷尬場景。
一位少婦走了過來。
當她過來時,所有護衛,包括那位壯漢都低頭默默退到少婦身後。
少婦看上去三十六、七的歲數,但眼角的魚尾紋暗示著她的真實年齡可能會更大一些,面如芙蓉,眉細如柳,烏黑的長發梳了個鬆鬆垮垮的髻,身上穿著月白暗花蠶絲短襟袍子,蓋著一張薄毯,看得出體態窈窕。
她身邊隨時侍奉的也是兩個女婢,一個低頭在身後提著她的裙擺,另外一個則一臉嚴肅地看著此時發生的一切。
葉一南看見她,收起剛剛不屑的笑容,立馬把桑家大少爺給放開。
桑家大少爺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青衫少年頗為正式的抱拳行禮道。
「侄兒拜見姑母,陵州一別,也快有十年未曾見到了。」
少婦面若冰霜,似有萬般不喜這少年一樣,只是微微點點頭。
「母親~救我啊!」
桑家大少爺見到自家母親,摸著隱隱作痛的脖子,激動得喊道。
「桑池!你太令我失望了,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少婦呵斥道。
聽到這聲呵斥,桑家大少爺桑池,嚇得一激靈,立馬從地上跑起來,站得筆直,彷彿一位孩童被教書先生訓斥一樣。
少婦越看越是心煩,和他旁邊的那一位的兒子比起來,自家孩子當真是廢物!
同樣的年紀,別人就能殺邊關城主,闖梁國邊境,就是這桑家人家也是想來就來,這性格多麼像她。
「我桑藍薇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廢物兒子!還不快給我滾過來!」
桑池有時全身一抖,低頭像犯錯的孩童一樣走到自己母親身邊,這一次葉一南沒有阻止。
當桑池走到他母親還有三步之時,那位一臉嚴肅的女婢把一個袋子扔到了桑池面前。
「家主讓大少爺打開它。」
桑池把那個袋子拿起來,感覺裡面沉甸甸的,同時用手摸了摸,又感覺裡面又硬又軟。
桑池望向桑藍薇有些天真地問道。
「母親這裡面的是?」
只見那位女婢做了一個萬福,中氣十足地說道。
「這裡面是公子「鋪子」里那些人的耳朵,這裡面有他們的兄弟姐妹、妻女、父母以及他們鄰居的,呵呵~當然還包括他們自己!」
桑池本能地把手給縮了回去,那個袋子掉在地上,從裡面倒出來了各種大小不一的耳朵,每一隻都十分新鮮,因為上面還粘連著絲絲血液。
「啊啊!!」
桑池這位從小錦衣玉食的大少爺被嚇得像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一般,高聲大叫起來。
女婢繼續說道。
「他們居然敢唆使大少爺違背祖訓,做賭博生意,這是他們應得的下場。」
桑池眼中的淚水不住地在眼眶裡打轉,他艱難的忍住不讓淚水掉下來。
「那他們全…全都死了?」
女婢又做了個萬福,高聲說道。
「家主說了,在西域這片土地上,我桑家只是一方商賈,怎能隨意殺人,男的逐出西域,女的送到披甲人那裡,做他們的奴隸,伺候一生,大少爺,你瞧我們家主是多麼的仁慈,你還不感謝家主。」
這位女婢說的聲音很大,但似乎更多是說給身後青衫少年聽的。
葉一南在後邊微微皺眉。
這男的趕出西域不就是讓他們自生自滅嗎,在一片身殘飢餓中死去,女的送去給披甲人?
這西域披甲人多數是天陽、梁國犯重罪的軍部成員被發配到西域邊疆之地,由這桑家看管圈養的。
這些人窮凶極惡,十幾年不曾見到一個女的,葉一南敢肯定,這些女眷當天送到哪裡,當天人就沒了。
把你桑家還說得如此仁慈,不過就是換了一種手法讓這些人去死而已。
當桑池聽到他們的下場后,居然露出了難以掩蓋的笑容,這讓身後的葉一南心裡十分不爽,敢情你們桑家從不把別人當人看呀!
桑池像個沒事人一樣站了起來,恢復成起初公子哥的派頭,對著桑藍薇拱手拜道。
「多謝母親處置這些姦邪小人,兒子年少被她人教唆,這就去書房熬夜讀書,以贖罪過。」
「等等!」
桑藍薇對著女婢點點頭,女婢會意,又朝護衛們使了一個眼色。
只見不多時,兩名護衛分別將兩個人給帶了進來,扔在桑池腳下。
葉一南見到這兩人,心裡一驚,這老李頭在幹什麼!
這二人不是別人,正是在狗洞外被老李頭看管的薛午與六爺。
只見二人身子不能動彈,口不能言,臉上寫滿了害怕。
葉一南明白他們都被人點穴了,這是老李頭的手法。
可畢竟這兩人也算是幫了自己的忙,不能不救呀,葉一南清清嗓子說道。
「姑母,侄兒見過這兩人,要不是他倆帶侄兒來這地方,你們這兒還真的挺難找的,你看是不是可以…放過他們二人。」
桑藍薇聽后沒有任何錶情,一旁的女婢就像代替了他的嘴巴一樣,悠然說道。
「還請小王爺見諒,此二人是教唆我家大少爺的元兇,剛才被人送到府上,用書信已經說明原因,此刻只是帶給我家大少爺對質而已。」
送上府上?老李頭到底打的什麼鬼主意!
葉一南心中有著不小的疑惑,看樣子事態有變,待會兒自己一定要小心行事才行,這老李頭等會兒絕對不會出現。
因為他把自己給賣了!
桑池抹掉額頭上的冷汗,左右四望,罵罵咧咧地從一位護衛手中拔出一把刀來,對著地上二人就是一頓亂砍,嘴裡叫罵道。
「給老子下套!看本公子不砍死你們!砍死你們!」
鮮血噴濺在桑池身上,葉一南看到他的雙眼已經流出了淚水,手中的聽風刀握緊又鬆了下來。
而他的這位姑母,居然在一旁嘴角上揚,似乎覺得自己的兒子做得非常對一樣。
這樣的教育方式,葉一南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
變態!!
當一陣亂刀斬后,桑池氣喘吁吁地丟掉了手中的刀,像一個孩子一般,天真的望向自己的母親問道。
「孩兒已經親自解決完畢,還望准予孩兒回房讀書。」
一直為桑藍微提裙擺的女婢,輕輕放下那長長的裙擺,走到自家大少爺面前說道。
「請大少爺隨奴婢來。」
桑池就像一名犯人似的,跟在女婢的後面離開了這裡。
他的背影是那麼像一個被罰站的孩童一般。
葉一南摸了摸聽風刀,正要開口說話,可卻被那名一開始就嚴肅的女婢給打斷了。
「小王爺,我家家主的說了,您要在西域玩多久隨你,一切費用我桑家包了,這夜色已深,還請離開此地,我們已經備好馬車,送你去最好的酒肆休息。」
「嘿!請問這位小姐姐,您在桑家是什麼身份?」
「小女子不過是家主身邊伺候的奴婢而已。」
「哦~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家主呢?」
葉一南掏了掏耳朵,嘴角一歪,做著一副十分無奈的表情繼續說道。
「我說姑母啊~我呀,從小就不吃下馬威這一套,您也知道,我這才剛剛大鬧了邊關與邊境兩處地方,那封拜見書信我也盡了一個晚輩應該做的禮數,你是想還讓這貨繼續與我對話,還是您親自來,我北疆雖然不拘小節,可也懂得一個尊卑,所以…」
青衫少年身形一閃,即刻出現在那名女婢面前,他呵呵一笑,一個耳光就甩在了她的臉上。
「以下犯上!哪裡來你插嘴的資格!在我北疆,我非得把你賣到青樓不可!」
挨了一記耳光的女婢趴在地上,嘴角流出一絲血來,她憤怒地看著葉一南,準備往腰間摸去。
「雪女!」
桑藍薇開口了,女婢爬起來,轉過身去叫道。
「非禮勿視,犯者挖目!非禮勿聽,犯者割耳!」
所有的護衛包括那名壯漢,整齊劃一地轉過身去,每一個人都用手緊緊的捂住耳朵。
「你們桑家還真是好家教啊!看來這麼多年姑母調教得不錯,就是有些人沒調教好。」
轉過身的雪女,憤怒地跺跺腳,但仍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鬧夠了?假如你還當我是你姑母,最好給我連夜離開西域,我們桑家可不想再與你們葉家有任何牽扯!」
桑藍薇向葉一藍走近了幾步,雖然她的個頭要比青衫少年矮上半個頭,但氣勢上隱隱有種想要壓住他的感覺。
葉一南毫不示弱地走到離桑藍微一步之遙。
「告訴我當年的事情,那我自然可以接受你的要求。」
桑藍微看著葉一南的眼睛,在他那雙清澈的眼珠子里似乎想找到點兒什麼,突然大笑道。
「前些年你就像一個碌碌無為的一般士族沒有任何消息,唯一鬧出的事情就是前陣子北疆的那些破事兒,本來我以為你會是一個紈絝的二世祖,但今日真正見到了,才認定並非如此,你們兩父子一個個怎麼都喜歡隱藏得如此之深!」
「哈哈!姑母見諒,我以為一個才華橫溢的北疆少主總是比一個紈絝浪蕩的二世祖要短命不少,我比較惜命,該藏還是得藏。」
桑藍薇抬眉道。
「如今藏夠了,所以不想藏了?」
「也不完全是,畢竟母親的死亡的太過離奇,作為兒子自然是要查出真相才行,要不,這輩子我都睡不好覺。」
桑藍微甩了甩衣袖,有點兒生氣。
「我這裡沒有你需要的東西!」
葉一南也不惱,雙手懷抱於胸說道。
「姑母,你們桑家即使在母親在世時,都已經是富甲一方的存在,金錢、地位,桑家想要的都有了,作為商賈追求這些本就無可厚非,可這人啊!一旦滿足了某一項,就會無止境地追求下一項,追求的東西太多,往往到最後都忘記了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
桑藍薇聽到這話,看待葉一南的眼神也比剛才不同,但也僅此而已。
「小時候,葉老頭經常打仗,而家姐自小就離開了北疆去孤音仙島學藝,家裡面只有母親陪著我,我們兩母子無聊時,母親時常會說起自己娘家的事情。」
葉一南側身看著遠處的池塘繼續說道。
「我呀,自小就有一種莫名的優越感,我有著最能打仗的父親,最能打架的姐姐,有著世上最聰明的母親,還有誰比我強?比起剛才的桑家大少爺,我的家人從不逼我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情,母親常說,這人比起世間操勞,還是活個逍遙自在最好,我當時並不太明白什麼意思。」
桑藍薇冷哼一聲。
「既然如此,你現在不正是不遵母訓,在你的北疆逍遙快活的過著不好嗎?!」
葉一南搖搖頭道。
「自從母親死後,我的這種優越感蕩然無存,原來也有我自己應付不了的事情,後來我想明白了,和別人比起來我無非就是命更好而已,為了活下去我必須隱藏自己,做一些我不情願做的事情,這次達到我的目的后,我自會去追尋母親曾說得逍遙的日子。」
「所以,還請姑母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一切!」
葉一南誠懇地對著桑藍微行了一禮,眼神真摯。
桑藍薇撇過頭去,悠然道。
「你說了這麼多,我也要告訴你,判斷一個人不能只聽他說什麼,而是看他做了什麼,你這陣子所做的一切,在我看來已經不是紈絝二字能概括了,所以我這裡沒有你想要的東西,請回吧!」
葉一南摸了摸頭,右手伸向聽風刀,笑道。
「侄兒發現,這裝孫子太久,真的會讓人把自己給當真孫子呀!」
刀鞘落地,聽風出刀…